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意外

烟火绚烂，姹紫嫣红夹杂的金色的火光喷薄而出，形成巨大的花朵，转眼间将黑色的夜幕映得亮如白昼。

        棠溪忽然伸手勾起苏闲暮的脖子。她没什么力气，苏闲暮还是顺着她的手低下头。

        少女如兰的气息贴近他的面容：“苏闲暮，新春快乐。”

        “阿曦，新春快乐。”他呢喃。

        棠溪软软笑了一下，对他说：“记住了吗？以后过年，就要这么过。”

        “没有人陪你吃饭，一个人也要好好吃饭。没有人陪你看烟火，也要好好地对着烟火许愿。”

        苏闲暮蹙眉，伸出食指堵住她的唇：“我有阿曦。”

        棠溪愣了一下，而后笑道：“对，你还有我。”

        “但是苏闲暮，就算没有我，没有任何人，你也要好好生活。”

        她起身伸了个懒腰：“不为别的，就为了自己。也许是一次酒局，也许是一场烟花。这个世界总有有意思的事情值得你留下来。”

        苏闲暮摇头，重新将她娇小的身子揽进怀里：“不，只有你。”

        只有她，让他觉得世间还有意思。

        犹记梅绣走的头一年，他失去了仅有的一点爱和庇护。一个人畏畏缩缩地藏在苏家偏院，把自己藏着不见天日。

        没有人知道他一个四五岁大的孩子是怎样活下来的。下人欺凌，与狗抢食。苏家富硕，却容不下他。

        那一年的大年三十，他心存侥幸，趁着苏家人在看烟火，去厨房偷东西吃。最后被人死死押在苏回舟面前，他仰起头，所谓的父亲眼里是浓烈的厌弃和鄙视。

        “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他作为太傅的父亲一生儒雅谦和，独独待他如此。

        梅绣站在那一堆女眷里，垂头轻轻摸着自己怀胎的肚子。她不敢看他。

        除夕于苏闲暮，从来不是个值得期待的日子。

        “苏闲暮？”莹润洁白的指尖在他眼前挥了挥。棠溪说：“我们进屋吧。”

        苏闲暮抓住那只手，牢牢将它锁在手心：“阿曦，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棠溪眨了下眼睛，展露一个笑来：“会。”

        “即使没有办法陪你了，我也会朝这个目标去努力。苏闲暮，我会努力的。”

        这个夜十分奇怪，许是喝了酒的缘故，苏闲暮竟头一回比棠溪先睡着。橘黄色的灯火在他眼里朦胧又模糊，棠溪坐在床边，手指一下下轻抚他的黑发。

        “苏闲暮，睡吧。”

        她掀起他的面具，轻柔地于他额间印下一吻。

        四周都热闹的除夕夜，他的房里静谧又安稳。

        第二日苏闲暮醒来，掌心一片温热，原来少女的左手被他握了一晚上。

        他刚醒，眼睛还是雾蒙蒙的。加上皮肤嫩得能掐出水，看着乖乖的，显得没有一点攻击性。

        “苏闲暮，摸摸枕头底下有什么？”棠溪收回手，活动了一下手腕。

        苏闲暮闻言拿起枕头，下面藏了一个用红纸包着的东西。

        “这是压岁钱。”她笑道：“新的一年，平平安安。”

        苏闲暮盯了那红纸半晌，突然说：“阿曦，我长大了。”

        小时候都没有过，长大之后还要什么压岁钱。

        棠溪问：“那你成家了吗？”

        苏闲暮摇头。

        “那就是咯，未成家的人就该有的。”她将红纸包塞进他手里：“快拿着呀，拿去给我买糖吃。”

        少年不语，哑嗓里带着点慵懒，头埋进她的颈侧：“阿曦，我时常在想，你是不是真的。”

        吃了那么多的苦，突然有人给你一大堆糖，任凭是谁都会怀疑是不是在做梦。

        苏闲暮这种浸渍在刀山火海里的人也不例外。

        棠溪拍他一下，佯装恼怒：“什么鬼话啊？我当然是真的。”

        “快起床，有个惊喜要给你。”她起身，收好桌上的纸张。

        待苏闲暮收拾好后拉开房门，一只白猫赫然出现在门口。

        是只白狮毛，瞳孔碧蓝，懒洋洋地趴在地上。棠溪抱起猫放进他怀里。

        “答应我，好好养着它哦。”

        她要给苏闲暮找一个寄托。

        这只猫的性格柔顺，苏闲暮抱着怀里也不闹腾。猫伸出粉粉的舌头，舔了一下他的手背。

        苏闲暮按捺着想把它丢出去的冲动。

        “你会喜欢它的。”棠溪憋着笑，撸了一把白猫的长毛。

        “不会。”苏闲暮飞快答道。

        顿了一下，他又补充道：“若是真的喜欢，那也是因为它是你送的。”

        棠溪取下门边的红梅，脸上的笑意愈深：“那像喜欢我一样喜欢它，陪着它。”

