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他是个魔鬼，他们都是魔鬼。”白曲的眼泪不受控制的垂下，身体抖得不成样子：“冯金翼说他知道我不喜欢他，所以才让我日日为他画像，让我牢牢的记住他。他还说要毁了我，让泉城所有的人都孤立我、指责我。”

“他费劲心思逼着我嫁给他，就是要我做他的玩物。若我不肯，就会像他母亲那样被他生生的打死……他狠毒的眼神与父亲是那么相似，不，他比父亲更加疯狂！我怕极了，才会带着一身的伤逃到了江城。”

“你说他们会找来吗？我真的好害怕。”白曲的手像冰一样的凉，眼中是深深的惧意。

“别怕，阿曲。”白令听得心疼，将她重新搂在怀里：“我会保护你的，别怕……”

白令一遍一遍的安慰着她，直到她的身子不再颤抖，直到她在怀中停止啜泣，含泪睡去，才抱起她回房，守了一整夜。

次日。

当白曲醒来时白令已经不再这里了。

心中的恐惧蓦然放大，她一把掀起被子，匆忙的下地四处寻找。

“阿令，阿令……”白曲在各个屋里穿梭，一遍遍的喊着他的名字。回应她的是一片寂静，心跳越来越乱，心里那个可怕的念头冲破禁锢直冲脑海。

白令走了，他不要她了。

顾不得外面大雨倾盆，她慌乱的跑向院子，一副找不到他便不罢休的模样。

“阿令……”白曲痛苦的嘶喊，声音很快便被大雨冲散。瞳孔微闪，逐渐空洞，她呆怔的站在雨中有些无措。

别院里只剩她一个人。她待在雨里怔愣的盯着亭子，一寸也不愿动，怕这里的一切都是一场梦，怕她再走一步会从梦里惊醒……

“阿曲！”白令吓了一跳，忙从她身后跑来。

“阿曲？”见她双眼无神的样子，白令眉间一紧，担忧的一遍一遍唤着她的名字。

雨停了吗？好像感觉不到雨打在身上的冷意了。

白曲呆呆的抬头，却见雨水蜿蜒如注从他脸上淌下，黑发贴在他收紧的下颚。他不在伞下，片刻便已经湿透。

“阿令？”她下意识的唤着他的名字，又愣愣的抬头望了一眼。原来不是雨停，是他的伞撑在自己的头上，替她挡了雨。

“阿曲，你怎么站在这里？快跟我回去！”他轻声责备，眼底是化不开的温柔与心疼。

白曲蓦然清醒过来，扑在他怀里，泪水夺眶而出：“呜呜……我找不到你了，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呜呜……”

她颤抖着，哭诉着，毫不遮掩的说出心中的恐惧。

空气静谧，耳边只留哗哗雨声。

“说什么傻话。”白令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撑着伞，尽管她已经湿透了，也不愿雨再淋她半分。

喉结微动，低沉的嗓音从头顶传来：“乖，别哭了，我不会丢下你的。阿曲，我只是去买吃的了，没想到你会醒的这么早。是我不好，应该告诉你的。我们先回屋好吗？你淋了雨，我怕你生病……”

白曲呜咽着抬起满是泪水的双眸，说不出别的话来，只是重重地点了两下头，任由他拥着，木讷的回到了屋里。

阿孝及时的打来热水，让她进去泡一泡，驱驱寒。

屋内重归寂静。白曲双手拥着自己蹲坐在浴盆里，直到热水驱散寒意，皮肤泛起红润，她才重新缓过神来。

前路茫然，她能用什么留住白令？

事情被搞得一团糟，白曲有些挫败。也许她错了，真的不该放任自己肆意贪图他的温存，她这样的人配不上那样真挚的心。

良久，见屋里没有动静，白令有些担心的敲了敲她的房门，轻声问到：“阿曲，换好衣服了吗？”

