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他的身形轰然瘫倒在地，但没有像其他被她攻击的妖怪那样消失。晴世抿起嘴，感觉自己的术式只是轻飘飘地被滤过了，就像是撕坏了一块脆弱的纸板。不是本体……连□□也不是，眼前的奈落似乎只是个他在用妖术操纵的傀儡。

        “您的力量对我造成的威胁太大了，还请原谅在下用一个影子来和您碰面的轻率举动……”被她的术式击中的奈落仿佛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从散落在地的白色皮毛下再次发出了低低的笑声，话语里有被掩藏起的阴晦与偏执，“——不会很久，您还会来见我的。”

        奈落那张妖物的皮囊鼓动了两下，几只丑陋的低阶妖物从傀儡的体内分离出来的瞬间就消散了，随即遗留在原地的狒狒皮上也不再能感觉到属于他本尊的那种独特的妖气，只有少许随处可见的小妖怪身上的污秽气息残余下来。晴世缓缓把手收回身侧，眼里有幽暗的微光闪动了一下。

        云母因为奈落刚才的现身受到了惊吓，目前还是一幅焦躁不安的态势，它反复摆动着那两条尾巴，时不时低头嗅嗅周遭的气味并发出不安的叫声。晴世反身回到它旁边，将食指点在它的鼻尖上，看着它一点点镇定下来，恢复成平日的乖顺，还主动晃着脑袋挨近她。

        “真是个让人不愉快的家伙，对吧？”用技能修改完云母此刻的感官让它能更快的安分下来，晴世像在和它交流悄悄话似的低声问，在短暂的无言后，她和米白色的猫妖肩并肩走向森林的深处。

        到他们几个小队彻底汇合则是一个半小时以后的事了。犬夜叉依靠他的狗狗鼻子在森林里地毯式搜查，先是找到了弥勒和珊瑚。他们身上的伤都不重，彼此之间的氛围却变得有点奇怪，在回到队伍中后也保持着略显暧昧的沉默。犬夜叉和尚且年幼的七宝当然完全没注意这点，只有察觉到什么的敏感的少女戈薇在暗地里悄悄瞄了一眼他们。

        没过多久他们就与晴世也碰面了。关切地问她有没有受伤的戈薇并不怀疑晴世看起来似乎完全没有受到袭击的这件事。刚才她也问过了弥勒和珊瑚二人，发现他们两边的局势是相同的，其实他们并没有将最猛胜击退，只是在战斗了约有一刻钟以后，并无颓势的虫潮便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自发退去了。

        尽管不知道奈落这次究竟是为什么才拦下他们，但他没有抢夺四魂之玉，也没有暗中对他们使出什么杀招，似乎真就是单纯让最猛胜出来骚扰他们一下………当然依照他们对奈落的了解，对方绝不可能只是骚扰这么简单，在这背后多半是还有什么阴谋。这么看来没有特意分出妖虫追击单纯作为无关者的晴世，倒像是根本不在意与自己的计划并无关系的她一样。

        晴世将左手搭上戈薇向她伸来的那只手，继续扮演一个受惊了的普通少女，她说自己一路跟着云母，万幸并没有遇上什么妖怪……在等待片刻后觉得他们应该都从虫群的包围中逃出来了，于是也开始寻找他们。

        终于他们又开始向着本来的方向继续前进，在那之后的旅程中也全部都相安无事。只是戈薇与珊瑚同晴世的关系都亲密了许多，戈薇原本与她的年龄差就不大，天天被晴世用依赖的目光凝望着，很难不生起一股自己好像成为了姐姐的近似于难为情的感受。

        珊瑚对她则是比还有些忸怩的戈薇要坦然许多了，自上次奈落的袭击后，她与弥勒就一直处于说不清道不明的状态中，尽管队伍里没有人特意去追问那天的事，珊瑚心底的情感依然很复杂，不仅仅因为少女身上那种纤弱稚嫩的感觉让她回想起琥珀，就她自己来说也会更乐意靠在这个新加入队里的少女身旁一点。

        接过安静的等候在一旁的少女递来的清水和做工精细的手绢，珊瑚将生火时意外蹭在脸上的一处脏污擦去了，对着她微微笑起来。

        哪怕起初与他们交谈时还有些胆怯的模样，在熟识后她们就发现少女非常贴心，不仅仅是在温和体贴的层面上，还能非常细节的照顾到她们的心情，珊瑚和戈薇都不属于在处事上特别圆滑的女性，自己的气性也都挺大，因此在面对着依靠简单的交谈都能带给人如沐春风之感的晴世时，就很难不受到她的吸引。

