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艾达斯·杰弗里

吸血鬼们差不多要走光了，只剩下稀稀落落的几个还在会议大厅逗留。艾达斯正抱着一沓他刚才记得满满当当的羊皮纸，左顾右盼地不知道究竟从哪个门出去。

        就在他终于决定从吸血鬼最少的那个门出去的时候，查尔斯叫住了他。

        “杰弗里先生，请跟我来。”查尔斯打了个手势示意他过来。

        “好的，陛下。”艾达斯回答，然后略带惊慌地快步走来。查尔斯示意他跟着自己，然后领着艾达斯从旁边的一扇门走了出去。

        艾达斯一路跟在他身后不敢吱声。想到查尔斯刚才在会上喜怒无常的神色变化，艾达斯害怕极了，生怕查尔斯是要惩罚他。

        “咕噜噜……”艾达斯的肚子里传出饥饿的声音，由于他早上匆忙，所以并没有来得及吃任何东西。查尔斯回头看了一眼，艾达斯瞬间不好意思起来。

        “看来你是很饿了，杰弗里先生。”查尔斯说道，语气并不像开会时那么戏谑又傲慢。

        “对不起，帕特里克陛下。”艾达斯小声说。

        查尔斯没有说话，他的神情微不可察地变得严肃。不知道为什么，艾达斯让他想起了曾经的自己——那个明明一心复仇，却在强大王权的压制下忍气吞声、卑躬屈膝的自己。

        艾达斯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只是默默地跟着他。他以为查尔斯要带自己去餐厅或者厨房，可他都没有，查尔斯只是带着他拐上了石制旋梯，走过阴暗的长廊，来到了一扇雕花的门前。

        查尔斯伸出一只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把门轻轻推开。里面是一个漂亮的房间，和布拉索夫堡的其他地方不同，这里并不是那种陈旧颓废的华丽，而是一种富有生命力的清新的唯美。

        艾达斯跟着查尔斯进了房间，惊讶地睁大了双眼，暗暗感叹布拉索夫堡居然有这样的地方。虽然看不到太阳，可这里的光线比长廊和会议大厅都亮很多，艾达斯裹紧了黑斗篷。他的眼睛在明亮的地方看并不是纯正的红色，而是掺杂着一种淡淡的紫色，不仔细看很难察觉。

        艾达斯把文件放在了一张小茶桌上。查尔斯示意他在靠着拱形窗户的圆桌边的扶手椅上坐下，而后顺手把斗篷脱下搭在旁边的软座沙发上，走到窗边，拉上了厚厚的窗帘。房间里顿时暗了下来。

        艾达斯不可思议地看着查尔斯，还留有稚气的脸上充满了惊讶。他震惊了好半天，终于说出了话：“帕特里克陛下，您……不怕光？”

        “嘘。”查尔斯把修长的食指抵在自己的双唇上，苍白的皮肤使他的嘴唇看起来格外的红，“这是个秘密，别告诉其他人。”查尔斯温和地笑了笑。

        “啊？哦！好的，我明白了，陛下。”艾达斯一副自己知道了惊天大秘密的神情，心说自己的见识太短浅了，布拉索夫真是无奇不有。

        “杰弗里先生，你想吃什么？”

        “血制品就好，陛下。”

        查尔斯打了个响指，示意房间角落里的仆人准备早餐。自己则在艾达斯对面坐下。没过一会，仆人就端来了两杯盛在高脚杯里的优质血液、一份血制食品和一个牛肉三明治，把它们分别放在了查尔斯和艾达斯面前。

        “谢谢你，看来丽塔已经把我在人类王国的新喜好告诉你了。”查尔斯欢快地说，又把自己面前的高脚杯放回仆人端着的盘子，“我不喝血液，换一杯果茶，谢谢。”

        仆人应了声，端着盘子离去了。

        “你先用餐吧，杰弗里先生。”查尔斯心情很好地说。

        “不，陛下，您还没开始用餐，我怎么能先用呢？我一点也不饿。”话音刚落，艾达斯的肚子就非常配合地传出“咕噜噜”的声音。

        “哈哈……”查尔斯轻笑了几声。艾达斯整个苍白的脸都要涨红了，只好拿起叉子，在查尔斯的注视下一言不发地低头吃早餐。

        没过多久，仆人送来了查尔斯的果茶，查尔斯谢过了仆人，就示意她退下了。

        果茶散发出沁人心脾的清香，就连坐在对面的艾达斯都被它奇特的气味吸引。

        “帕特里克陛下，您为什么会喜欢这种人类的饮品呢？”艾达斯好奇地一边吃一边发问。

        “我想，大概是因为一些故人吧。”查尔斯斟酌了一下，回答道。随即陷入了回忆。

        在记忆中，以前在克德里克镇的卡其温顿庄园生活的时候，庄园的女主人——一个柔和而飒爽的东方女人，南丘凌雪，每天都会沏一壶好茶。但男主人卡其温顿先生更爱喝果茶，所以南丘凌雪就时常准备果茶，有时查尔斯也能被分到一些。那种清香就算是后来被抓回吸血鬼帝国也难以忘怀。

        查尔斯慢慢拿起杯子，品尝了一些。只可惜，再也没有人能煮出那么美味的果茶了，就算是此时的这杯和南丘凌雪的果茶相比也味道欠佳。

        艾达斯看着面前的查尔斯忽然由愉悦变成了严肃，这时有透出淡淡的哀伤。于是连忙道歉：“帕特里克陛下，对不起，使您想起了不愉悦的记忆。”

        “不用道歉，这没什么可道歉的。”查尔斯脸上的表情温和了一些，但马上又变得严肃，“杰弗里先生，这是你今天早上第四次道歉，这是无论如何也不应该的。”

