第12章 第十二章

“柳家……？”柳十一问道，“哪个柳家？”

        “就是近几十年来，在巴蜀势力不断扩大的柳派！我可是柳家家主的亲孙，柳派的真传弟子！”柳宁炫耀着，似因自己流着柳家的血脉而引以为荣。

        “为何我从没听过？”祁轩给柳宁端来碗汤药，问道。

        带有不少缺口的碗装着褐色的汤药，柳宁闻着味就皱眉，“你才多大啊，像你们这种常年流浪在外的当然不知道。”说着，他转向柳十一，道，“你知道巴蜀的柳派吗？”

        柳十一的眼中没有泛起一丝波澜，淡淡道：“草民不知晓道柳派。”

        碗中的汤药在昏暗下更显得发黑，柳宁在家里可没遭过这种待遇，“那你们也是孤陋寡闻了，来巴蜀，也不知道柳派。”柳宁将汤药放至一旁，惋惜说道。他本想在他们的表现中找到被摩拜的感觉，但终究是农家的土鸡，没见过世面。

        “那我就给你们讲讲柳派短暂而壮阔的历史吧……”柳宁说着，清了清嗓子。

        “话还没讲完，”柳十一打断道，“草民虽不知晓柳派，但对柳家的事，不比您知晓得少。”柳十一说着，看柳宁眯起眼睛，一副“你能知道多少”的模样，便知道他又要嚷嚷一段时间了。

        果不其然，柳宁花了几盏茶的功夫，向柳十一讲了柳派的弟子是如何地英姿勃发，柳派的武功是如何地出神入化；以及柳家人的长幼有序、温馨美满。云絮在一旁听得眸中闪闪发亮，柳十一面上依旧淡淡的。

        “所以你这个草民还说了解柳家？若是连你也知道，那岂不人人都可以习得功法、窥破天道了？柳家即柳派，不论是哪一个，都容不得你这草民玷污！”柳宁骂道，他今晚心情很不好，正好面前三人都是些普通平民，顶多会些医术，也不能拿他怎样。

        这小孩，方才还说我们短见薄识，现在又说我们不该知晓。柳十一内心无奈道。

        “这位小友，方才你一直自讲自的，害得我都没机会自我介绍了。”柳十一道，“在下柳十一，也是你们柳家的人。”

        说完，祁轩倒未表现出过大的反应，云絮则是愈发激动，道：“郎君也是柳家人！？怪不得知道柳家的事情！那为何平日里就摆弄些医药呢？”

        柳宁狐疑道：“什么？你是想吃肉想疯了吧？柳家旁支虽多，但不是姓柳就是柳家的了！”他靠近柳十一，发现柳十一除了面善，也看不出其他与家里人特别明显的标志。

        柳十一起身，道：“我记得柳家向来都以温和儒雅著称，可没见过您这般脾气暴躁的。你若是不信，那明日，你是想继续求仙访道，还是回柳家呢？”

        想到昨夜的经历，柳宁仍有余恐，但气势仍不减，道：“当然是回柳家啊！明日就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柳家！”

        木门被推开，柳十一带着祁轩和云絮离开屋子，将此间留给柳宁睡，他说回首道：“可以，那今晚就聊到这，早些睡吧。”

        月光万缕，泻满一屋一院，柳十一带着两人来到树影婆娑的小院，道：“今晚我先叫你们一些防身和逃脱时会用到的武术，上手容易，没有武功基础也可以学。明日去柳家，留着点心。”

        云絮从柳十一回来就一直兴奋到极点，他道：“郎君，你不是就哄哄他的吗？方才你讲的可都当真？明天真要去柳家？”

        “我很少会说慌。既然说道，那去一番又何妨？云絮、祁轩，看我手势！”

        晨曦初露，带着薄薄雾水的空气与云絮装了个满怀。天还未亮时，云絮就拉着祁轩起床，在道观外的路上等着。

        柳十一背着把剑，带着柳宁走出。祁轩见柳宁眼底发青，关切道：“昨夜是我和云絮玩耍时吵到你了吗？看你这般模样，是没睡好？”

        柳宁打了个哈欠，有气无力道：“我睡了一整个白日，晚上哪睡得着？”今早他见柳十一背了把剑，不敢再向昨晚那样乱发脾气，况且他也没精力发了。

        江湖上有些不通武术的人会佩戴宝剑防身，以起威震作用，想必柳十一也是如此。但柳宁衣袖扁平，若是柳十一趁他不注意时一剑刺来，也没有格挡的武器，照样会血流三尺。故还是提防着点为妙。

        “柳十一啊，昨天也没见你把剑拿出来，这是什么剑啊包裹着这么严实。”柳宁伸手要去扯布，柳十一身形一侧，道：“利剑伤人，别乱动。”