        从言谈举止不难看出对方是个受到了良好教养的孩子，就像大多数贵族出身的女性一样，有着形同小雏菊般的清新与柔软。在几日的磨合后，她与弥勒保持在能聊两句的亲密程度，七宝对她的抗拒也消解了许多，她只是仍然不太接近态度还是同之前一样奇怪且反复无常的犬夜叉……不过这也是正常的。

        本来她们都以为是贵族出身的少女对妖怪保持着应有的忌讳，后来发现她并不排斥与七宝或者云母待在一处，立场已然站在晴世一边的两位女性才偷偷讨论并总结出犬夜叉不受待见果然是他自己的问题。

        晴世没有告诉他们在这途中另外有一个小插曲——某次他们各自分散开准备拾柴生火暂做休整时，因为手无缚鸡之力被留在原地的晴世与有意蹲守着这个时间点堵住她的犬夜叉之间，还有一段无人知晓的对话。

        “请问有什么事吗，犬夜叉君？”嘴角蕴着浅淡的笑意，晴世将手里随便编织好的白色花环搁置在手边，她主观上对于犬夜叉其实并没有什么强烈的好恶，端着躲避的架势的主要原因其实只是嫌麻烦而已，还不至于要对他保持太差劲的态度。

        因为挥之不去的亲近感和一些日益增强的熟悉气息，犬夜叉烦躁地咧嘴啊了几声，盘腿在她面前坐下了，就像一只并不富有攻击性但想博得注意的不安的小狗。他翁动着鼻子，耳朵因为困惑折下来。

        “你身上有着母亲的气息。”

        忽然当妈的晴世：………

        知道对方其实是在遵从本心这样表达，她并不多心去想他话中是否还有其他的含义。只是转念又考虑到这句话背后可能隐藏的内容，晴世缓缓歪过头，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虚无缥缈起来，她细致地问。

        “嗳，那是什么意思呢，犬夜叉君？”

        “……说不上来。”别过脸去的犬夜叉被她用这样的口气问，在她面前就又变成了单纯闹别扭的孩子，他嘟嘟囔囔着，半天又接上一句，“那种事我怎么知道。”

        他们对视之后便同时陷入了沉默。

        在云母的倾情付出下，即使多了体力非常不可观的晴世，他们往回走的速度还是很快。在郑重地把她拜托给枫婆婆之后，戈薇整理好预先留在婆婆家的背包，独自往井边去了。

        枫婆婆是在戈薇离开后才过来见到了仍和珊瑚待在一处的晴世。看见她的脸时，枫婆婆先是显出明晃晃的吃惊，她把那份情绪压下去，在同样察觉到不对的珊瑚问她时，只摇摇头说自己没有见过这位姑娘，随后就将她领会了自己的屋子里。

        按照她和弥勒的想法，任由枫婆婆怎么说都无所谓。无论是她作为巫女当真有什么可以恢复记忆的方法，还是她说自己对失去记忆的晴世无能为力。晴世只需要在村庄里等到入夜，悄悄跳下那口井就没关系了。

        但端看枫婆婆的这幅态度，她好像还真的知道什么关于这具身体的故事。跪坐在屋内的地炉边，晴世看着枫婆婆扒拉了一下炉下的木柴，火光映在她苍老的面庞上，她看起来像是有点忧心忡忡的样子。良久后她长叹了一声，率先对晴世说。

        “是自行逃出来的么，三上家的小姑娘。”

        晴世敛着神色，既不展现出迷茫，也没有表露出什么特殊的情绪。她侧目过去却不做应答。

        “三上家十几天前开始就在派人抓捕你，但他们的搜捕线已经过了这个村庄了。我当然是并不赞同他们的举动……罢了，你就安心呆在这里吧。”

        如此大张旗鼓的追捕一个逃走的女孩，是因为她的能力，还是说她的身份有什么必要性？晴世继续保持着那幅模糊不清的态度，希望能再从枫婆婆那里听到些消息，婆婆却像是看出了什么，她皱起眉头。

        “你莫不成是真的不记得了？”

        “……在途中被妖怪抓去了，前面的事都记不清了。”还是打算统一口径沿用这个方便的借口，虽然对于没能探听到更多消息感到有点可惜，但既然她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晴世还是这么说。

        似乎觉得她不知道那些事更好，枫婆婆再向她搭话时就秉持着守口如瓶的美德，更像是也有几分对于某种未知的忧虑和忌惮，但她这次到底是没有再提任何有关她过去的话题，只让晴世回去好好休息。

        晴世应下后便推门离开了，她安分地往犬夜叉、珊瑚与弥勒他们的居所走去，只是走到半路，她停了停，脚底的方向陡然一变，悄悄往食骨之井的方向前进。

        手搭在井边，晴世垂头看着一片漆黑的井底，毫不犹豫地翻身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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