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一章

在中原中也被“羊”捡回去的四年后——

        他在一天路过游戏厅后街的小巷时发现了一个昏迷的女孩子。

        看上去是和自己差不多大的，身上只穿着一层单薄的白裙子。

        在“羊”这个组织里耳濡目染多时的中原中也没什么心理负担地把有点脏兮兮的女孩子单手拎了起来甩在自己的背上背了回去。

        反正带回去后能不能活下来还是要看她自己。

        和白濑打了个招呼，中原中也就把她扔给了柚杏，拜托她好好给这个新捡来的家伙擦洗一下顺便换件衣服。

        柚杏皱皱眉毛，不情不愿地接下了这个任务。

        等柚杏跟他说一切处理好之后，他才坐到床边看了眼把脸全部露出来的陌生女孩。

        乌黑的缎发铺散在枕头上，秀气的眉毛舒展着，看上去到像是舒服地睡着了。

        以中原中也没什么见识的审美观来说，这个女孩子应该算作挺可爱的那种长相了。

        或许是因为一直被看着，即使不算什么灼热专注的视线，意识还在沉睡的女孩子还是若有所觉一般作出了反应。

        眉头轻拧，原本平静的面容泛起了波澜，薄薄眼皮下的眼珠也开始轻微动了起来——这是将要苏醒的征兆。

        下一秒，低垂的细密睫毛颤了颤，缓缓露出了被藏起来的眼睛。

        虹膜是漂亮的碧绿色，隐隐约约还泛着银光。

        11岁的中原中也眨眨眼，给这双眼睛下了一个“很漂亮”的评价。

        没有焦距的眼神只维持了很短暂的时间，渐渐凝实起的视线转向他。

        “……谁……”

        黑发女孩用手遮挡了一下光线，略微嘶哑的声音从那有点干燥的双唇里吐露出来——“羊”里没有人会有要给人润润喉咙这种贴心的想法。

        没有人说话，女孩的眉头拧得更紧，察觉到自己平躺的姿势似乎没办法看到四周的情况，在眼睛已经适应之下选择把手放了下来，和另一只手配合着、撑着床面坐了起来。

        坐起身、抬头，她才看到自己面前站着一个男孩子。

        ‘眼睛……’女孩眨眨眼，给出了和男孩相似的感想：‘好看。’

        “……你是谁。”

        虽然应该是个问句，但是她的语气里却没有多少疑惑的味道。

        “是我把你捡回来的，应该先由我来问你的身份吧？”中原中也挑眉反问。

        看上去她的身体确实没什么问题，自己看到她的时间应该距离昏迷并没有过多久。

        “……身份？”女孩子好像有些苦恼地揉了揉太阳穴，“你是说名字……？”

        中原中也觉得自己可能捡回来什么怪人了。

        “没有名字？还是忘了？”

        “有的吧……”女孩子的目光向左下方瞟去，代表着她正在努力地回忆着，“深……深……深雪？”

        “那是你的名字，不要问我啊。”中原中也从柜子抽屉里翻出纸笔来，“会写吗？”

        自称“深雪”的女孩子点点头，接过笔，在纸上写下这两个汉字。

        “……我叫中原中也。”拿过来看了看，中原中也自我介绍道，同时把自己的名字也写在了上面。

        “嗯……中原、中也……”一字一字念着这个“捡到”自己的人的名字，深雪仰起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少年，“中也，可以这么叫你吗？”

        “怎么叫都无所谓。”中原中也有些无语地揉揉头发，“你现在应该关心一下自己在哪里才对吧？”

        “反正不是什么危险的地方。”慢吞吞地说着，她还是配合地问了一句，“那这里是哪里？”

        “擂钵街……这个你总该知道吧？”中原中也怀疑自己可能真的捡回来一个失忆的人了。

        “……”深雪茫然地摇摇头。

        “啧。”

        不能更麻烦了。

        “是个混乱又危险的地方，但是在这里就没有问题。”中原中也看着她，“这是我所归属的组织——‘羊’的地盘，如果你选择加入的话……”

        “我加入。”

        深雪斩钉截铁地说道。

        “……”

        中原中也叹了口气。

        失忆的人一般来说会这么容易作出决定吗，没有经验的他很难说这算不算正常的发展。

        唯一能肯定的是他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

        本来的打算当然是由她自己决定去留，留下的话自力更生，不过现在这个情况怎么看也是“被迫”做出的决定，中原中也自认为不是面对失忆患者还能说出“啊，好。你自己看着办吧。”的人。

        “虽然知道大概没什么结果，还是要问一下，你还记得自己为什么会晕倒在擂钵街吗？”

        意料之中的摇头的回答。

        “算了，你也不用太担心。”中原中也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柔和下来，“什么都不会也没关系，留在这里起码我还是能保证你的安全的。”

        “会……是指会什么？”深雪还是有些茫然地问道。

        “打架啊，异能力之类的，或者别的能帮你活下去的技能。”中原中也伸出手，“异能力你应该也不知道吧，我的话——”

        红光笼罩了女孩子的全身，她从床上慢慢浮起，飘在了空中。

        “重力操纵。”

        中原中也顺手揉了揉看上去很顺滑的头发，让她落回了床上。

        “这种一般人没有的超越常识的力量就是异能力。”

        “……那我应该有的。”深雪站在了床上，“刚刚那样我自己也可以。”