        不动就不动，那么紧张干吗？不给我人看我还以为包的是什么树枝呢！柳宁心道。

        清朝出发，黄昏时分便到了柳家，确切地说，到了柳派。

        原本柳家远离闹市，依山傍水。现在柳十一再来柳家，可以啊，整座山都用起来了，还是那么有钱。

        云絮长这么大还未见过如此气派的建筑，但为了不让他人发觉自己见识鄙薄，不由得将自己的下巴强行合上。

        看到云絮的表情，柳宁很是满意，高傲问道：“怎么样？”

        “闳敞轩昂，尽显富贵风流。”祁轩道。

        “我自认为走过的地方够多了，但真没见过这样的场面。这就是所谓的名门正派？”云絮道。

        柳宁得意洋洋，摆出一副当家的气势，道：“跟我来，给你们见识见识！”

        山上是柳派本营，弟子修炼、住所都在那里。山脚下有一座邸府，朱红的大门两旁立有两个身着青白色服饰的柳派弟子。其中一人认出柳宁，惊呼道：“二公子回来了？二公子回来了！快去禀报给宗主！”

        柳宁咆哮：“别叫公子！”

        “二公子，听说您失踪了，令尊着急得很，宗主也是十分自责让你去外边求什么仙的。”一人说着，见柳宁眉头抽搐，忙赔笑道，“瞧属下这说的！您奔波了这么久，应是乏了，快请进！”

        柳宁一脚跨入门内，看门的两弟子遂将柳十一等人拦住，冷道：“还请这位郎君止步，未携带通行令的非本派平民，禁止入内。这是规定。”

        宗主有规定，除了与柳家交好的人，携带有通行令可以进入这扇大门外，还有一类人可以进入，那就是道士。宗主主要信道，对于这些道士，或云游在外、或隐居山林，只要来访柳派，就都会请进来。

        “哦，他们啊，我路上碰到的道士，放他们进来吧！”柳宁说道，心想我可帮到你了，这下咱俩两清了。

        看门的弟子听后放柳十一进去。他看着柳十一一行人的背影，心下奇怪，又来一个奇怪的道士，自己穿都穿不好还带两个未加冠的小儿。

        “道长，家主有说，刚来的道士都得先去拜见他老人家。”引路的丫鬟提着灯笼，带着柳十一一行人来到客房，说道，“现在天色已暗，还请道长明早再上山拜见家主。”

        柳十一应声。在山脚下的邸府曾是柳派还未建立前，柳家人生活的地方。

        邸府共有两间客房，柳十一见其中一间客房似有人住过，丫鬟提醒道：“今早来了一道士，此刻正在与家主说道。”柳十一于是安排祁轩和云絮先歇息，自己则是出去逛逛。

        柳家的大院到了夜晚寂静空旷，漆黑的长廊只有不知情的凉风会光顾。山上的屋舍点起烛光，从远处看就如同初生的太阳照亮山腰，亦可与星河媲美。

        不需要灯火照明，柳十一轻车熟路地在院里穿梭。

        “这位道长，月黑风高的，不在客房里歇息，这是要到哪里去啊？”柳十一闻声回首，一年近不惑的男子掩住气息，走来停在数十步开外的地方说道，“道长，前方是柳家的祠堂，外人就别去了。早些睡下，明早别委靡不振地去见家主。”

        柳十一回道：“先生，贫道也姓柳。”

        莫不是全天下姓柳的都想来柳家分一杯羹？柳慕内心嗔道，现在的道士，以为穿着青袍配着把桃木剑就仙风道骨了？其实人都一个样，还不是要被那柴米油盐、权财美欲所迷惑？

        近两年家主夜不能寐，白日里倦怠，一道士曾说是被鬼怪缠身，家主倒也真信了。接着来的道士愈多，而货真价实的愈少。先前柳慕还对他们怀着敬畏，现在也就是面上尊敬。

        柳慕手中亮起一张照明符，道：“既然都是一家人，那我就顺便帮道长领个路。”说着，他走近柳十一，劲风般伸手去点他的睡穴。柳十一被点后岿然不动，道：“多谢先生引路。不过，贫道还是想要醒着走过去。”

        言毕，直接给柳慕劈晕。“得罪了，”柳十一深感歉意，在柳慕额心轻叩两下，道，“方才你没见着我，什么也没发生……”

        这一幕正好被路过的丫鬟看到。柳十一抬头，见其面露惊恐，正要大叫一声时，遂风驰电擎般将她点住。接下来又有戏剧性的一幕发生。

        “婷儿——你躲哪儿去了？”柳宁从拐角处走出，见他的父亲昏倒在地上，婷儿半躺在柳十一怀里，瞠目而视，道：“你……没想到你柳十一看着柔心弱骨，背地里却是个贪恋美色的小人！”

        袖中挥出细小如尘般的粉粒，柳宁吸入鼻尖，身形一恍惚。

        柳十一：“既然你说我又柔又弱的，那就帮我将他俩带回各自的房屋内，然后早些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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