        他们抱着猫下楼，李荃他们已经在包饺子了。

        架不住他们的热情，苏闲暮端起一碗饺子，打算礼貌性地吃两个。

        吃到第二个，牙齿磕上一个硬硬的东西，他取出，是一枚铜钱。

        于寒松第一个发现：“铜钱被苏大哥吃到了。”

        吃到铜钱是什么意思？

        苏闲暮抬眼看向棠溪，她双手撑着下巴也在看他。两人对视，她拍拍手掌，看起来比他还要开心：“恭喜苏小明！新的一年好运连连哦！”

        侍卫们跟着起哄：“恭喜苏大哥！”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所有目光聚集在苏闲暮这里。他轻咳一声，不自然地偏过头去。

        吃过饺子后，棠溪提出去给小白猫买些吃的。

        “往年年年初一要下雪，今年一粒都没有，真是奇了怪！”李荃在客栈门口说。

        棠溪说：“可能是前段时间把雪下完了吧。”

        她拉起苏闲暮，两人步行至街市上。

        猷州这边没有初一不出门的传统，相反，百姓到了初一这天，还都喜欢出来逛逛市集。

        棠溪抱着猫对苏闲暮说：“阿暮，这是你的猫，想一想要给它买什么？”

        苏闲暮正要说话，却见身边的人步子停住了。

        棠溪感受到心口一阵不舒服。

        她想说话，脑海里突然爆发出尖锐的电流声，激得她几乎站不住。她整个身形一晃，白猫从她身上跳了下来。

        棠溪蹲下，快速深呼吸，想调整这种不适。

        电流声却一声大过一声，她无比肯定是系统。

        苏闲暮没去管猫，快速走到棠溪身前蹲下：“阿曦？”

        他抬起她的手腕把脉，除了气血有些虚之外，瞧不出其它问题。

        也是在这个时候，棠溪呼唤了无数声的系统终于有了回音。

        还是熟悉的电子音，语气却有些急促：

        “顾榆瞎了。”

        顾榆瞎了。

        棠溪脑海里久久回荡着这句话。

        她搀着苏闲暮的手慢慢站起来，勉强扯起唇角道：“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系统的声音听起来如临大敌：“顾榆遭遇顾家人算计，提前瞎了，作为任务者，你必须回去修补剧情。”

        它们这样的系统，本来就以书里的男女主为重心，如今剧情点提前，它不能允许再多的意外发生。

        “现发布任务，按照剧情，回宿安求神医，逼顾榆与你成亲。”

        “成亲？”棠溪问，“为什么这么快？”

        原书里重生之前，原主棠曦确实会与顾榆成亲。

        那时苏娴慕已经死了，顾榆以为她的死与棠曦有关，一直怨恨着她。苏娴慕死后，他将全部身心交付于朝堂，再加上苏回舟的有心助力，很快便大放异彩。

        久而久之，顾氏宗族里有人眼红，故意算计，他被弄瞎了眼。这对他来说是致命的打击。仕途，命运尽毁。一个瞎子成不了事，那段日子，他像被所有人抛弃了。

        就在他失意痛苦之时，棠曦带着应朝的神医出现。

        “和我成亲吧，顾榆。”她眼中含泪：“苏娴慕已经死了，你不可能一辈子不娶的。和我成亲，我会不顾一切救治好你，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

        苏娴慕死后，顾榆的颓然她看在眼里。棠曦心疼他，急切地抛出自己身上所有的筹码。

        娶了她，就算不爱她也没关系。来日方长，顾榆终有一天会在意她。

        可惜棠曦看不清顾榆心里的恨意，也没看到他嘴角挂着的那抹嘲讽。

        “好啊。”他最后说。

        棠曦眼里滚烫的热泪终于落下。

        这桩强求来的姻缘，是原主棠曦死之前回顾一生，最为痛恨的一个决定。

        分明裹上了那么多层衣裳，棠溪却觉得自己身上发凉。她走在苏闲暮身边，只拢了拢最外层的披风，不敢表现出异常。

        “我不想做任务。”棠溪对系统说，“我不喜欢顾榆，不想为他求医，也不想和他成亲。”

        久违的电流应声而起。

        “你现在必须回去。”系统的语气不容反驳：“顾榆现在是个瞎子，如果你不出场，顾家人又有心杀他，那没有人能救他。他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整个世界都会崩塌。”

        “包括你，包括苏闲暮。”它的语速很急：“你这段时间做了这么多，不会想他因为这个原因那么快死掉吧？”

        棠溪浑身一僵。

        她许久没有说话，系统猜出她在动摇了。

        它用上了许久没用过的礼貌的语气：“宿主，您可以先回去看看情况。像您以前做任务，只需要完成那个行为就行了。”

        “苏娴慕还没死，顾榆正在准备和她成婚，你提出的要求，他不会答应的。”

        棠溪仔细地回想了一下穿书过来之后所做的所有任务的细节，发现确实如它所说。

        她可以给顾榆送完东西之后冲他发火，肯定也可以提出成亲后飞快反悔。

        无论如何，都得先回宿安。先保证顾榆的安全，再走一步看一步。

        棠溪攥住苏闲暮的手：“阿暮，我们回宿安吧。”

        “我想阿澈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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