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送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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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府里,宋嘉瑶听了丹茶打探来的消息,双目无神,满脸绝望:“我也觉得送他许平山的画很合适,但是恐怕我的钱袋子不觉得。”
许平山她也知道,前朝书画大家嘛,一幅画市价千金。
丹茶想了想:“那不送画,送旁的?”
她给小姐出主意:“或者小姐给王爷绣一幅许先生的画呢?如此既显诚心,又免了银钱之困。”
宋嘉瑶呆滞地眨了眨眼,问她:“谁绣?”
丹茶这时候才想起来小姐神鬼莫测的刺绣功夫,顿时闭上了嘴。
宋嘉瑶想了好半晌,终于下定决心:“一会儿我们便去看画。”
丹茶想起了小姐的私房,一时也痛心犹豫起来,劝她:“要不小姐再想想?”
宋嘉瑶在小事上摇摆不定,有时候为着下午饮豆沙牛乳还是绿豆汤都能纠结上小半个时辰,但在这样的大事上反而有种豁得出去的果敢脾性。
她摆了摆手:“不想了!就这一遭,再不成我也没法了,实在不行,我还是绞了头发当姑子去吧!”
见丹茶仍然面色郁郁,她反倒过来安慰小侍女:“你这么想,我花了钱买画,难不成当真只是买画吗?”
“那还能是买什么?”丹茶愣愣反问。
宋嘉瑶点了点她眉心:“你傻呀!我买画是为了什么,为了投其所好呀,若是投到了他心坎上,往后便再也没人能拿捏我的终身大事了,你们跟着我,也能少受苦。”
丹茶点头,她这回懂了,小姐买的不止是画,还有她的前程。
“可若是……”她话说到一半,又闭上嘴,不敢再往后接着说。
宋嘉瑶却知道她想说什么,深吸了口气,心情惨烈:“若是都这样了,事还不能成,那我便只当花钱买了个教训吧。”
要买画就要去常敬斋,常敬斋在朱雀大街往南,附近有好些食肆。
宋嘉瑶一路走过来,看见有卖酒酿的,卖豆腐浆的,卖汤包的,还有卖蟹壳黄、藕粉圆子的……总之名目繁多,种类齐全。
她坐在马车里,眼巴巴地看着,直到马车驶出去很远,她也还舍不得放下帘子。
丹茶看得心酸:“小姐,您想吃什么,奴婢脚程快,这会儿下车去给您买回来吧,保管吃食到您手上还是热乎的。”
宋嘉瑶捏了捏钱袋子,缓缓摇头。
丹茶又道:“奴婢还有些私房钱。”
宋嘉瑶仍然摇头,她正色看向小侍女:“你的钱也要先留着,一会儿我买画若是不够,少不得还要找你接济。”
宋嘉瑶今天出门,几乎是把全部身家带在了身上。
然而即便如此,她也不确定能不能买下许先生的画作。
主仆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不多时,常敬斋便到了。
宋嘉瑶下了马车,去到里头,目光掠过墙上挂着的、桌上陈列着的各色画作,径直找到掌柜,询问有没有许平山的画作。
掌柜的拿一双吊梢眼觑了她半晌,方才悠悠答道:“有自然是有,看小姐也是个懂行的,想来不会不知道许先生的画,殊为难求吧?”
宋嘉瑶急急道:“价钱不是问题!”
掌柜的捋了捋山羊胡,又思忖好一会儿,总算压低了声音,避开斋中看画的买家,对宋嘉瑶道:“如此,烦请随在下来吧。”
成了!
宋嘉瑶转过头惊喜地看了眼丹茶,带着她一同跟上了掌柜的脚步,去到更里头的暗室里。
掌柜的道:“您稍等。”说罢,他去到墙边,从墙后的暗格里取了画出来,在宋嘉瑶面前徐徐展开。
这是一幅春江水暖图。
宋嘉瑶知道这幅图,许平山善花卉禽鸟,而这幅画,乃是他留世不多的画作中尤其为人称道的一幅。
在这幅画之前,许平山作画,若画花卉,便无禽鸟;若画禽鸟,便无花卉。而这幅画却不然,乃是两者兼具。
画中江水缥碧,水边桃花疏疏三五枝,便风骨气韵全出,江上野鸭悠游,一只曲项向天,一只低头在水中觅食。布局庄严紧实,却不失轻松写实的自然气息。
宋嘉瑶端详半晌,靠着自己翻书恶补过的直觉断定,这幅画确是许平山的手笔无疑。
她抬起头,咬了咬唇,抬头看向掌柜,还没说话,掌柜却已经从她的神情里窥得端倪:“五千两,不二价。”
五千两?
