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破阵

收到召集令，先到墓室的人正是看守太朱堂的鹿家主事人九珏。九珏收到灵鹿幻灭的警示，骑鹿自鹿鸣峰半月台急跃而下，正要去皇宫救九妤，恰在此时族长召集令蓦地显现于半空。九珏立时急转，直奔古墓。

        第二个到的是虎家主事人九珥（虎珥将军）。他此时正镇守岳北十二城，收到召集令，立即分神赴会。

        鱼家主事人九羿（鱼伯）与蜃家主事人九虚的分神一同落地，看看彼此，见族长神色凝重，于是静立等候分派任务。

        牛家主事人九洪，正骑着红牛巡视九山北方镇守兽，收到召集令，立即分神前来。

        鹰家主事人九枭正与鱼家长老在极北观查阴沉木与游魂一事，现身时，手中还抓着一个即将散去的魂魄，那人便是极北观老观主，一位得道高人，如今只剩一张皮子和一魂一魄。

        最后到的两人，正是此时于岳明宫储宫中竭力破解巫魂阵的蛇家主事人九嫄（九州首富公羊嫄九）、兔家主事人九不服（菊道人）

        连带原本在墓室的九迢，一共九家主事人，全部到齐。

        “请族长示下。”

        “沙门从历史封印中逃出来了。此时此刻，正带领巫魂军与兽人军跃过巫莲山朝岳北犯进。”九琮手握权杖，兽石依旧牵引着失去灵力的灵物，“九洪，开启岳北十二城镇守兽，开启九山四方镇守兽。”

        “是。”牛家主事人九洪领命离去。

        “九珥，转移十二城所有黎庶，不论是北疆部族亦或是后来的汉人。”九琮道，“另外集结所有岳军，镇守十二城，不论是原十二城驻军还是岳明城驻军。忽略越家人，只管行事。”

        “收到！”九珥将军领命离去。

        九琮抬手，九枭手中的人皮与魂魄飞入他手中。“极北观主，一只脚踏入仙门的人，能碎他魂魄的人，全北疆不超过十人，七族长老，以及沙门的首徒和二徒。以沙门的算计，断不会将两位高徒都派来岳北，这次于观星台主持祭天的人，大概是鲁提尔。”他将残魄残魂收入芥子中，对兔家主事人道：“九不服护好娃娃们。”

        九不服的狐狸眼抽搐一下，忙应下。

        “九枭、九嫄，守住观星台，盯住鲁提尔。”

        “是。”

        “蜃家人，随我去皇宫祭天。”九琮袍袖一阵，八道虚影立时飘散。

        九琮转身看向驼家主事人九迢及六位长老，脸上浮现一重庄敬，恳挚道：“烦请诸位守好神明墓。”

        “驼家人世代与神明墓共存！墓在人在！”驼家六长老与主事人一齐拱手还礼，严肃郑重。

        墓室外，一头老鹿悠闲地啃着洞口的青草，头上的犄角仿佛百年未修剪的老树一般，枝杈横生。忽然，它抬头看向黑黢黢的洞口，鹿眼一眨不眨满是期待。下一刻，它欢喜地尥起蹶子。

        一袭白影自墨汁一样的洞里走出来，白发如九重天上倒挂的银河，那人慈爱地朝它招手。

        “走，去接你喜欢的娃娃们回家。”

        ——

        庆阳宫大殿。

        十色兽石浮于半空，每五颗兽石形成一个五角星阵，每个星阵中两个角以灵力相连。

        两个星阵套在一起，将血红光茧困在星阵正中。

        公羊夫人与九不服因分神回应“召集令”，正盘膝坐在地上。

        九空一人勉力支撑十星阵。哪个星角灵力微弱便快速换上一块兽石，并频繁以灵力窥探光茧里的情况。

        公羊夫人、九不服分神回归，自地上站起，分别拿出兽石换下星阵中灵力微弱的兽石。

        两块兽石嵌入阵中，一点萤绿自二人嵌入的兽石中迸出，继而钻入血红光茧。

        一股威压倏然自殿中铺开，穹庐压顶一般落下。三个人被压得喘不上气，猛地跪倒在地，几个孩子更是被压得趴在地上抬不起头。

        刹那间，殿中所有物品，乃至地面和天顶全都覆上一层薄霜。一股凛冽的寒风自所有人耳际刮过，比之数九寒冬最冷的风还要冷。

        威压一瞬即逝，冰霜化水，刹那间又恢复春天的温暖。

        九空忙看公羊夫人和九不服。

        九不服愕然：“是，神息。”

