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槐树

钟离看着眼前的槐树，想起自己昨天天火急火燎的来面试时，过了门卫室映入眼帘的便是这颗槐树。立在庭院旁边，枝叶覆盖整条通往律师事务所的路，站在那抬头看，枝叶郁郁葱葱、伸展错落有致却又能覆盖完路上的整片天，给人一种踏实沉稳的感觉，看着它便会觉得内心无比安静，也就在那一刻，她有一种直觉，她一定会再看见这棵树。

        果然我再一次站在了这条路上，穿着一身廉价的正装。鞋跟不高，但这是我第三次穿高跟鞋，所以走的小心翼翼。第一次穿是室友18岁成人礼的时候别人送了她一双高跟鞋，大家争相试鞋，我也去试了下，穿上绕着寝室走了两圈，走的特别滑稽，想起了卓别林的一个经典剧照。走了一圈下来感觉腿都不属于自己了。再然后就是工作以后因为不喜欢也无法胜任专业对口的工作，开启了漫漫的考公考编之路，两年内，安阳市周边地区我都跑了个遍，最接近成功一次便是进了面试，当查成绩时得知自己进面试后的第一反应不是激动，而是在想应该穿什么去面试。经历了这么多的考试，其实心中已然有数，在如今这个干什么都越来越卷的情况下，一个无背景、无资源、无天赋的人也许进面已经是所能做的最大努力了，所以其实心里明白前路没有结果，但我还是无比奢侈的买了一双很贵的高跟鞋隆重的去赴最后的战场。路不长，还没来得及去想后面发生的事，我已到了大厅，机器测温的声音将我从过去的回忆里拉了出来。

        敲门，听见高跟鞋蹬地的声音，从带有事务所标志墙的后面袅袅婷婷的走出一个女孩，看见她的第一瞬间我脑海里就想起了刘亦菲的《第三种爱情》里面邹雨，正装完美的展现了身材优势却不失知性，全身上下不论是肉还是衣服没有一点多余的地方，惊到我的是无论气质还是长相都很像这个角色。

        “你好，我是新来的实习生钟离”。

        “你好，我叫吕清音，是这的律师助理“。

        “哀鸾孤桐上，清音彻九天”的清音吗”？

        你怎么知道？，很少有人会想到这两个字的“。

        ”不知道为啥，那两句诗自然就映入脑海了，也许是你的气质吧，让我觉得应该是空灵的两个字“。

        ”早听吴律说今天会来一个实习生，你找张姐办理一下入职吧，在最后面一排最右边那”。填了各种材料上午都快要过去了，入职办理好之后，张姐让我去找第二排的永哥录一下指纹，方便以后进出律师所，我朝着她指的方向走去，迎面差点撞上一个人，站定之后发现是面试我的领导，不清楚他在律师事务所充当什么角色，也不知道他姓什么，一时间不知道称呼他，我愣在那，再一次对上他的眼神，想起面试时印象最深的便是他的眼神。他开口到：“我叫吴境，是这家事务所的执业律师。以后你就负责我手下的一些工作，入职手续办好了吗”？“办好了，正准备去录指纹锁的指纹”。录完指纹就去吃午饭吧，也到饭店了，下午我们再来具体聊聊你的工作内容“。”好“。在去吃饭的路上，看着周围各式各样的粉面、火锅。闻着传来的烟火气。想起此前经历的种种心酸，心里觉得无比的满足。

        我想，钟离，未来一定要加油快乐啊！

        在考了无数次进了面试后没有成功上岸的情况下，我认命了，也许命中注定就吃不了这碗饭，放下了编制的执念，如今的我只想孤注一掷的找一份自己喜欢干的活。求不了稳定，也求不了待遇，但可以求自己的心甘情愿，哪怕从头再来，所以在经历了一个星期的思考之后，我终于想起以前的我曾经梦想过当律师。是啊，以前自己还曾幻想过各种各样的生活，现在的自己什么都不想干，什么都不期待。从小就有人跟我说，遇到问题哪怕别人给了你好的解决方法，给了你建议，你还是会按照你的想法来，哪怕每一次都会栽跟头，可我栽了二十几年的跟头也没有让我改变自己的固执，我想也许是跟头栽的不够彻底吧！所以在周围人一致觉得不靠谱的建议下，我还是选择走这条路，可步子还没踏出去，就遇到了第一道跨不过去的门槛，司法考试有三种条件能考，第一是本科法学专业，第二是本科非法学专业，研究生是法学专业，第三便是本科毕业从事法律工作满三年，在这三条路中，第一条已经不可能改变，第二条在如今人均400分的考研环境下，我不认为我能杀出重围，那就只有走第三条路了，可是在无证无专业背景的情况下，想要找到一份法律工作几乎是异想天开，唯一的办法就是放低姿态，抱着不要工资去学习的心态，在我投了将近上百家左右的事务所之后，终于有一家同意让我面试，当时还在自嘲这是个新开的事务所，正需要人去打杂的，上网搜了一下公司信息，发现还是个挺有名的事务所，虽然成立不久，但在某乎、各大相关论坛上好评率都挺高的，我的脑袋马上开始紧绷，觉得这是天赐良机，马上开始搜索事务所面试经验，拿着笔和纸开始准备。

