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荣耀与死亡的呼声（一）

冷风拂面，让人有些许倦意，但是空气中浓厚的血腥味儿却足以让所有困倦的家伙们重新打起精神来，心神悸动，坐立不安。

        原本安静祥和的荒野上，到处都是各式各样扭曲变形的尸体，有兽人的，自然也有人类的。躺在地上摆出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用红色的颜料给大地染色。

        形形色色的士兵们面露喜色的在附近来回走动着，在长官的指挥下搬运地上的尸体，送到已经挖出来的大坑中填埋——当然，仅限于自己人的尸体，敌人的尸体交给在空中打转的秃鹫和乌鸦就好了。

        拄着长剑的狄奥多，疲惫的坐在一块凸起的石块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眼神一直都没有离开不远处的士兵们。身后忠心耿耿的瓦伦斯卫队长为他站着岗。

        一场并不十分艰苦的突袭——对狄奥多而言，这个不大不小的兽人部落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面临了泰瑞纳斯所率领的骑兵冲击，瞬间就陷入了混乱之中，尽管它们依旧在殊死抵抗，但是显然这些骑士们并不打算给它们什么机会。

        等到它们成集群向驻马在山坡上的骑兵们发起攻势的时候，等待这些野兽们的是成建制的步兵集群方阵，长剑大盾挡住了它们的进攻，并且三面合围。而那些趁机向东面逃亡的家伙，则成了贝利撒留将军和他的新部下——迦图游骑兵们的军功。

        对联军而言，这次战斗仅仅是一次磨合，为将来的战斗所做好的充分准备，并且让一些还未怎么经历过和兽人战斗的士兵们克服畏惧心理——不管是什么怪物，一旦被充分理解并接受了，它也就是长得丑陋些罢了。

        “您看起来很疲倦啊，尤里安大人。”一个有些稚嫩却骄傲无比的声音从旁边走来：“是因为杀的太多，手腕酸痛吗？”

        “战斗还没结束，布兰公爵，这里还不是赛文克罗呢。”狄奥多抬起头，微笑着看向缓缓走来的布兰.艾尔夫万。这个貌似还是孩子的家伙却是一身精致的锁子甲和绒缎罩袍，配上腰间的长剑显出一股英武的气息。只不过看起来貌似太干净了，几乎没有沾染任何灰尘。

        这也是必然的，狄奥多不可能让一个还是孩子的家伙上战场——哪怕对方是一位身份尊贵的公爵，因此这位拉里亚公爵大人一直都在后线坐镇，负责掌旗和向传令官下达命令，真要让他上战场狄奥多是万万不敢的。

        “敌全军覆没，而我们的伤亡却微乎其微。”布兰的脸上露出了骄傲的笑容，看着远处正在打扫战场的士兵们：“看起来敌兽人也没什么可怕的嘛——一群野兽而已。”

        “那是因为这是一场突袭，我们还占据了绝对的人数优势以及地形优势，布兰公爵阁下。”面色沉重的萨拉尔德扛着他的双手大剑走过来，带着不屑的语气说道：“如果要是面对面的阵地战，就不会有这样的好事情了！”

        “而且，这些敌人当中还有相当数量的妇孺老弱，或许它们力气也很大，但不能称之为‘战士’”狄奥多点点头站起来，将长剑插回腰间：“还要多久才能整顿完毕？”

        “最快也要到傍晚，还要搭建营地。”布兰撇撇嘴：“泰瑞纳斯阁下建议把那些战利品分出一部分来，犒赏士兵们，我想这个问题应该不会有什么异议，所以就吩咐人手去办了，应该还能剩下来不少。”

        所谓战利品自然就是这个小部落所圈养的牲畜——兽人一直在饲养一种犍牛，比北方的牛种要矮小一些，但是皮质和肉质都相当不错，直到现在也都还是兽人的主要食物来源。缺点就是能食用的部分不多，而且生育能力低下。

        打仗是一件非常消耗体力的事情，一般战斗结束之后为了让士兵迅速补充体力而准许一些平时不被同意的事情，或者将食物配给翻倍之类的——既然有现成的牲畜可以宰杀当然是件好事，狄奥多和萨拉尔德不约而同的点点头，算是同意了布兰的做法。

        “嘿，我正要找你们呐。”嬉笑着的亚伦垫着步子走过来，朝着狄奥多几人招招手：“晚餐已经准备好了——面包、杂蔬还有烤牛里脊和鱼。啊，还有葡萄酒和蜂**酒，我猜你们肯定饿了——反正我是饿了！”

        “这时候要是能有个漂亮姑娘肯定更来劲儿，不过有酒喝总是不错的。”萨拉尔德歪歪脑袋，看着狄奥多和布兰：“快点儿吧，别让亚伦那家伙等急了。”

