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司天监术师

阎悯视线刚清明了些，便看见一只巨型鸡爪伸了过来，没等手碰到自己，一股强烈的窒息感先箍上了她的脖子。

        阎悯内心暗骂：“这老妖婆绝对是个一等功！京城我来了！”

        “残月！”

        没等残月反应，一道银色闪电从空中划过，朝老妇飞去！老妇堪堪碰到阎悯的手缩了回去，回身一看，地面被那道闪电劈出一个冒烟的小洞，烟雾散去，洞里钉着一把银色的小飞刀。

        那把飞刀不是术师院任何一人的武器。阎悯看向前方，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白色云纹短靴，往上是官衙术服，头束带着太极流苏的白色术师发带，男白女红。

        “阁下是哪个衙门的手足？”

        那术师转过身，竟然是一张比阎悯更加稚嫩的脸，这人长得眉清目秀，脸上的婴儿肥还没完全褪，笑起来男女莫辨，道：“司天监，刑晓风。”

        司天监？这小孩是京城来的？

        刑晓风转头看向老妇，作出不忍直视状：“才几天没保养，老得这么快，师父要是看见柳絮姑娘这个鬼样子，情伤应该会好得更快。”

        他管这一等功老妖婆叫……姑娘？

        老妖婆看刑晓风的眼里满是憎恶和厌嫌：“又是你，看来我的诱饵没骗过你们。”

        “他们的确往临江县去了。不过我这人天生不太合群，比较相信自己的直觉。”刑晓风拔出剑，眼神一变：“师父让我给你带句话，爱过。”

        说罢脚尖轻掂，朝老妇冲了上去，老妇轻轻往后一飘，脖子上的围巾被剑风斩断，露出一道腥红的、被黑线缝上的长疤。

        这人莫不是……宁叔口中的那个断头邪士？

        老妖婆伤重未复，显然不是刑晓风的对手，没几下便被撂翻在地。刑晓风抬起剑，毫不留情地刺向她的心脏！

        阎悯大叫：“别杀她！”

        刑晓风不为所动，接连又是几颗乾坤透骨钉，狠命地扎进老妖婆的几大命脉。一时间山洞里地动山摇，惨叫连连，那嚎声凄厉过任何一个受刑的凶犯，几乎震破阎悯的耳膜。

        好一会儿，嚎声才逐渐弱了下去，那老妖婆瞪大眼睛，头不自觉地抽搐，居然还没死。

        阎悯跟两人切实交过手，肯定他们既不是傀儡也不是尸，看来只有一种可能：他们修习了某种不死术法。当年龙云国主创修秘术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长生，但直到国家覆灭也没有创出一种完美的长生术，倒是留下许多禁术。这些禁术可以不同程度达到所谓“长生不死”的效果，但都需要极强的灵力支撑，可能修习一生也无法得，便有了取鬼邪怨力代替的邪方。

        这俩一等功被司天监追杀走投无路，差点横死安江街头，急需一个“听话”的厉鬼来为自己提供力量。眼下老妖婆被抓，行踪暴露，另外一人绝不会收手，他一定会抓紧时间催动秋兰兰爷孙复仇。

        阎悯心急如焚地爬过去：“你那个同伙呢？他在哪里？”

        老妖婆头一直抽搐，却笑得妖异，说话带着唱腔：“……想活的活不了，该死的必须死……”

        “少说废话！”阎悯几乎是趴在她的身上，揪起她衣领问道：“你以为我相信你们是真心帮她？想报仇，吓吓李平的老婆，让她来县衙指证张为善不就行了？！就算张府是什么绝地闯不进去，还不能趁张为善出门的时候动手？你们分明是在一步一步地引导，增强她的力量为你们所用！”

        刑晓风听到“绝地”二字，眼里闪了一闪，神色变得有些古怪。

        老妖婆直视着阎悯的眼睛，仿佛要看穿她：“大人，你有仇人吗？恨不得食肉噬血的那种……”

        阎悯脑海里闪过一人，心脏不由得狂跳，“住嘴！”

        “哈哈哈哈！”那老妖婆动弹不得，却笑得仿佛花枝乱颤：“靠官府，哪比得上手刃仇人来得痛快？！你有没有想过，亲手把仇人的血肉一块一块地撕下来，再把骨头敲得粉碎……”

        她的笑声中仿佛有种蛊惑人心的力量，阎悯心跳得快要蹦出体外，意识也逐渐模糊。她反手一针扎向老妖婆的太阳穴，老妖婆头一偏，顿时没了声响。刑晓风上前将阎悯扶稳，摸了一手的冷汗，她全身上下都被浸湿了，像刚从江里捞上来的一样。

