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告别

许府。

许荷的屋子乌泱泱的站了一屋子的人，许凌盛沉着脸站在最角落处，医师手搭着许荷的手腕，神情很是严肃。

而在外圈是许幽，江凤儿众人，都是紧皱着眉头，满是担忧，江凤儿的眼中甚至已经噙满了泪水。

整个屋子静若寒蝉，似乎连呼吸声都显得有些突兀。

半晌，那医师收回手，眼中满是凝重，极重的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冲许凌盛摇了摇头。

见得他的动作，江凤儿几乎是控制不住的后退半步，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再抑制不住。

许幽伸手扶住她，眼眶也微微湿润，小小的许俊这个时候似乎也明白了什么，微微沉默一瞬，随即上前两步握住了许荷那冰冷的手。

“姑姑，你教我的字我还有好些认不得呢。”

许荷苍白至极的脸上扯出一抹虚弱的笑，她抬起手似乎想要摸摸他的脑袋，可到了半空，便又无力的垂下，最终她只得轻声道：“俊儿乖，姑姑以后教不了你了，但你不能懈怠，要好好念书习字，长成大英雄。”

她的声音很是轻柔，有着掩饰不住的无力，一瞬让得屋中众人都沉默下来，眼眶无声的红了。

许凌盛看着这一幕，眉头紧皱起来，他自己都没发觉发出的声音竟已经颤抖起来：“毫无办法了吗？”

那医师闻言摇了摇头：“她的身体早已经病入膏肓，能坚持到现在已然是奇迹了，长年累月的积累，早已经药石无医，许老爷，早些准备后事吧，”

他话说完，也是有些可惜的叹了口气，摇着头转身离开了。

死一样的寂静。

最终最先开口的竟是许荷，她语气中带了些好笑。

“做什么？要死的是我，你们倒比我还难过。”

“阿姐…”

许凌盛声音已经开始哽咽，他上前两步，蹲在床榻之边，在看见许荷的面容之时，彻底崩溃，也顾不得眼前还有这么多人在场，哭得跟个小孩一般。

“阿姐，都怪我，是我不好，我没办法救回你，是我没用，都是我的错，我若是当初拦着你去京都，又或者能多关注你在京都过得如何，能在你刚回到锦州时便遍寻名医为你诊治……”

他有些语无伦次，但许荷只是浅浅笑着看着，她仿若又看见那个自幼便总爱跟在自己身后的小男孩。

待许凌盛情绪微微好转一些，她才笑了笑：“时间好快啊，阿盛都长成能独当一面的大人了，日后在旁人面前可不要再像这般了，否则怕是要嘲笑咱们许府的主君是个爱哭鬼了。”

这话让得许凌盛心里一堵，那股酸涩又抑制不住，但他不想让许荷到现在还为他担忧，便又强行压了下去，又赶紧将眼泪擦掉。

许荷目光微微暗了暗，声音放轻些：“阿盛，我走以后，烟儿就交给你了，这个孩子性子随我，要强又冲动，天不怕地不怕，你凡事多看着她些，别让她做出什么傻事来。”

“阿姐放心，不论如何，我一定将烟儿看得好好的。”

得了许凌盛的承诺，许荷的心头略微轻松一些。

她的目光又望向早已经泣不成声的江凤儿，看得她的目光，江凤儿扑上前去：“干娘…”

许荷握住她的手，目光中浮现出些慈爱来：“凤儿，我是一直将你当做亲生孩子来看待的，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做母亲的总是希望你好的，宫里头不比得家里，你凡事留个心眼，若觉得呆不下去了，回家里来。”

江凤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只觉得心里难受的要紧，心脏都抽痛起来。

许荷知晓她的性子，便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轻轻安抚着，目光却是落在了许幽与一旁的白飞意身上。

许幽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发现自己连声音都有些发不出，她的泪水无声的落下，许荷冲她笑了笑，话却不是对着她说的。

“白小将军，我家幽儿性子闷了些，虽不爱说话，但是个顶好的姑娘，你日后莫要欺负她。”

白飞意闻言微微一怔，下意识的想要反驳些什么，只是看着许荷的模样，他顿了，最终轻轻嗯了一声。

许幽刚想张嘴说些什么，屋门便猛地被打开，众人的目光望过去，便是那脚步顿在门口不敢往前走的沈知烟。

她目光之中满是无措，那是她鲜少流露的情绪，在她看见床榻之上那身影之时，耳畔一瞬轰鸣，周遭的一切仿若都听不见看不见了，眼里只有那张病态的苍白的脸庞。

许凌盛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一言不发的拉着许俊往外走，许幽也是垂下眸子，扶着站不稳的江凤儿随着许凌盛离开，白飞意沉默的跟在身后，轻轻拉拢房门。房间之内，便就只剩下了母女二人。

“烟儿…”

许荷轻轻的唤了一声，一直强忍着没哭的情绪在看见沈知烟的这一刻便喷涌而出，她虽是笑着的，但眼中有着无限的悲伤，隐隐间还噙着些愧疚。

沈知烟看得明白，她想上前，脚上却像是灌了铅一般动不了，她只觉得喉咙干涩酸涩，好半晌，她深深的吐出一口气，脚步缓慢的往前走。一步一步走向那床榻，每走一步，心里的悲切便更深一分。

直到到了身前，她的泪水早已经无声滑落，扑通一声，跪了地，颤抖着声音：“阿娘…”

许荷用尽了力气抬手，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痕：“傻丫头，总算是舍得在我面前掉眼泪了。”

这话一出，沈知烟本还有些压抑着的情绪一瞬便再控制不住，泪水决堤间，她伸手握住许荷的手，感受到那手上的冰冷，她心里又是一酸，只是又强撑出一抹笑容来。

“阿娘不也一直在我面前强装无事吗？”

许荷闻言忍不住笑了笑，反手握住沈知烟的手：“你当真是随了我，也不知道究竟算得上是坏事还是好事。”

“自然是好事。”

沈知烟迅速的接了话，随即笑容又深了些。

“随了我也好，只是眼光千万别随我，有时候我在想，若是没遇见他便好了，但是我又在想，若是遇不见他，我便不会有我的烟儿了。”

许荷很少在沈知烟面前再提起沈长行，如今提起，便已经释然，又或许，从离开沈府的那一刻，她便已经都不在乎了。

沈知烟沉默半晌，随后笑了一声道：“阿娘，我遇见了一个很喜欢的人，他很好，过两日我引他来见见你，你替我把把关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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