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给你机会

沈知烟看着脚下的女子，沉默半晌，最终，她抬起脚步。

“好，我给你这个机会。”

话落，她往院外而去，彤儿先是一愣，随即大喜，连忙爬起来想要跟上，但跪了一夜的腿此刻发软发抖，连站都站不稳。

见着逐步往前走的沈知烟，她神色有几分焦急，随即竟跪地爬行，待腿恢复知觉，才赶紧站起来往沈知烟的方向追去。

沈知烟走到府门前时，沈弦已经在那处等着了，见到跟在沈知烟身后的彤儿，他不自觉的蹙了蹙眉，拉过沈知烟轻声道：“大姐姐，我们真的要带她去见姜求吗？”

“你不想吗？昨日替姜求四处打探的不是你了？”

沈知烟的语气有几分调侃，沈弦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大姐姐都知道啊。”

沈知烟无奈的看他一眼，抬起步子往府外去。

沈弦跟上去，似乎怕她生气一般连忙解释：“我是看姜求他那么担心，我才勉强答应他替他问问的，他与我说的是这彤儿姑娘温婉善良，我想着万一真是桩喜事良缘，那也不能就这样给人家拆散了吧，”

沈知烟一路往轩玉居的方向去，一边听着这话忍不住笑了：“喜事良缘？你说得倒也没错，你若觉得可惜，不如求了父亲也给你求一桩喜事良缘来？”

“我不要。”

沈弦一口回绝，干净利落。

“为何？”

“我要成为像父亲那样的人，在朝堂之上为天下百姓发声，为国家大义献身，建功立业。”

沈知烟本也是随口问问，但见沈弦答得认真，眸子中迸发出光芒，沈知烟看得明白，那是明晃晃的崇拜。

她眸子闪了闪，轻声问道：“我以为，你会讨厌他。”

沈弦闻言垂下头去有些腼腆的笑了笑：“父亲对我严厉，我知道他是想我成才，从前我也不理解，可是后来我才发现，父亲他只是嘴上不说，但心里都是惦记着我的，我只是一个庶子，生母因生我而去世，我才有机会被养在嫡母身边，从前是许主母，如今是林主母，她们都对我很好，可是她们也有自己的孩子，我不能想着她们像对待亲生孩子一般对待我。”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垂下的眸子看不清神色。

“父亲怕我心里难过，总是偷偷给我带我爱吃的，给我带好玩的小玩意，教我识字，告诉我大丈夫当立于世，在他眼里，从没有嫡庶之分，包括对四姐姐，二姐姐，他都是一视同仁，在外头，他是位高权重的首辅大人，在家里，他是严厉的主君，可在我们面前，他只是一个父亲。”

这话落下，沈知烟顿了步，回过身微微蹙了眉：“这些话，是谁教你的？”

沈弦一愣，眸子闪烁几瞬，随即仰起头露出抹笑容来：“是许主母从前教我的，是一次我与父亲起了争执，哭了半宿，许主母便抱着我哄了半宿，她说的这些话我一直都记得。”

沈知烟得到预料之中的答案，绷着的神色松动一瞬，眸子迅速闪过不知名的情绪。

她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了。

沈弦看着她的神色，也想起许荷的事情，便又有些懊恼起自己在沈知烟面前提起此事。

沈知烟静静走在街道，自从当年离开沈府，她便很少再与母亲提起沈长行，两人心有灵犀一般的闭口不提。

她记得沈弦说的与沈长行的那一次争执，是在事发之后，沈弦求他，让他留下她们母女。

而那时，母亲已经不是沈府的主母了。

沈弦哭了半宿的那夜，是她们在沈府的最后一夜。

沈知烟如今才知道，原来当初母亲没有怪过沈长行，一点也没有，她只是做了一个主母在离开前应该做的事。

本身她还在奇怪，以林眉的性子，怎么会将沈弦养成这般单纯可爱，如今看来，倒也有母亲的点拨。

小孩子其实是最聪明的，谁对他好他是知道的。

沈知烟低低的叹了口气，想着如今还重病在床的母亲，心绪又有些烦闷起来。

这些年，母亲昏睡的日子越来越多了。

她从前能日日陪伴，但她明白，她不能再等了，她要在母亲瞑目之前，让她得到该有的道歉。

一路无话，到了轩玉居门口时，已经门庭若市，今日是轩玉居重新开门迎客的第一日，都想着来瞧瞧鲜。

有陈虎在前头开道，几人很快的便走进轩玉居中，张总管与王奎以及各接引婢女忙得不可开交，看到沈知烟也只来得及行礼，连请安都省去了。

沈知烟往二楼走去，竹月守在二楼楼梯处，沈弦则是跑到轩玉居门口探头探脑，等着姜求到来，陈虎跟在他身后，宽厚的身体替沈弦挡住人群。

而大多婢女见到彤儿，都是目光中闪过些好奇与诧异，就连张总管都是多看了她几眼，但彤儿一路垂着头，仿若看不见众人的目光一般。

待上了二楼，一切嘈杂仿若便被隔离开来，这里是客人禁行的地方，也是如今轩玉居唯一的清净地。

沈知烟抬眼便看见站在窗边长身玉立的少年郎，侧脸坚毅，鼻梁高挺，听见声音，他回过身来，薄唇微掀弧度：“沈姑娘，你迟到了。”

沈知烟垂下眼笑着欠身：“让江大人久等了，是小女子的罪过。”

话如此说，她模样可并不像有半分歉意的模样，自顾自的起身：“彤儿，去给江大人热一壶果子酒来。”

江纵闻言扫了眼她身后的彤儿，目光微动，又挑了挑眉，眼神透出几分询问。

沈知烟只当看不懂一般，笑着道：“江大人请坐，不知江大人今日前来是有何吩咐？”

“吩咐谈不上，只是麻烦沈姑娘替我引荐个人。”

江纵坐在沈知烟的对面，目光定定的望在沈知烟身上，那样的目光不同于往日，此刻带着探究与犀利，似乎想要看穿她的内心。

察觉到他的目光，沈知烟只是微微垂眼，神色无半分变化：“不知是何人有此荣幸来见过大人？”

“宁佑。”

沈知烟抬起眼，眸中有几分讶异：“宁玉师？”

“怎么？不方便？”

沈知烟笑笑，连忙摇头：“不是，只是有些惊讶罢了，宁玉师是我们这手艺数一数二的玉师，能来见过江大人，是他的荣幸。”

话落，她起身：“江大人稍等，我这就去找他。”

待江纵淡淡点头，沈知烟抬步，走到一半时，脚步却又忽然顿下：“对了大人，这个时间姜家的四公子怕是要来了，昨日与他约着看首饰的，若是撞上，还请大人不要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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