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幻觉

可她们刚刚明明走进流民街，这小屋是从哪儿冒出来的？阎悯越看心里越慌，这座小屋好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突然，窗前出现两个人的剪影，那两个人影也异常熟悉……

        “他爹，真要把孩子送给义庄的老张头？他已经五十多岁了……孩子要送过去……”

        “你别哭了，有人要她已经是喜事了，你看村子里谁敢要她？人老张头还是收了礼才勉强点头的。咱也是没办法啊！也得替儿子想，娃还那么小，尽被她姐惹上的鬼缠上……再这么着，怕是活不过三岁……”

        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娃，默默地从屋里走出来，坐在屋檐下的小板凳上，轻轻地拍着小男娃的背。

        阎悯：“初一？……”

        不对！不可能！

        阎悯丢掉药篮，一手死扣住老妇的脉门，一手划出灵符！

        没有阴气，阎悯还是尽力一试，燃掉灵符，将符火掷向前方：“破！”

        小女孩依旧坐在那里，轻轻地哄弟弟入睡。

        这里不是蜃境？！

        阎悯拔出腰间短剑，横刃相对：“你做了什么？！”

        “大人，你说什么呢？”一个声音从后方传来，阎悯回头一看，那老妇竟然站在她的身后！

        “大人，我已经到了，请把篮子还给我吧？”

        阎悯看向自己的左手，原本手中抓着的老妇的手变成了药篮。阎悯心绪虽乱，但神志还是明朗，丢掉药篮，一剑朝老妇刺了过去！那老妇居然不躲也不闪，扎扎实实地挨了一剑。阎悯疑惑地收回剑，只见一只药篮掉落在地打着旋儿。

        “大人……”

        阎悯转过头，原来之前自己并没有抓错，刚刚丢的药篮才是她！

        老妇笑盈盈地看着她：“您太轻信别人了，很危险的。”

        阎悯咬破自己的舌头，嘴里腥甜的血气和疼痛让她冷静下来，这里不是蜃境，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中了幻术，刚刚看到的都是幻觉。既然是幻术，那一定会有破解的办法，自己是怎么中术的？

        对了，那老妇手上的银铃！

        老妇眼里一闪，转身便跑。

        阎悯紧追其后，同时朝天上扔出一支响箭，这是术师院的危急信号箭，报告当下所在的位置。

        阎悯追着老妇来到一个山洞，那老妇便不见的踪影。这洞里曲径幽折，连着无数小洞。阎悯对溪山里外熟得跟自己小院似的，知道这洞虽然大，但出口只有一个。

        此时她内心暗忖：这老妇虽然看上去也受了内伤，但伤势明显比那男的好得多，这人城府深，又精通幻术，自己还是等同伴汇合比较有胜算。于是她折转头，准备回去死守着洞口。

        可当她转身之后，发现洞口已经不见了。或者说，洞口变换了位置，出现在自己头顶，山洞变成了地洞。

        阎悯的呼吸一下子便屏住了，她回头看去，果然，地洞中央，躺着一口漆黑的棺材。

        “幻觉……我又中幻术了，棺材里没有白毛尸……棺材里没有白毛尸……这里不是黎家地洞，棺材里没有白毛尸……这是幻术……没有白毛尸……”

        阎悯拼命叫自己冷静，拿出随身的银针，刺进了自己的指甲！

        鲜血顺着银针淌了下来，地洞还是黎家地洞，并没有任何变化。可棺材里的东西似乎嗅到了血腥味，发出一声饥渴的叹息……

        突然间！一只白毛尸从棺材里跳了出来！

        “就算是真的，我现在也能灭了你！”阎悯右手划过头顶，准备划一道灵符，却见自己的手变成了一个小孩的手，指间空无一物。

        她变成了刚刚坐在门口的那个小女孩。

        白毛尸幽绿的眼睛像打量猎物似的看向她，就像十二年前一样……

        “救我……娘……救我……”阎悯感受到额头冷汗划过脸颊，再次恢复了些许神智。

        ……

        “冷静！不管在任何时候，必须要保持冷静！”

        ……

        这是从小阎婧就教她的。

        那白毛尸大吼一声，朝她扑了过来！

        “你伤害不了我的，你是幻觉！我娘杀了你，她已经杀了你！”

        突然，一道蓝灰色的身影从空中跃来，那只白毛尸惨叫一声，被来人斩于剑下。阎悯看着那把剑，那是自己的短剑——残月。

        “娘？”

        来人转过头，冷冷地看着她。

        阎悯的眼眶登时便红了，一小步一小步地挪上去，想要抱抱她：“娘，你来救我了……”

        阎婧抬起缠满白布的手，阎悯的脚步顿时便停住了！

        白布散开，掉落一地，露出一只已经石化的、灰白的手臂。

        “你还敢让我救你？是谁害我变成这个样子，是谁害死我的，你忘了？！”阎婧声问道，声音满是凄惨，“我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我还想当京城第一术士，都毁了……因为你全都毁了。

        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你不配做我的徒弟，更不配做我的女儿！”

        阎悯跪倒在地，捂着耳朵痛哭道：“该死的人是我……是我害死你的……我不配做你的女儿……我不配……”

        阎婧上前抱住她，眼里闪着寒光：“放心，很快你就没有痛苦了……”

        阎悯抬起泪眼，突然神色一变，剑柄一转朝阎婧刺了过去！

        阎婧躲闪不及，狠狠地挨了一剑，后退两步，看见一片红色的东西掉落在地。那是块血肉模糊的指甲盖，这小丫头竟然生生拔了自己的指甲！

        阎悯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我娘才不会让我去死。”

        这一站，阎悯心里直呼不妙，这老妇的幻术太过厉害，靠疼痛硬破造成严重的损伤，眼下她眼前发花，耳里直鸣，拼尽全部意志也只能勉强站稳，如果向前走一步，怕是要当即昏过去。那老妇捂着伤口，呕了一大口血，居然还能动。

        阎悯努力维持平稳，抬起短剑指向老妇，作出审问的姿态拖延时间：“你说秋兰兰救了路边快死的乞丐，就是你们吧？她好心救你们，你们为什么还恩将仇报，把她炼成厉鬼？”

        看不清表情，但听声音能感到老妇真实的疑惑：“恩将仇报？她想报仇，我们便帮她，怎么就恩将仇报民？要不是她救了我们，又是因为帮我们偷药被那个畜牲看上，我们何必帮她？大人似乎很了解龙云秘术，短时间内提升怨力，这法子已经很温和了。”

        “一派胡言！舍身炼骨残忍痛苦至极，她不仅永远活在自己的仇恨里，还要吸收她爷爷的怨恨！炼成后每杀一人，怨气就会暴涨，她无时无刻都在冲天的怨念当中不能解脱，你说这是帮她？！”

        “对呀，她想杀的人也不算少，怨气不重可怎么行？就像今天，她差点就被你收了。”阎悯看不清，那老妇的伤口正在慢慢愈合，“李家两口子都是牲畜，那女人看见张为善把秋家女娃拖进药田，见死不救，还跟张家要钱，谎称自己怀孕，劝李平自杀，不该死吗？”

        所以，她的眼睛和舌头留着也没用。

        老妇摇摇头，突然发力，一掌劈向阎悯！阎悯无法动弹，挨了一掌，喉头一股腥甜，眼前立即黑了。

        “还有意识？不得了，现在的小鬼都这么厉害。放心，我可舍不得杀你，只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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