        “当然，让一位公爵在餐桌前久候是很失礼的。”布兰看了看已经离开的布兰：“不过我想他肯定会不会太介意——布伦努斯家的比所有人都更懂得享受美食，以一种……极其粗野的方式大快朵颐。”

        “啊，对了，艾尔夫万公爵阁下。”狄奥多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朝着布兰问道：“那些兽人幼崽还有……”

        “埋了，全都埋了，不管是老的还是小的，统统都被活埋掉了，我亲自下的命令。”布兰满不在乎紧了紧自己的手套，回头看了狄奥多一眼：“我们不要活虏，对吧，尊敬的尤里安大人？”

        “……当然。”狄奥多平静的看着他，略有些稚嫩的脸上是一双冰冷的蓝宝石眸子，阴暗的让人打颤：“您做得没错，公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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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夏时节的夜色来的比较晚，也让忙碌了一天的士兵们有足够的时间来搭建军营——四米高的栅栏木墙，以及供哨兵巡逻的瞭望塔，干净整齐的行营道路……一个标准的军营其实并不比小城镇要简单多少。

        丰盛的食物让白天浴血奋战的士兵们得到了心灵上的慰藉——虽然兽人饲养的牛口感并不太好，而且肉也不多，但总归是平时难以享受到的美味，加上供应充足的乳酪和克温河运来的面包，饱餐一顿之后的满足感让他们暂时忘却了兽人的可怕。

        士兵们和骑士们怀着崇高的理想参军，为家园的命运而战。但是他们的愿望却仅仅是为了能够养活自己，吃上一顿饱饭而已。物质贫乏的时代，养活自己和家人总是很辛苦的一件事情，能够有吃饱的机会也是很难得的。

        孤身一人的布兰.艾尔夫万坐在护墙上的某个瞭望塔里，百无聊赖的看着下面营地中一片欢声笑语，灯火通明，嘴角轻轻弯起一点点弧度，靠着冰冷的木墙仰望着星空，一言不发的闭上了眼睛，轻轻喘息着。

        “我还以为你去和你的骑士们一起用餐了呢，布兰阁下。”一个温和的声音让布兰直起腰站起来，面带微笑的狄奥多稍有些吃力的翻上护墙，站在他面前：“怎么就自己一个人待在这里？”

        “我让那个哨兵离开了——不太喜欢人多的地方，太嘈杂了。”布兰轻声回答着：“那样的地方并不是适合我。”

        “那就回去吧，亚伦和萨拉尔德他们都还在等着呢。”狄奥多笑道：“让公爵在餐桌前久候是很失礼的，这不是你刚刚说过的吗？”

        “不，他们不是在等我，他们只是在等您回去。”布兰略微自嘲的笑了笑，扒住护墙向外远眺着，只留给了狄奥多一个略显瘦小的背影：“我和您、还有他们不一样的，其实您很清楚不是吗，但是依旧来了。”

        “如果说是因为我的原因让你对……其他人有隔阂的话，我可以道歉。”狄奥多郑重的说道：“但是请不要再这样想了，没有人会刻意排斥你。”

        “不，您误会了，尤里安大人，事实上我很佩服亚伦还有萨拉尔德他们。”布兰轻声说着：“他们是天生的统帅，能够让士兵发自内心的相信他们，就如同兄弟般的。但是在拉里亚，在拉里亚士兵们服从我，仅仅是因为我是艾尔夫万公爵，仅此而已。”

        “您的时间还很多，有足够的精力去得到士兵们的爱戴。”狄奥多微笑着说道：“海伦娜告诉过我，布兰.艾尔夫万比任何人都要善良，这样的人不可能得不到别人的爱戴的，仅仅是别人还不够了解他。”

        “海伦娜……呵呵呵，”布兰突然笑了笑：“您一定没有把那件事情告诉她，对吧？我相信您已经知道是谁干的了。”

        “海伦娜并没有受伤，我也不打算深究。”狄奥多缓缓说道：“对现在的北方而言，团结比什么都重要，没有必要再节外生枝。”

        “但是我不会原谅自己的，虽然曾经下定决心。”布兰说道：“我是艾尔夫万家的人，骄傲和野心永远与我同在，就如同乌尔托克家的人，总是将胜利与尊严挂在嘴边一样。”

        “呵呵，有时候想想看，您还真是和阿拉贡有颇多相似之处呢，尊敬的人皇陛下。”布兰笑着转过头：“毫无征兆的，如同流星一般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当中！”

        “您究竟是狄奥多.尤里安，还是阿拉贡的转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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