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狗咬狗

沈知烟的脚步一顿，回过身看向说话的那人，是个年纪颇大的婆子，看着沈知烟望过来，她微微躬下身子，目光却带着几分审视与打量。

沈知烟扫了一眼其余垂着头的婢女，一眼便明白过来这婆子大约便是领头的。

她露出一抹笑意：“让各位久等了。”

院中各人连忙又欠下身，那婆子状若惶恐：“姑娘言重了。”

陈威端过来张椅子，竹月又拿了毯子出来，沈知烟便就坐下半倚着。

陈虎小声嘀咕：“刚才回来的时候便见这些人到处看，不知道的以为是来搜查的。”

陈威在一旁听见轻咳一声，碰了碰陈虎，陈虎撇了撇嘴，倒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话已经传进了沈知烟的耳里。

她只是轻笑了笑，并未开口。

一时之间，无人说话，院中陷入一片寂静。

片刻后，彤儿已经回到院中，看见眼前这一幕，眸子闪了闪，随即走到沈知烟身后静静站立着。

沈知烟甚至已经有些假寐的感觉，那满院的婢女们见状都互相悄悄的望了一眼，有些不明所以起来。

直到厨房送来吃食，沈知烟才睁开眼，站起身来似乎是想进屋，又突然想起一般转身，很是随意的开口。

“哦，倒是忘了你们还在，我这庭花阁没什么乱七八糟的规矩，你们做好自己的事情便是，从前做的什么到了这里依旧便做什么吧。”

顿了顿，她看了眼一旁的彤儿：“我没记错的话，你在轩玉居也是负责管理接引婢女的琐事安排的，你既跟在我身边，便也算是我贴身婢女了，这些婢女便交给你安排吧，你与那位..”

说到一半，她看向那领头婆子，领头婆子见状连忙会意过来：“回大姑娘，老奴姓周，您唤一声周婆子就好。”

沈知烟笑着点了点头：“周妈妈是主母选上来的人，我自然是十分放心的，以后我这庭花阁的大小事宜都要麻烦你了，彤儿还年轻又不懂得内宅事宜，还要你多费心了。”

周婆子看了眼彤儿，发现彤儿也在看她，两人视线相接，又迅速移开。

“姑娘身边的人自是优秀的，老奴才要多多像彤儿姑娘请教才是。”

“周妈妈客气了。”

见两人客套起来，沈知烟只是笑了笑：“我有些乏了，剩下的事你们安排便是，竹月，准备用饭吧。”

竹月道了声是，跟在沈知烟身后进了屋子。

陈威扫了一眼此刻院中有些诡异的氛围，垂下眸，拉过陈虎便也离开了。

屋中。

竹月透过门边缝隙看见彤儿与周婆子两人已经有些暗流涌动的模样，剩下婢子一个个静若寒蝉，却又都悄声观察着。

竹月忍不住勾起丝笑意，走到正用饭的沈知烟身侧：“姑娘，还是你聪明，狗咬狗的戏码一定很有意思。”

沈知烟小口吃着饭，听着竹月的话，唇角微微翘起。

“缓兵之计罢了，彤儿一直在轩玉居，好不容易能进了她所向往的内宅，我又交给她这么大的权利，她自然想要把握住，周婆子是领了林眉吩咐来的，也不会将这管事权拱手相让，总之都不是省油的灯。”

她放下筷子，笑容收敛，眉头不自觉的蹙了一下：“如今我担心的倒不是这些，那江纵突然出现，总让我有些不安。”

竹月闻言也皱了皱眉：“那人的确不简单，但轩玉居本身并无问题，再如何查姑娘也不用担心的。”

沈知烟摇了摇头，声音沉了一些：“不是轩玉居的事情，而是方家的事，方家的事绝不可能就这么结束，有些事情也该见天日了，只是我没想到，经手此事的竟然会是紫衣卫首。”

"姑娘也别太担心了，姑娘神机妙算，纵然那江纵有天大的本领，也查不出姑娘半点错。"

在竹月眼里，自姑娘懂事以来，想要做的事没有做不成的，别人想不到的姑娘都能想到，她不觉得一个不过十八九的少年能对姑娘造成什么威胁。

沈知烟明白竹月心中所想，并未多说，只是低低的叹了口气。

江纵与她，是同类人。

她明白，江纵也明白。

正是因为此，她才更加担心，但无论如何，她绝不会就此偃旗息鼓，外祖母的亡魂在天上看着的，她要老太太亲眼看见罪魁祸首伏诛，也要还阿娘清白。

京都的深夜，万籁俱寂。

临近皇宫一处角落，并不起眼的厚重大门透着几分庄严与幽深。

不知是因冬日寒冷还是大门冰凉，此处不自觉的便散发出些凉意来。

这里，便是整个京都敬而远之的暗狱，紫衣卫办案之地，进入其中的人没有一个能安安稳稳的出来。

“啊！”

一声极为痛苦的哀嚎在碰撞到厚重大门时又被死死隔离下来，传不出丝毫。

暗狱内。

昏暗牢房，点着几盏烛灯，一旁的两个火盆滋啦滋啦作响。

十字架上，有男子披头散发，衣衫褴褛，裸露出的皮肤触目惊心，无不是伤痕累累，甚至泛着脓水，此刻正咬着牙嘶吼着，眼中满是恐惧，望着前方半倚在椅子上的少年，声音几分虚弱。

“大人..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江纵垂着的眸抬也未抬，只挥了挥手，那拿着带着荆棘的鞭子守在十字架旁紫府军便躬了躬身，退后几步。

他修长的手指把玩着一把精致小巧的蝴蝶刀，漫不经心的开口。

“你负责方家与轩玉居的交接，如今你告诉我你不知道与你交接之人究竟是谁，你拿我当傻子？”

直至最后一个字落下，他语气沉了几分，抬眼直视那人，带着凌厉与审问。

目视着江纵的眼神，那人心里漏了几分，他不明白一个小小少年是怎么会有那般眼神，直直的望进心里去，令人发凉。

他眸子微不可查的收缩一瞬，随即神色悲戚：“大人，小人不过是方家一个小小的管家，轩玉居的铸玉师有好些人，小人当真记不得事发那日是谁与小人对接了，小人绝不敢欺瞒大人。”

江纵捕捉到他只一瞬的神情变化，唇角轻轻弯了弯，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到那人面前。

“不敢欺瞒？”

他低声重复了句，随即在那人还未反应过来之时，手中的蝴蝶刀极快的闪过，随即一声凄惨无比的叫声响起。

江纵淡淡看了眼沾染到紫荆服上的鲜血，眉头皱了皱，有几分嫌弃。

被疼痛席卷，十指连心，那人看了眼自己瞬间少去的两根手指，钻心般的疼痛密密麻麻的撕咬着他。

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再看向江纵时，眼中不再是恐惧，而是惊惧。

“在这里，想死很容易，但怎么死，我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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