        “我们赶快回县衙，通知大人……封城抓人……”

        “柳叶伤势很重，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什么动作。”刑晓风拍了拍她的肩，用一种哄人睡觉的语气说：“我会把话传清楚的，晕吧晕吧。”

        阎悯再也支持不住，晕了过去。

        刑晓风一手扛一个，带二人去找原本同行的安江术师。

        其实，早上阎悯前脚刚出县衙，刑晓风就到了。衙役来报时他也在现场，一听龙云术便知道是柳氏兄妹所为，便主动请缨上山支援。刑晓风脚力远快于旁人，很快便把其他人落下，赶到时阎悯正在跟黑衣人交手。他本想先静观其变，没想到那人没过两招就跑了，老妖婆大概设了什么迷阵，他追上前才发现自己追的是只兔子，又赶紧折返回来。

        快到山脚时刑晓风看到夏温他们从一片林子里钻出来，他们被迷阵困住，刚刚才找到出口。刑晓风虽然扛两个人不成问题，但他还没长开，个头显矮，阎悯又是长手长腿的高挑类型，扛起来显得十分违和。他赶紧把阎悯交给夏温，不料夏温突然浑身激灵，头用力朝后挣扎一下，直接把阎悯给丢了！

        夏温左眼和右眼像是两个不同的人各占一半，一会儿说“我不要这个，要你肩上扛着那个”，一会儿又说“怎么回事？我像是被什么控制了！”

        其他术师也纷纷出现同样的症状，一边提醒刑晓风小心，一边集体朝他砍了过来，每砍一下就说一声抱歉。刑晓风哭笑不得，既不能对他们下重手，也不能放下扛着的老妖婆，只能一路回闪钻空子，揪准时机点了几人的穴。

        夏温喘着粗气道：“我们身上……好像有什么东西。”

        刑晓风搜身一看，是一小截发黑的骨头。

        “应该是秋兰兰的指骨。”他嘴角轻轻一勾：“你们院有灵犬吗？”

        阎悯昏了一个时辰，幽幽醒来，睁眼时以为自己来到了什么仙境，眼前是一幅异常恬静美好的画面：一个美貌妇人挽着端庄的朝云近香髻，轻点两只玉簪，身着月青色齐胸襦裙，右手托腮靠坐窗前，几片花瓣随风划过她额前的碎发，飘进屋里。

        阎悯反应了一瞬，腾地翻身而起：“铁夫人！”

        自己怎么跑铁捕头家里来了？

        铁夫人捂着肚子起来扶阎悯坐下，对她说：“现在外面乱作一团，衙门里也不得安生。兄长送你来我这儿，让我好生照看。”

        兄长指的是周有道，铁夫人和铁正都这样称呼他。

        阎悯急问：“外面怎么了？我晕了多久？”

        铁夫人轻叹一声：“快一个时辰了。大概也就一个时辰之前吧，城里好些人像是中邪似的，突然滋事打斗。听说这些人身上都搜出一小块黑色的骨头，把骨头取走就没事了，问题倒是不大。不过中邪的人不少，不光衙门全体出动，张府也派人帮忙了。”

        阎悯又问：“城门封了吗？”

        铁夫人点点头。

        刑晓风他们回来之前，城里就陆续出现了附骨闹事者，周有道听夏温几人汇报后，立即禀报欧阳诚封城抓人。可闹事的百姓越来越多，衙门不得不派出多数衙役去解救百姓，只有一小队人搜捕邪士。

        那个老妖婆被关进了术师院的地牢，刑晓风单独审讯了她，还用了刑，最后还是一无所获。那老妖婆早在司天监就把各路刑罚都尝尽了，她的嘴好像被铁汁铸死的，毫不松口。

        阎悯明白了，封城抓人，那个一等功就是瓮中之鳖，他重伤未复，只能靠这种方式分散官府的力量。阎悯起身欲走，被铁夫人一把拉住，嘱咐下人将药热了拿上来。

        “多谢夫人，我好得差不多了，不用喝药。”

        “喝碗药也费不了多少时间，磨刀不误砍柴功，你养好了才能更快捉拿那些妖人。”说罢轻抚了一下阎悯包扎好的手指：“要是阎大人还在，看你这个样子，指不定怎么心疼呢。”

        提到阎婧，阎悯眼里便有些暗淡，想起方才在山洞的幻觉：“如果是娘，肯定早就把那两个邪士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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