        查尔斯顿了一下，接着说：“你不应该总是道歉，这会使你变得软弱和无能。你是高傲的贵族，你也从未对不起任何人。所以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变得强大起来。记住，不要向任何人低头，包括我。”

        艾达斯认真地听完，用力地点了点头：“好的，我一定会。多谢陛下。”

        查尔斯的目光又温和起来：“以后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不要叫我‘陛下’了，叫我查尔斯先生就好。”

        “好的，查尔斯先生，我记住了。”

        查尔斯点了点头，艾达斯总是让他想起儿时的自己，所以他不希望艾达斯未来像他一样无能为力地低头。

        ……

        “跪下，抬起你肮脏的头来，看着我。”前任吸血鬼王里拉沃尔傲慢的声音在他头顶上响起。

        查尔斯被身后的守卫踹在地上，双膝落地的那一刻，传来锥心的刺痛。紧接着，他被人拽着凌乱的头发，双眼正好对上里拉沃尔的视线。

        查尔斯的浅金色长发脏兮兮的，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双眼浑浊，透露着与他当时的年纪极不相称的阴郁和仇恨。

        “你想干什么？”查尔斯用冷冷的声音和他说。

        “帕特里克家族的礼仪竟如此匮乏，这不是一个罪人该对一个至高无上的君王的口气。”里拉沃尔坐在王座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他接着说：“好在我是一个仁慈的君王，我可以给你机会让你用礼貌的语气和言辞再说一遍。”

        查尔斯猩红的双眼狠狠地瞪着里拉沃尔，他傲气和特立独行的性格使他不甘屈服：“帕特里克家族从来不是罪人，倒是你，里拉沃尔，你是个彻头彻尾的罪人，肮脏丑陋的家伙。”

        “哈哈哈……”邪恶和嘲讽的笑声响起，“不愧是库玛丽·帕特里克的儿子，你和你母亲一样浑身带刺。但库玛丽还不是被我的幻术所迷惑，心甘情愿地和我结了婚？”

        查尔斯的双眼发出红光，他想现在就杀死面前这个恶心的仇敌，但他被死死地钳制住了。里拉沃尔继续说：“还生下了你和你妹妹丽塔，只可惜你们一个都不肯好好服从我，还对我的幻术无效，真是遗憾呢。”

        “你剥夺了库玛丽的爱情，你把她逼上了绝路，让我和丽塔东躲西藏，还妄想我们服从于你？做梦！”

        “我可要声明，库玛丽叛国，和人类的贵族小姐有了不可告人的秘密，我作为吸血鬼的贵族自然有责任惩罚她，而且，是她是死于自杀的。”里拉沃尔眨了眨眼，好像自己很委屈的样子，“我已经很仁慈了，只要你们愿意服从我，就不用东躲西藏，还可以重新过上贵族的生活。可惜你们宁可挖草吃也不肯这么做。”

        查尔斯突然发力，想挣脱守卫的钳制，但长期的缺血使他不堪一击。里拉沃尔摇了摇头：“你想知道你妹妹现在在哪吗？”他说完就招了招手。

        查尔斯的瞳孔一震，看到了他的妹妹丽塔。她幼小的身体全都是血红的伤痕，和她苍白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剧烈的虐待使她双眼无神又反应迟钝。此时她正呆呆地望着自己的哥哥。

        “里拉沃尔！你……”查尔斯大声嘶喊，里拉沃尔打断他的话：“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查尔斯，为你刚才的一切行为道歉，并且保证你今后服从于我。”里拉沃尔命令到，拔出自己的剑抵上了丽塔的心脏处，“不然我可能……一不小心，你的妹妹就……”

        尖尖的牙齿被查尔斯咬得咯咯直响，他气得浑身发抖，但他不能看着丽塔死去。

        “对不起，里拉沃尔陛下，我为我刚才所有的行为向您道歉，并保证今后臣服于您。”查尔斯咬牙切齿地说。

        “很好。”里拉沃尔发出了胜利的笑声。

        ……

        艾达斯看着查尔斯陷入沉思，并且神情一点一点地变得愤怒，他没敢说什么。但过了半天，见到查尔斯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忍不住问：“查尔斯先生，您怎么了？”

        查尔斯缓过神来：“没什么。早餐还满意吗？”

        “非常满意，感谢您。”艾达斯高高兴兴地说，但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对了，查尔斯先生，为什么您要特地邀请我吃早餐啊？”

        “因为看起来其他吸血鬼并不待见你，杰弗里先生，所以去餐厅和其他吸血鬼共进早餐并不是一件好事。”查尔斯解释道，“但为什么贵族们对你如此有敌意呢？”

        艾达斯变得严肃起来：“因为我的父亲娶了一位人类小姐。也就是说，我的母亲是人类，我是个混血。”他又突然意识到查尔斯是纯血，于是连忙说：“希望您不要嫌弃我，查尔斯先生。”

        查尔斯笑了：“怎么会，在我这里，血统并不是评判一个吸血鬼好坏与否的标准。”

        “先生，您的思想真的很特别呢。”艾达斯觉得面前的这位吸血鬼王真的超乎他以往的认知。

        早餐过后，艾达斯走到茶桌前，抱起了自己的文件。为了防止他再次迷路，查尔斯一路把他送到了布拉索夫堡门口。

        艾达斯再次感谢了查尔斯，告辞过后准备离开时，查尔斯再次叫住了他。

        “先生，您还有别的事吗？”

        “没什么，只是想告诉你，别在意其他贵族的看法，去勇敢地战胜一切谩骂你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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