        他们二人的分神之中不知何时竟然侵入了一丝神明微渺的神息。那丝神息来自墓室，来北疆之上那位远古的神祇。

        “破阵！”公羊夫人眼中迸出欣喜，神明在助他们！

        三人顾不得疼痛，自地上爬起来，以各自的方式将十星阵的威力骤然发挥到最大。灵力如九天之上乍泄的惊雷，齐齐奔向光茧。

        下一刻，上千生魂结成的血红光茧訇然炸开。骤然而至的红光吞噬了整个大殿。若非殿外有结界，皇宫定然大乱。

        上千生魂自狼牙识海中喷薄而出，一股脑涌入大殿。一群浓烈血腥的残魂前头，跃然而出的是狼牙，他口含九妤，自兽核中激发的灵力如上百道纠结在一起的闪电，噼里啪啦地在他周身劈闪，撕碎了每一个试图靠近的生魂。。

        体型巨大的灰狼如一座小山砰然落地，而后低头张口，将浑不见人形的九妤轻轻放到地上。

        九不服距离最近，疾步过去抱住九妤，而后抄起旁边的碗，将所剩无几的净池水喂入她口中。

        “和尚！”他喊道。

        九空面色浓重如漆黑的夜空，他慌乱摘下腰间皮囊，一股脑倒了满满一碗净池水。公羊夫人从芥子囊中掏出十几个药瓶，克制着手抖将其中一瓶打开，倒出一粒天蓝色丹药，送入九妤口中。

        “阿姐，阿姐……”

        “她，阿姐。”

        武罗和虎小六被九妤破破烂烂的身体吓得魂不附体，只喃喃地呼唤着她。

        “不成了。”一道清朗却有些苍老的声音从虚空传来。“须得重塑肉身。”

        殿中每一个清醒的人都像被利剑穿心而过一般，蓦地停手，失去呼吸，几乎同时落下泪来。

        公羊夫人最先回神，面如缟素，抬头望向从虚空中走出来的族长。

        “我等办事不利，害得孩子……”

        九琮低垂着眸子，摆摆手，面上掠过一重悲恸的阴影。他蹲下身从九不服怀中抱走心爱的孙女——小妤儿的眼睛里总是盛满快乐、奇妙和令人向往的光，此时涓滴不遗，取而代之的是百尺深潭似的神秘和深不可测，双眼渺渺茫茫，让人畏而却步。她身上的气息不再是纯粹的九山族人的气息，里面掺杂着连他看不出的深不可测，以及那头狼在绝处逢生之际共享给她的灵力。一人一兽共享一线生机，自此，只怕……

        九琮转头看向一眼奄奄一息的狼牙。

        “她既然将生的机会给了你，你定要好好活下去，方不负她救你一回。”

        灰狼脸上不断留下血泪，它对所有人的话和动作都充耳不闻，它不停地舔舐着九妤身上焦灼的伤口与裸露的白骨。

        九琮的手自狼头顶拂过，灰狼的动作变缓变慢，最后栽倒在地。

        他又欣慰地望向几个娃娃道：“尔等机敏勇武，九山以你们为傲。”

        几个娃娃能起身的则起身行礼，不能起身的也垂首表示敬意。

        九琮自芥子囊中取出一件斗篷抖开，斗篷上面的鳞片散发出幽绿光芒，那是一件龙鳞斗篷。

        九妤与狼牙被一起裹进斗篷里，再收入芥子囊中。九琮起身对众人道：“她不会死，痛自然少不了。走哪条路是她自己选的，怪不得别人，眼下巫人就在这皇宫里，定要万分小心。各司其职吧。”

        听到“不会死”，众人如释重负，悲喜两种情绪浮现于每一个人的脸上。

        族长走了，公羊夫人作为蛇家主事人，受命与鹰家主事人九枭一起前往观星台，盯守沙门的首徒鲁提尔。

        九不服则受命保护一群娃娃，九空自然要留下帮他处理大殿中上千名生魂。

        躺在地上的九五眼中含着惭愧和怒气。作为一群孩子之中最大的那个，他不但没护住九妤，还让她失去了肉身，他恨巫人，有生之年定要杀光巫人。

        九不服拍拍徒儿的脑门，劝道：“恨意会吞噬你的良知。稍安勿躁，只待明日。”

        明日便是岳国的祭天大典，岳国皇帝越龙升将会亲临。若猜的不错，巫人等的便是越龙升祭天那一刻。

        祭天仪式一旦开始，巫人就会暴露出来。到那时，族长定不会放过生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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