突兀的声响吓得她一颤，也将白曲的思绪扯回。

她早已换好衣裳，此刻正站在门前发呆，听到他的声音，回了神。敛去脸上的哀色，让眼神变得冷淡。只是那样淡的神色显得她有些冷漠。

她抬手推开了门。

白令怔了一下，以为她在内室，不会这么快开门的。

很快他反应过来，无视她略带疏离的表情，依旧温柔的笑着：“看你这么久不出来，还以为你睡着了。”

白曲嘴唇嗡动，终是没有出声。

“走吧，我买了好些吃的回来，要是去晚了怕是要让阿孝给吃完。”看她眼中哀恸，白令猜到几分。却也只是拉起她的手，带着她出了房门。

白曲凝视着他温柔的脸庞，也挤出一个笑来：“阿孝才不会偷吃。”

见她神色稍稍恢复，白令才略微放心。怕她胡思乱想又开口问道：“猜猜看我买了些什么吃的回来？”

白曲眨眨眼似乎真的是在想，念及往日，他每次回来都会带自己爱吃的菜和点心，心中甜蜜又酸涩。随后她咧嘴笑道：“是不是买了西铺的蛋羹？翡翠糕？应该还有酥饼，对吧？”

都是她爱吃的。

白令深深的看她一眼，也不拆穿她的假笑，只是抬手抚了抚她的长发，柔声道：“我的阿曲很聪明。”

能明显感觉到她的脚步一顿，白令也不在意，握紧她的手继续说着：“阿孝太笨了，池里的小红鲤差点被他买回来的鲶鱼吃个干净。我重新买了好些，才让阿孝放进池水里，吃完饭我们一起去看看可好？”

白令看她一眼，乌黑的瞳仁浮起淡淡的惆怅，却被带笑的眉眼掩下：“那条鲶鱼数他吃的最香，待会过去可要好好的笑话他一番。”

“嗯。”白曲鼻子微微发酸，笑着应了一声。

盯着二人交叉紧握的手，心中建起的防线再度溃败。他总能轻易的看穿自己心中所想，三言两语就打散她负面的情绪。

一路是他轻柔的话语。

跟着他一起来到桌前，白曲抬眼看了看他，问道：“阿孝怎么没在？”

“他吃过了，我让他去池里放鱼，算是将功补过。”白令轻轻摁下她的肩膀，让她先坐，然后自己才落坐她身侧。

“这是醉香楼新出的菜，尝尝看。”白令夹起一块肉放在她的碗里，目光注视，期待她的反应。

白曲拿起筷子，放入口中，嚼了好一会才朝他笑了笑：“好吃……”

“你若喜欢我便天天去买，到你吃够了为止。”白令笑着，依旧为她布菜。

白曲的手微微一顿，低低的应了一声：“好。”

一个小心翼翼的护着，一个小心翼翼的应着，本来是一顿美味佳肴，却被她吃的五味杂陈。

“阿令……白令……”白曲放下筷子，抓住他的衣袖，微笑着看他。原本是想一直笑着的，可就在他温柔的眼神对上她的视线时，她不自觉的皱了下眉，心中一酸，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笑容了。

“阿令……阿令……”她低头，紧紧的攥着他的衣袖，将衣裳的面料抓的皱成一团，她唤着他，一滴泪打在他的手背上。

怎么会哭呢，不应该哭的，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了。白曲本是想抬手擦去眼泪，然后笑着对白令说他们不合适的。可她的另一只手却不听使唤的也紧紧攥住了他的衣袖。

她不想哭出声来，只能使劲的憋着抽泣，带着整个身子都紧绷着，颤抖着。理智告诉她不应该与他在一起的，她一身的泥污怎么能配的上如此好的他呢？

白曲心中忐忑，怕为他招来灾厄，可她舍不得放手。白令对她那么的好，眼神是那么的温柔。她贪婪，她自私，她原本只是希望自己能像飞鸟一样可以离开那个伤心的地方就好。但他出现了，她改主意了，她愿意断掉翅膀，哪怕一直都待在这个院子里，一辈子都行。

“阿曲怎么又哭了？”白令轻轻的唤着她。

他温柔的话语，就像一道滚雷，轰塌了她内心所有的驻防。白曲再也忍受不住，放声哭了起来：“别说了，求你别说了……白令你为什么要出现，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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