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09】

夜色西垂，公主府，大殿内。

        穆昭望着手里的名单，眼底掠过一丝说不清的晦暗，她早就知道公主府里不干净，可没想到竟然完全成了筛子般，到处都是洞。

        林谓之等人的行动很快，效率也高，再加上柯烟等心腹的帮忙，这张纸上的名字只会越来越多。但让穆昭没想到的是，除了意料之中的徐府，以及先皇，竟还有歆月郡主安插的眼线。

        歆月郡主是恭肃王的独女，跟她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如果非要硬扯在一起，那她们勉强算是皇室姐妹，没有其他纠葛。可是无缘无故，她往公主府里安插眼线做什么？

        柯烟适时道：“歆月郡主比殿下小了几个月，先皇当年差点儿抱养了她，但恭肃王膝下子嗣同样单薄，命格又不太好，先皇才选中了您。”

        “命格不好？”穆昭嗤笑一声，眼底尽是嘲讽，“她如果想要，尽管拿去便好了，先皇抱养谁，跟我有什么关系？脑子拎不清。”

        柯烟叹了口气，如果当初镇北王没有病逝，自然也会想尽借口来护住自己的女儿，什么命格不好，也只是恭肃王用的一点儿小手段罢了。

        皇室公主纵然尊贵，但哪个当父母的愿意舍弃女儿？皇恩浩荡之下，纵使有千般怨，万般苦，都得和血一起吞。

        “府卫也换过了，”柯烟不忍再提，主动转移了话题，“谓之……林将军说，他们无法常伴在殿下左右，好不容易有这次机会，就由他们先来充作府卫，待调|教好后再换回来。”

        “也好，”穆昭放下名单，长长的舒了口气，“把这些人都处理掉吧，或是退回去，或是发卖，不必大肆声张，这段时日就劳烦柯烟姑姑多照顾些，让林叔他们不要太操劳。”

        她并非没有其他人手，只是更信得过孔雀卫而已，十几年的皇恩浩荡让她打心眼里觉得毛骨悚然，只有从死去的父王那里，才能得出一二慰藉。

        如果能寻个法子，让林叔他们一直留在她身边就好了，只是……西沉那边恐怕会有压力。

        穆昭习惯性的走到窗边，晚风迎面吹过，悄然卷走她身上的烦躁，耳畔似乎又响起了熟悉的檐铃声，她抬眸看向空荡荡的窗框，发出一声嗤笑。

        她不是什么聪明人，可也没那么蠢。

        府门外，微凉的晚风拂过杨柳垂落的枝条，乌曜躺枝杈间，昏昏沉沉的脑海缓缓恢复清明。

        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也只有在这里，在最靠近她的地方，才能抛下心中的种种疑虑，或许是因着身上还有伤的缘故，他难得生出几分偷闲的心绪，磨磨蹭蹭好一阵儿才舍得跳下来。

        公主府今日似乎格外忙碌，下人们进进出出，其中还夹杂着几张似曾相识的生面孔，这让乌曜忍不住有些迟疑。

        但最后还是想见穆昭的念头占了上风。

        即便不能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她面前，去偷偷看她一眼也是极好的，公主府树大招风，可她自己偏不觉得，万一被徐府赖上了怎么办？

        那些所谓的远方亲戚，他在前世从未听闻有过。

        乌曜运功越过高高的府墙，趁着月色往熟悉的院子摸去，但没等他靠近，昏暗的夜色中便袭来一道寒光，直冲面门。

        乌曜急急避开，眼底划过一抹惊诧，他明明记得前世公主府里的护卫没这么强，不说他，便是冯睿都来去自如。

        “何方宵小？！”一击不中，粗犷冷冽的声音响起，一瞬间，乌曜脸色大变，转身借着夜色隐藏身形。

        这道声音实在是太耳熟了，耳熟到让他忍不住想起那不愿想起的往事，即便他常常视从前为一场荒唐的噩梦，却总甩不开那场噩梦带来的阴影。

        他来自孔雀卫，也曾为他带来昭昭的死讯。

        原来那并不是什么远方亲戚，而是昭昭最信任的孔雀卫，可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向来最避嫌的她，堂而皇之的召孔雀卫入京？

        乌曜心绪复杂，慌忙躲避间伤口崩开，淡淡的血腥味被风吹散，虽很淡，但对于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兵来说，已是最致命的信息。

        冷冽的寒光再次追来，刀锋上似乎都弥漫着血气，与此同时，四周响起了脚步声，乌曜不敢久留更不敢与之缠斗，运起轻功狼狈的离开。

        没过多久，公主府内灯火通明。

        林谓之收起刀柄，皱眉问道：“京城这么乱吗？堂堂公主府，竟也有人敢擅闯，那人的轻功极好，不像是寻常的小毛贼。”

        柯烟茫然道：“以前从未有过……”

        “以之前那些护卫的实力，即便有，恐怕也很难发现，”林谓之的眉头越皱越深，“京城太不安全了，柯烟，你可知殿下何时才能回平洲？”

        柯烟摇摇头，刚想开口说话，就听身后响起穆昭的声音：“林叔，你可有受伤？”

        “殿下放心，他还伤不了我，”林谓之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抿了下唇，犹豫着提醒道，“不过，那人似乎是往主院的方向去的。”

        “主院？”柯烟脸色大变，“莫非是冲着殿下来的？殿下近来安分守己，从不与人为敌……难不成是徐府？”

        徐文荣作为驸马，死后给徐府抹黑，还彻底打了徐首辅的脸，难道徐府不会由此丧心病狂的作恶。

        穆昭失笑：“不至于吧，徐首辅如果连这点儿肚量都没有，也不会让先皇那般忌惮。”

        “很奇怪，”林谓之摇摇头，“不像是袭杀，那人身上没有兵器，还八成受过伤，我闻到了他身上的血腥气和药味，很浓。”

        “受过伤？”穆昭一顿，脑海中跟着浮现出一道熟悉的身影，紧接着脸色僵住，对上林谓之等人好奇的目光，她深吸一口气：“没什么，明日一探便知。”

        林谓之惊讶：“殿下认识？”

        “谈不上，”穆昭淡然道，接着眼神微亮，微微抬起下巴，“有贼人夜袭公主府，是不是应当报官？”

        “……报官？”这下连林谓之都懵住了。

        “对，报官，”那双乌黑中又仿佛泛着水雾的美眸满含笑意，“如果连府衙都解决不了，那也只能让本宫自己解决了，届时林叔你们留下便是顺理应当，谁也挑不出错来。”

        虽然不知道那人是不是乌曜，也不知道乌曜为何会跑到公主府来，但总而言之，感谢废物还能重新利用一回。

        为了感激他，她也只好让府衙的人满京城大肆搜捕，助他扬名，早日关进大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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