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送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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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更深,月色渐落。
公主府前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震碎寂静,惊起三两雀鸟。
曲江觉得这个时候来怕不是小事,知会公主一声就朝大门走去。小厮推开门,一个面色惨白的妇人由侍女搀着站在门外,单薄夏衫外潦草披了件外衣,长发简单挽在脑后,掺着些许白发。
众人正要问其姓名,一道月白的影子疾越过门槛,惊呼出声:“韩夫人?”
原是放心不下的佑缘亲自赶来看看情况,不想见着了熟人。
随后齐宣提灯赶出门,先吩咐把马车停到角门,再转首道:“公主,进来说话。”
佑缘扶着韩夫人进了门,齐宣在前头提灯给她照路,冷风把几人的衣衫都吹的猎猎作响,吹的树影一阵瑟缩。
入门后,迎着两个孩子担忧的神色,她颤颤巍巍开口:“公主……方才我家主君……进宫面圣了。”
闻言,佑缘下意识想到边境那场缓如龟爬的战役,说是与易共打契,可人家对面国都都拿下了,而自己这边才攻下边境几个小城。
她直问:“这是要支援边境,快点把仗打完?”
韩夫人摆首,眼中点点泪光:“不清楚,所以才想来公主这里探探消息,不想公主也……”
说罢,她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一般倒在佑缘怀中,好似走到这里便耗尽了她所有勇气。
齐宣忙叫人去宫中找冯贵妃,他忽然想到什么似的顿住,改口叫那人守在宫门,等宫禁解了在进去。
他看了一眼瘫软的韩夫人,实在不忍开口。
佑缘见他欲言又止,知是忌讳韩夫人,忙将韩夫人交给曲江,附过耳来,听他在自己耳边低语:“连宫禁也拦不住的事情,还是请韩夫人早作准备为好。”
说完他一面叫人好生送韩夫人回去,一面将同样的话与随韩夫人来的随从中显的最镇定的一位说了。
佑缘瞬间觉得脊背发凉,寒意满上脚踝,刺骨生寒。
本朝士兵的战斗力多少年来大家有目共睹,别说打别人,自己不被打就谢天谢地了。因此战局要胶到什么时候谁也不清楚,韩老将军辞官多年,又一身伤病,这是要人家活生生熬死在边境吗?
她强作镇定的扶着韩夫人从角门出去,抑平语调:“夫人快回去歇下,有消息我亲自送您府上。”
送人回来后她好似刚从浮冰间游回来,魂魄四散,难为她还记得对着满院宫人草草吩咐:“今日之事若有半个字传到都监耳中,你们……你们……到时候我再想是怎么个死法!”
她踩着地上摇晃的树影,无神的在院中踱步,到最后冻到手脚僵硬走不动路,被左右拖着上了塌,也不知怎么睡下的。
此日,她在凌晨忽然惊醒,天昏沉的很,铅灰的云蓄着水汽,重重地压着地面巡视,把天色吓得惨白。
她坐立难安,无端躁意兜头泼下。
她蓦的跑到梨花树下,挖出五坛梨花白闷饮。
侍候的宫人不敢阻拦,只好提着灯守着。狂风忽起,灯焰瑟瑟发抖,犹如漂浮在海上的冤魂,黯黯照着佑缘恍惚的眉眼。
当她拍开等四坛的泥封时,齐宣直趋到树下,缓缓蹲下,端详了好一会她的神色才开口:“官家昨夜钦点韩老将军挂帅,现下已预备率文武百官出城送军出征。”
佑缘明显颤动了一下,凌乱的发丝裹挟着她茫然的双眼。
齐宣曾听冯贵妃讲过,公主前头一个哥哥一个姐姐都是早夭,公主生下来又体弱。冯贵妃焦心不已,竟听了一个道士的鬼话,一位沙场的杀气能吓退小孩子身上的病魔。便借公主外公的关系把公主送到韩将军府上住过一阵,而接回来后,她的身子竟真的慢慢好起来了。
这情谊外人不好妄劝什么,他只好静静等她自己想通了再抉择去不去面临这一场生离死别。
她定定望了半晌欲雨的天色,蓦的出声:“连让钦天监卜个好日子都来不及吗?”