宋嘉瑶“啊”了一声。
这实在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她踌躇许久,叹了口气,觉得除非天上掉馅饼,否则她大概是没有机会投崔鹤行所好了。
没成想她正转身准备离开时,却被掌柜叫住:“小姐留步。”
宋嘉瑶下意识转过头,却见掌柜十分痛心道:“这些日子以来,小姐是第一位上门询问此画的人。好画当赠有缘人,若你真心喜欢……”他闭了闭眼,叹道,“若你真心喜欢,我愿折价一千两,权当与小姐结个善缘。”
那就是四千两。
宋嘉瑶叹了口气。
那她还是买不起。
她算了算自己身上的银子,小心翼翼地伸出四根手指,又把小指头掰下去一半,问道:“三千五百两,如何?”
掌柜的听她这口气,心中掂量许久,大概明白了:面前这位小姐穿戴不俗,但显然不是什么大家族出身,想必这三千五百两已经是她身上所有的积蓄。
三千五百两,确实比他预计中少。但错过了这个冤大头,谁知道还能不能有下一个。
他摇了摇头:“话说到这个份上,一般人我早就将他赶出去了。但小姐既有这份诚心,我纵使吃点亏,却也愿意成人之美。我这就让人把画给小姐包起来。”
宋嘉瑶高兴极了!
她感动地道:“下回我若买画,还来您这儿!”
掌柜的哈哈一笑,朗声道好。
将身上所有积蓄换了幅画出来,宋嘉瑶的心情却一点也不沉重。
她笑意吟吟地把画交给丹茶:“送到顺康坊去吧。”
观琴没想到这么快丹茶就把画送来了,他还以为至少也要等个三五天呢。
丹茶道:“我们小姐也没想到这么顺利,原只是想去碰碰运气,没成想那儿正好就有一幅许先生的画,可见是巧了。”
她说完,又道:“小姐还等着我回去回话,若没旁的事,我便先走了。”
观琴点头:“有事我便来寻你。”
他说罢,便也抱着画进了府中。
今日裴延也来了府上,正在和崔鹤行说着周养俭的事。
“这个老匹夫,昨夜我带人将他在城里的宅子别院都搜了一遍,什么都没搜到。”
“虽说诏狱酷刑无数,可他若是宁死也不肯开口,咱们在查的这条线岂不是到他身上就要断了?”
裴延忧心忡忡。
他们给周养俭挖坑的事并非一时心血来潮,而是周养俭与崔鹤行一直派人在查的一桩旧事有关连,原以为可以借着檀木琴的事,顺藤摸瓜,揪出周养俭背后的人,却没成想这么些日子里,他都急成热锅上的蚂蚁了,却硬是不曾找上背后的主子。
崔鹤行失了耐性,索性来了一招釜底抽薪,借一场大火把意欲离京的周养俭直接送进了诏狱里。
诏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进去的人,没一个有好下场。
然而即便是这样,却也真有些人物,硬是死咬着嘴,不吐出一句他们想要的东西。
当然这样的人,最后也都要么死了,要么疯了。
裴延倒是不可惜谁,只怕线索到周养俭这里就断掉,到时候功亏一篑。
崔鹤行闻言,眉眼间笑意轻冷:“进了诏狱,你以为他的性命捏在谁手上?他想死,没那么容易。”
他说罢,看见观琴出去一趟,回来怀里就抱了只长匣,下巴微抬,问道:“什么东西?”
观琴嘿嘿一笑,将长匣打开,献宝似的道:“宋小姐知道您喜欢许平山的画,特地买了画让丹茶给您送来。”
崔鹤行看他一眼,有心想问观琴,他怎么不知道自己何时喜欢许平山的画了,但转眼瞥见裴延在,终究是没把话问出口,只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与裴延道:
“本王没记错的话,裴大人也到该娶妻的年纪了吧,你也该为自己的终身大事考虑一二了。”
“从前本王也觉得儿女情长误人光阴,如今方知从前浅薄。你看宋小姐,上次听说我喜欢桃花,便送了桃花酿来;这次听说我喜欢许平山的画,又送了画来。”
裴延还不知道他喝了桃花酿差点吓得太医院上下失心疯,生怕自己一个没治好摄政王便要跟着殉葬的事,闻言很是羡慕道:“那桃花酿一定很好喝吧?”
崔鹤行面色不改:“丰满醇厚,满口生香。”
观琴不理解,但大受震撼。
只有一无所知的裴延咽了口口水,不想承认自己馋了,于是转移话题道:“不如王爷看看宋小姐今次送了什么画来,也让下官开开眼界?”
崔鹤行大方道:“也不是不行。”
他看向观琴,观琴会意,和观棋一同将匣中画作展开,呈现在两人面前。
感受着前方两人惊叹的目光,观琴心中暗暗得意:这回总不会出问题了吧!
他心里这样想着,却听见裴延有些惊异的声音响起:“严太傅不是把这幅《春江水暖图》当成传家宝?他舍得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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