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时间一晃，已是冬天。

自东崖湖那日之事，洛千城竟也再没有闭关。只是最近几日，她似乎隐约想起从前之事，总向叶薄讨问。

他说的含糊其辞，也不知洛千城信了多少。

这日，气温骤降，洛千城像往常一样在瀛洲巡逻。

忽然，阴风乍起，吹拂她的长发。洛千城脚下一顿，停在原地。

“灵巫大人，近来可好？”风列略显轻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洛千城回身望他，二人的视线在空中碰撞，一个邪魅，一个冷清。

“三月未见，灵巫大人变化甚多。”风列有情似无的对她一笑。

洛千城沉默以对，二人站在原地谁也未挪动分毫。

“灵巫大人可瞧出我的变化？”他肆意张开双臂，任由她打量。

肩上的披风猎猎作响，短短三月不见，他的魔气更盛从前。

见洛千城久久不答话，风列微眯起眼睛，嘴角牵起一丝淡笑：“灵巫大人似乎比想象中还要冷漠一些，连夸一句我都不肯吗？”

“还是说……”他故意停顿，甚至笑出声：“大人的灵力已经消磨到，连魔气缠绕在周身都察觉不出了呢？”

洛千城皱眉，仍是没有开口。伴随他狷狂的笑声，丝丝缕缕的魔气如同带刺的荆棘一般束缚在她周身。

风列放胳膊负手而立，眯起眼睛审视着她：“是不是跟那个来历不明的人相处的太久，以至今日，你眼中浮现的是人类的欲望。”

洛千城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淡淡的说道：“那又如何？单凭这个就要引我入魔吗？你要知道，无论我是何立场，我与你总是势不两立。”

她站在那里，甚至没有反抗，漆黑的瞳孔因为逆光而愈加深不见底。

两人无声的对望，仿佛是一场竞赛。风列渐渐收回笑意，感慨一句：“还这是个无情的女人。”

洛千城眸光深沉，嘴角勾起一抹不寻常的笑意，倒是令他十分意外。只是当风列仔细望去是才发觉，她的笑意并未达眼底，甚至眼中隐隐蕴着怒意。

风列下颚微动，直直看向她。看着她抬手举起霜雪，连剑鞘都未曾拔出，只是抬臂轻挥，那些缠绕她的魔气便丝丝凝结成冰。她一身白衣站在中间好似一朵盛开的雪莲。

“早告诫过你，不要妄图挑衅我。”气势散开，那些冰丝爆裂成冰凌的模样，绕在她的周围如同千万只羽箭，对准风列。

刹那间，万箭齐发，风列连连后退，手中魔气形成一堵护盾抵在身前。零星有些冰晶穿透边缘处薄弱的魔盾，到此时他终于觉察，洛千城的灵力只增不减，只是收敛起来，自己未曾发觉。

凌厉的攻势只持续短短几秒，四周再度沉寂。

这个女人实力究竟如何，几千年来自己从未试探出。风列笑意冷却，心中挫败也有窝火，饶是第一任灵巫在世，他也活得自在顺遂，偏偏在她这憋了一肚子气，仰她鼻息，却又奈何不得。

风列牙关渐渐收紧，清晰的清晰的下颚线条越发利落。他直视她，低沉的声音藏着怒意：“你究竟打算做什么？”

眼看禁制法阵上的封印日益消减，她却沉得住气，毫无动作，这太过反常，让风列不得不心生警惕。

“等你死的那一天你会知道的。”

明明是嘲讽的话，可被她冷淡的说出来倒显得没有恶意一般。

可她怎么能没有恶意。

怒火不上不下，像刺一样卡在喉咙里。瞧她转身欲走，风列脸色阴沉，极不甘心的重重挥手，那股魔气如同蛇一样，灵巧的隐匿在地，盘旋而上。

“千城小心！”不得他得手，叶薄手持玄青剑闪身在洛千城身后，剑端稳稳刺穿七寸，魔气顺势而散。

又是他，这个卑贱的人类三番四次坏他好事。

风列双手握拳，雄强震动，在洛千城转回身之际，未发一言，扬袍而去。

二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跟我来。”洛千城淡淡一声，不等叶薄答应就径直向前走去。

他抬步紧随，问道：“去哪？”

“去看看将来葬身的地方。”洛千城耐心的回答，只是这句话说出口来却叫人心中惊骇。

叶薄扫她一眼，看她面色如常，嘴角喏喏蠕动，终究是没在追问。他有种直觉，即使自己问了，也一定是他不愿意听到的答案。

二人并肩，难得的沉默。只是这沉默并不奇怪，他们之间的相处一贯是叶薄话多一些，洛千城多数的话只是顺着他的回答罢了。

没走多久，面前阵阵阴风传来，引得叶薄警钟大响，他眼梢扫过四处，拇指微微摩挲过玄青剑的剑柄。

一道清冷之感传来，是洛千城的灵气绕在他的周身，二人穿过磁场紊乱之地，停在法阵的边缘处。

洛千城：“这是历届灵巫以身封印的法阵。”

叶薄讶然，侧头看向她，可她的脸上却没有什么情绪，嘴里说出的话仿佛她是一个旁观者一般，可他知道，接下来她就要扯到自己身上。

她依旧垂眸：“这里也是将我归宿。”

果然。

叶薄唇线紧绷，难得的沉默。他不想搭话，也不愿意听她所谓的解释。

可洛千城比他执拗的多，既然他不说话便一直等下去。

二人再度沉默许久，抬眸，见叶薄嘴唇紧抿，似在不悦，她转而问道：“你生活的地方也有这样的法阵吗？”

“没有。”他不愿多语，简明扼要的回答。

又是沉默。

叶薄赌气似得不吭声，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冷冷淡淡如同不在意一般。

可他怎么会不在意？

算了，她什么都不懂。

气恼随着叶薄的一声长叹化为无奈，舌头迟缓运转，终是问了出来：“没有别的办法吗？”

洛千城：“有。”

叶薄讶然：“是什么？”

洛千城深深看他一眼，敛目掩去眸中明暗：“由你替我。”

叶薄眼神微张，没想到是这样的答案。

难怪自那日东崖湖一问，她对自己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大，那些温热原来不是爱意而是愧疚。

叶薄定定看着她，此刻她同湖泽的眼中阵阵涟漪，可那些罕见的柔情却正巧戳中他心中的痛点。

叶薄忽的笑出声来，眼中透出愠怒的光芒，别有一番灼热。

“好。”他将玄青剑交还回去，洛千城微微诧异没有去接。

“拿着。”他冷声说道，仿佛命令一般。见她仍旧没有动作，径直塞进她怀中，就要往前走。

洛千城及时拉住他的胳膊，抬眸，仔细打量他的神色：“这是要做什么？”

叶薄：“我来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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