这话让她意识到了什么,她茫然的双眼中又浮现出许多惶恐不安来,她猛地站起身来,撞到脚边酒坛也不知疼:“不该这样急的,打了多少年了也没这样急过,哪有昨天点人今天就上前线的道理?肯定出事了,肯定出事了……”
“易军转攻我们了。”
昏淡灯光照不亮齐宣暗沉的眼睛,也凝不住佑缘眼中四处飘忽的碎光。
“将军是英雄,马革裹尸为归宿。”她只见过繁华,没经历过战乱。此时在外祖家中听过的讯息串联,无不昭示着她——乱象将起。
心头因未知掀起的惊涛骇浪快淹没她,叫她发不出一点声音,她无意识地出声低语:“你我的归宿在何处?”
佑缘自己或许都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此话却一字不漏落入与她相隔不远的齐宣耳中。
他看着茫茫天地,忽而想到当初下定决心携母带妹归隐的自己,那时他也极想问问天地,天地之大,他与他母亲、妹妹的归宿在何方?
心下微动,他轻声道:“公主,快些动身吧,雨一时还下不起来。”
“可迟早要下。”她拢了拢外衣,有些退却去面对经历这一场分离。
转念想到,若她此时逃了,往后在想见韩老将军一面难如登天。沙场上刀剑无眼,前路飘渺……
“带上伞,现在就动身。”她咬牙道。
延熙十四年秋,帝携文武百官及妃嫔公主,皇子驸马,送军出城十里。
佑缘成婚都没见到的韩老将军,今日见到了。
韩老将军的二儿子韩献眼尖,一眼就看见了熙攘人流中的佑缘,当即便要挥手叫她,一个“姐”字都快蹦出口来,却被哥哥一把捂上嘴。
韩奉一边捂着弟弟的嘴一边在他耳边悄声低语:“阿献,咱家二姐延熙七年就夭折了,停灵三日,娘哭了三日,你忘了?你哪里又蹿出个姐姐来?”
少年人到底不懂隐瞒欺骗,也不懂成人间的尔虞我诈,他只感觉委屈与迷惑,不知为何自己不能见亲如姐妹的姑娘,甚至远远的打声招呼也不行。
他只能哀哀地看看哥哥,又看看父亲。细雨泡软他如剑般挺立的墨眉,稀释他眼中无畏的锋芒。
韩奉见弟弟青涩稚气的脸庞,罕见的心软了一下:“阿献,你十四了,都要随爹上战场了,还领不清是非吗?”
韩老将军听见兄弟俩这番争执,也不表态,悄无声息的瞥了佑缘一眼。
这姑娘端着雍容端仪的架子,一眼望去与她二十多个姐妹似乎并无不同,但眼睫间无声下坠的泪让她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老将饱经沧桑的脸不惊不喜,待见到送行的人马陆续回程,只有那傻姑娘呆楞着不动,他脸上露出一点慨叹:“老大,缘……公主何时下降的。”
“今年六月。”韩奉停止同弟弟的争执,恭敬回答。
“那便是十七岁嫁的人。”他缓缓道,陷入很深的追忆,“你娘十六岁嫁的我,一生为我提心掉胆,生的两个臭小子净知道折腾不会疼人,好容易得了两个姑娘,也是缘浅福薄……”
他顿了半晌,口中似有千言万语欲出,最终却只说了一句:“这位公主嫁的略晚,想必不会如此命苦。”
韩老将军说着,忽然眼皮一跳,眼角被铁烙过一般抽搐着,险些绷不住脸上的威仪从容,两兄弟不禁顺着他的目光眺望过去。
佑缘蓄了一晚上的泪在大军即将淡出视线之际奔涌而出,哭的根本立不住腰,要齐宣半搂着才能扶住她。
眼见她提好衣摆就要往下跪,齐宣赶忙彻底抱住她,才堪堪拦下这一跪。
她眼中好似凝着惊涛骇浪与暴雨乱珠,稍有不慎便要倾泻而出,红着眼框瞪走每一个试图劝她回去的人。
齐宣实在受不了这犹如刀剐的眼神,偏过头扔了个求助的眼神给雍国公主。
谢天谢地,雍国公主此时还没走远。
她连忙抚着肚子往回赶,接过宫人递来的手帕,擦拭着妹妹被泪痕冲刷,却依旧倔强,甚至因狼狈比平日灼人的面庞。哭劝道:“缘儿,这是做什么?言官还看着呢。”
她一个公主,送军落泪还能说是敬重将士,要真跪下,看她妹妹那样子保不齐还要磕个头。她生母娘家还特殊些,到时候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这勾结外臣、祸乱朝纲的罪名。
佑缘溺水似的喘不过气,抽噎着说:“三姐姐……这便是……最后一面了……”
其声之哀,哀于鸿雁悲鸣。
大军潮水一般涌向天边,天边风气云涌,山雨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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