        熬夜背了一晚上的面经之后，闹钟响了一直赖床，等到突然意识到大事不妙时一跃起床，以生平最快的速度洗漱收拾完成，可偏偏天公不作美，一直打不到车，网约车一直不来，也没有出租车过来，终于拦到一辆出租车，上车就跟司机说快点快点，司机像看傻子似的一脸懵逼，说你在演电视剧呢，再快我也不能违反交通规则吧，我当时真的被他气到了，真想硬气一回说快不了我就不坐了，但理智告诉我要冷静，所以我闭上了嘴。尽管前面多么焦急多么坎坷，但我还是赶在了约定时间前到达了事务所。

        简单的自我介绍之后，他问了几个关于法律的不是很难得问题，背了这么多面经，其实对这份工作的大致有了一个认识，也知道答案该从哪个角度说，只是不会答的太专业，每个问题虽然不能答全，但每一个问题我都有自己的一些理解和看法，面试进行的不错，突然他问我你为什么要选择这个行业呢？我愣了一下，对上他清澈深邃的眼光，生活了二十几年，很少能看到这样的眼睛，而我也总喜欢一直盯着这双眼看，避开他的直视，组织了下语言，“我想找一个我想发声的工作”，他从简历上抬头疑惑的看我，不知道我想表达的是什么，我解释到：”以前的行业即使做到精英，我也只会是一个复制别人声音的人，而在这个行业，我想发出自己的声音“。我继续说道：“从小到大我关注的是别人的声音，而从来没有关注过自己内心的声音，直到有一天我发现我对任何事物都没有了发声的欲望之后，我才意识到我应该为自己而活让自己快乐，我不想再为了别人去追求跟别人一样的标配生活，追求跟别人一样的标配人生，我想遵从我内心的想法，干一份让我觉得快乐、觉得有激情的工作，所以我选择了这个行业“。

        抬眼，再次对上他的眼神，看不出对这个回答满意与否。“好的，钟女士，大致情况这边已经了解了，下午会短信通知你此次的面试结果，请你注意留意手机短信消息。回家的路上一直在想我应该过了还是没过，自我感觉自己答的挺好的，但是面试官没有出现以往面试时那种你一看就知道此次面试稳了的表情，很多时候这种面部表情再加上女人的第六感，其实一场面试下来，结果几乎已经知道了，可这次我完全不能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什么来，凭自我感觉，对这个行业又不是特别了解，只知道自己每个题都能扯出一些东西来，越想越觉得悲观，越想就越会找出一些觉得自己挂了的证据。不知为何，我的心前所未有的沮丧，也许是这么多年来我第一次对一件事报有期望，而当期望破碎时便是满满的失望。管它的，先睡一觉吧，睡一觉起来什么都会好的。

        一觉醒来，屋里一片漆黑，窗外散着对面居民星星点点的光，以前刷到过一句话，说千万不要在下午睡觉，因为当你醒来时会感受到巨大的孤独感，好像被这个世界抛弃了。我已经习惯了午后醒来的空虚孤独，偶尔会坐在床上发个几分钟的呆，但我总会重新去追这个世界的。想起上午的面试，来不及打开灯在枕头周围摸到手机，手机光映入眼帘的时候，有一束光突然照进了我的生活里，我看到了短信前面的字是恭喜。

        恭喜钟离女士顺利通过本次面试，请你于明天早上九点到达宣境事务所带着身份证、、、、、、

        我想，世界终于还是看见了挣扎在角落的我。给了习惯于黑夜的我一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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