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山鬼惑心

　　“可怜我年轻时候也是一朵牡丹花啊，哪家男人看了不得恨老娘少给他生了两只眼。”

　　“也怪我当初眼瞎，看上了你这王八蛋，被你爬上了炕头占尽了便宜。”

　　“到头来，给你生了个大胖小子，啊，你老孙家有了后，你，你，你就翻脸不认人了？”

　　“整日整日的不着家啊，现在可好，都跑到这山里来会狐狸精了。”

　　“呜呜呜…狐狸精，看我不挠花了你的脸，让你勾引男人…”

　　白狐寻声看去，我嘞个乖乖不得了，那山下离自己不过几百米地一处空旷处，此时已经站满了人。

　　破烂的衣裳打满了补丁，一个妇人此时正被人群拦着，双腿扑腾，咬牙切齿的叫骂不休。

　　不是自己夜里偷过土鸡蛋的苦主又是谁人？

　　也亏的她嗓门大，不然怕不是被山民走到自己藏身巢穴自己都还睡的死沉？

　　再往上走个几步，藏在枝叶后的老巢可就暴露了，药田里的草棚顶子现在拆还来得及吗？

　　不等细想，人群又有动静。

　　那妇人怕是骂的累了，抱着身边崽儿哭成一团。

　　山民之中总算出来个主事的老头，鸡皮鹤发麻衣短打，看着也没个几年好活。

　　就见他颤巍巍排众上前，人群散开露出两个人儿来。

　　却是一男一女，男的有些印象，该是那村里猎户，三十来岁正当壮年，却是面黑体瘦，一副操劳过度模样，此时正涨红了脸，不作声。

　　女的倒是长相秀丽，作侍女打扮。挽着两个元宝髻，身着鹅黄窄袖衫，下着翠绿长裙，腰系禁步。

　　老头走上近前也不施礼，开口就道：

　　“孙家三子，前些日子出门不见你回，村里崽儿们都说你被野兽拖了去填了肚皮。”

　　“这大雨连天的，没个着落，我也只当你滑进了山沟出不来了。如今在这里碰上，你也给叔说道说道，秀娘所说我是不信的，人家黄花大闺女，还真能看上咱小牛池的庄稼汉不成？”

　　对面那黑脸猎户，名唤孙三的闻言赶忙就要上前，却见那老头连带着身后山民齐齐倒退，叹一口气，垂着脑袋就要答话。

　　却是那侍女打扮的姑娘双手叉腰，狠声道：

　　“瞎了你的狗眼，姑奶奶怎会看上你们这等泥腿子。”

　　也不顾山民气愤，眼角上扬，又道：

　　“我家郎君乃是安远郡治下南野人士，如今在扶溪县城当值，名唤张恒的便是。吃的是皇粮，穿的是官衣。”

　　“日前送我家小姐回乡省亲，偏遇着这鬼天气。小姐害喜才知有了身孕，郎君便离了官道往你们这穷乡僻壤里来。”

　　“想着采买些山果野味，给我家小姐路上解馋，那成想碰到个奸滑货。”

　　说着拿眼瞥一眼身旁孙三，只看得孙三把个脑袋都垂到了腰上。

　　“这憨货一看我家郎君出手阔绰，居然言语哄骗说这附近有那山楂林子，最适合孕妇吃食。”

　　“还说什么酸儿辣女，他家婆娘就是吃了这酸果子才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

　　说着说着，居然皱起眉头，又道：

　　“谁知这雨越下越大，我家郎君何等金贵人物，哪里吃过这等苦，摔了一跤肿了腿脚，几个护院又言说此时下不得山，才困在此处。”

　　那老者闻言，心中暗道，前面山头确实有片山楂林，只是偏远少有人敢来。

　　看这小娃说的头头是道，穿的也好，不像是会蒙骗人的。

　　“这，三子，是这么回事？”

　　斜地里那秀娘又骂：

　　“孙癞子，你个山筋头，我怀孕时你给我吃的酸果原来是为了我肚子里的种带把，我原以为你是为了我，我真是瞎了眼，没看清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呜呜…”

　　老者眉头皱起又松下。

　　那孙三此时也顾不得老者问话了，慌忙向妇人喊到：

　　“哎呀呀，我的心肝秀娘啊，老天爷看着呢，我可不就是为了你嘛，关那小崽子屁事。”

　　“我冒雨带路不就图这官老爷赏个三瓜俩枣，好给你换身衣裳，吃口饱饭…”

　　不等他说完，秀娘便喊起来：

　　“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孙满意何时敢骗你来着。”

　　妇人破涕为笑，就往这三子身边走去。

　　那侍女不等她走近，上来便骂：

　　“你这蠢婆娘，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候，还敢胡搅蛮缠，我家郎君现在还躺在树洞里受着罪呢！快快找几个会跌打敷药的人来，耽误了，仔细你们的皮。”

　　秀娘泼辣惯了，那里受过这等气，正待发作，那老者已是听出味来，忙拉住她。

　　“他家六叔，带上药匣子快去看看，俺们也找找能避雨的地方。”

　　那侍女边走边还嘟囔，亏我家郎君让我个小女子跟来，就怕这些泥腿子不相信，没成想，哼！

　　那边山民看着走远的几人，又是一连声的告饶。

　　“就是就是，俺们这些庄稼汉，有啥值得人家图谋的。”

　　“秀娘啊，你可不敢再吱声了，惹恼了官老爷，咱们小牛池的人不知道，你家癞子肯定遭人记恨哩。”

　　“看看人家那神气劲，开罪不起嘞。”

　　老者也放开秀娘，满脸皱纹带笑：

　　“要是官老爷高兴，说不得还真能赏几个大钱，咱们小牛池如今遭了灾，等洪水退了，秀娘啊，免不得要借你们老孙家帮衬帮衬啊。”

　　众人眼珠徒转，仿佛秀娘真拿了赏钱一般，又是一叠声的哀告。

　　反正家里就那住人草棚，洪水冲了去，正好翻新房，可怜那地头没收的高粱，若是被水冲了去，可就难受了。

　　秀娘便又神气起来，拉过了崽儿，说都听自家男人的。

　　便有那妇人玩笑着，啊，什么孙老三怕婆娘，小牛池谁不知道，他老孙家现在儿媳妇当家哩。

　　刚刚还愁苦不堪的山民，转瞬就吵闹起来，看着山下洪水，也不哭诉，都想着回家盖个什么样式的屋子。

　　能是什么样式哩？

　　草棚子不就那样吗。

　　穷苦人家哪里有悲观的权利？全身家当都在身上扛着哩，或许遭了灾官老爷们能少收些粮税呢！

　　白狐藏在洞中，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他分明看到，那侍女和名唤孙满意的猎户，都被撕开了脖颈。

　　就像被自己撕开脖颈的老鼠一般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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