        中原中也就看着她一点预兆都没有地重新漂浮了起来。

        与其说是漂浮，不如说她踩在了空气上。

        “类似的能力吗……”中原中也自言自语道。

        “不是直接改变重力。”深雪指了指自己的脚下，又在自己身边划了个范围出来，“是改变了这个范围内我所在的空间状态。”

        “虽然看不见，但是微小的空间罅隙确实存在，我只是将这种距离扩大了而已。”

        “有攻击能力吗？”中原中也看着她慢慢踩着虚无的空气走到了地上。

        “……”思索了一下，她点点头，“理论上我知道该怎么做。”

        刚刚写下两人名字的纸飘到了她的手中。

        “这样子，如果是相反的缩小的话——”

        轻轻一握，中原中也就看到那张纸皱缩起来，然后消失了踪迹。

        “这就够了。”

        该庆幸这家伙还没有把能保命的能力忘掉吧？

        中原中也有些放下心来。

        “这样子白濑他们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意见的，不如说应该会很欢迎你的加入。”中原中也扯过她的手腕，“‘羊’正是需要战力的时候，我带你去见一下其他成员。”

        顺从地跟着他，深雪觉得除了过去的事情外，自己应该还忘了点什么东西。

        很重要的，但是现在一时间还想不起来。

        听到中原中也新捡回来的人是个异能力者，而且见面又发现是个看上去软绵绵的女孩子，“羊”的成员们都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

        被一群人包围住，有些不适应地贴紧了中原中也的胳膊，深雪求救似的看向他。

        中原中也好像有些不耐烦，但还是给面子地把离得近的几个人推得远了点。

        察觉出中原中也的警告和新人的抗拒，同样是小孩子的成员们倒是理解地没有再叽叽喳喳地聚在一起，重新去做自己的事了。

        “大家都是很好的人多相处一段时间就知道了。”中原中也思考了一下，犹豫着把手放到她的头顶拍了两下。

        普通人好像是这么安慰人的。

        “没有记忆也没有关系，要找回记忆的话我会帮你的。”

        深雪下意识蹭了蹭他的手，然后摇摇头。

        “没有必要……既然已经忘了，那也不需要记起来。”深雪抓紧了他的袖口，“作为现在的我活下去就可以了，没有记忆也没有什么不方便的。”

        “嗯？”中原中也拧起眉，“一般来说……”

        看着没有半分虚假的碧眸，中原中也轻哼一声，止住了话头。

        “也不是什么坏事。”

        或许是身体的潜意识告诉她自己没有留恋了吧，他没必要再说三道四。

        “有中也在就好。”深雪将脸贴向他的肩膀，“刚刚你说过会保护我……人类社会里是很重要的承诺对吧？”

        “……大概。”中原中也按着她的脑袋把她推开，“不要离这么近，很难受的。”

        “……这种情况，应该被称作害羞吧。”深雪看着少年脸上不明显的红晕，有些奇怪地歪歪头，“但是生理年龄很小的条件下一般是不会因为这种程度的事就害羞的。”

        “中也原来是脸皮薄的那种类型吗？”

        “你到底都记得些什么奇怪的东西啊！”

        这家伙失忆的后遗症难道是口无遮拦吗？

        中原中也想起了刚刚看到这个世界是何种模样的自己。

        完全不一样，这就是个体差异？不，肯定是她失忆前就这么恶劣所以到现在都改不了吧，

        “都是普通的常识……”深雪捂住了自己的头，“除了没有曾经存在过的记忆，但是别的方面都是正常人的水平。”

        虽然“正常人”这个水平的定义也是大脑自然而然浮现的就是了。

        “回忆的话会头痛吗？”中原中也发现她的脸色好像苍白了几分。

        “不是回忆……”松开紧缩的眉头，深雪轻轻吐出一口气，“只是想点记不得的东西而已。”

        “……那不就是回忆吗。”中原中也有点噎住了。

        “不是记忆里的东西……”深雪斟酌着词汇:“非要说的话，大概也是常识。”

        “对于我来说的常识。”

        “哈啊？”

        “应该说是本能……？”深雪看着自己的手，“但是我现在想不起来。”

        “本能的话，想不起来也会反映在身体上吧。”中原中也拍了拍她的后脑勺，“那就先不用想了，我带你出去转转。”

        “也许能想起来什么呢。”

        虽然对恢复记忆没什么兴趣，深雪还是点点头。

        “呐，中也。”

        深雪牵着中原中也的袖口，叫了声走在自己前面的少年的名字。

        “干什么？”少年的语气有点不耐烦，但还算温柔。

        “没什么……就是想说一下，”深雪的声音稍微压低了一点，“以正常人的审美观来看，中也长得很好看。”

        “我喜欢好看的东西——严格来说喜欢好看的人。”

        “哈？！”

        中原中也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刚刚说出夸奖之语的女孩儿。

        “你这个家伙难道毫无羞耻心吗？”

        “是中也羞耻度太低了的原因吧。”

        深雪摸了摸自己的耳垂：“很红哦。”

        “什——！”中原中也欲盖弥彰地捂住自己的耳朵，“谁会对刚认识的陌生人说这种话啊！”

        “是谁呢。”

        深雪轻绕着自己的发尾，无辜地望望天。

        “……啧。”

        ‘果然是个麻烦。’

        中原中也负气地拍了拍自己的脸，这样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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