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不顺

8月19日  夜
  市公安局
  严谨敲响了副局长侯杰办公室的门，砰砰砰，“进来。”
  严谨推开门喊到，“报告。侯局还在加班啊？”严谨笑嘻嘻的说道。
  侯局长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哼，你小子今天这么有礼貌，肯定没好事。”
  “侯局，确实是需要您亲自出马才能摆平。”边说着边坐到了侯局长对面。
  “行了，快说吧，我着急下班。”侯局长抬头看了一下墙上的表。
  “两个事儿。这个第一个我想您帮忙明天把刘东林从十五里镇调走一天，我想去十五里镇派出所了解一下情况。第二个，还是得您跟十五里镇派出所所长沟通一下，因为十五里镇的有些同志觉得我们怀疑他们，所以有些抵触，我怕去了工作不好开展。”严谨满脸堆笑的说道。
  侯杰看着严谨样子就想笑，清了清嗓子，说道：“跟十五里镇派出所沟通这事儿你去找陈主任，他是杨刚的战友。调刘东林好办，明天组织一次政治学习，让各派出所派人过来，你找陈主任沟通，让他指定刘东林过来。”说完侯杰站起来将水杯中的水倒入花盆中，“去年十五里镇派出所民警调动的事儿我听说了，闹得影响不太好，那个小伙子好像是调到北郊镇派出所了，这个具体情况你得去城北分局问问。好吧，你还有事儿吗？没事儿我就下班了。”侯杰边说边收拾东西。
  “没事了，谢谢侯局。”说着严谨就往外走。
  “对了，陈主任也没走，你快去。”侯杰笑着说道。
  “好！”说着严谨快步来到政治部主任陈伟杰的门前，敲了敲门没人，转头望去楼梯的身影似乎就是他，严谨转身就追，最后在楼门口追上了陈伟杰。
  “陈主任！”严谨三步并作两步从楼梯上跳了下来。
  陈主任听到声音停了下来，回头望去，正看到严谨从楼梯上往下跳，“哎吆，小严，还是你身体好，这么高也敢往下跳。”
  “您老也不错，我这追了一路呢。”严谨说道。
  “我又没偷东西，你这个刑警大队长追我干什么。”陈主任边笑边往外走。
  “有个事儿请您帮忙。”严谨跟在陈伟杰身旁。
  “说。”
  “我明天要去十五里镇派出所调查走访，但是今天我把他们副所长刘东林带回来了审了一次，我担心明天去会有阻碍，想让您帮忙跟那边派出所杨所长沟通一下。另外明天局里有个学习会，您让杨所长安排刘东林过来吧。”严谨赶忙说道。
  “杨刚不是病退了吗？”陈主任说道。
  “因为刘家堡的案子在他们辖区，所以他又被叫回来了。”严谨解释道。
  “哦，是这样。”陈主任说道。
  “这不是听说您是杨所长的战友，所以才想请您出马，让杨所长帮我安抚一下十五里镇派出所同志的情绪，好让他们配合我调查啊。”严谨笑着说道。
  “你小子，净给我出难题。”陈主任一手扶着车门说道，“行啊，都是为了工作，我的话杨刚还不敢不听，我抽空给他打个电话。还有事吗？”
  “没事儿了！”严谨满脸堆笑地说道。
  “撒开我车门。”说完，陈主任笑着带上车门，开车离去。
  “慢走啊陈主任。”严谨敬着礼说道。
  8月20日  晨
  “喂，康局长吗？”严谨在路上给城北分局的局长康晨打去电话。
  “张队长，有何贵干。”康晨不带任何感情地说道。
  “有个棘手的案子，想请您帮个忙？”严谨语气温和地说道。
  “你一个市局刑侦支队的大队长还用的着找我帮忙。有事吩咐吧。”康晨继续冷冷地说道。
  “我想了解一下，去年十五里镇派出所民警王雨声被调到北郊镇派出所的事。”严谨继续压着语气说道。
  “怎么严队长升官了我不知道，是不是要改叫严主任了，人员调动应该不需要跟您汇报吧。”康晨继续没好气地说道。
  “康局长说笑了，只是有个案子涉及到这个王雨声，所以我需要了解一下。”严谨说道。
  “陈主任已经通知我了，你先去我们局等着，你要的人随后就到。”说着康晨就把电话挂了。
  这个康晨今年47岁，在城北分局局长的位子已经干了七年，原本前年有机会调到市局刑侦支队任支队长，考虑到政治部陈主任当时还有三年半就要退休了，他很快就能接班，本来前途一片大好。谁知严谨空降到临江市公安局任刑侦支队长，严谨今年只有41岁，之前在边境禁毒立过功，不论从哪一方面都压康晨一头。考虑严谨及时提拔为副局张依然会继续兼任刑侦支队长，如今康晨已经47岁，恐怕等到严谨把刑侦支队长让出来，他已经超过50岁，考虑刑侦支队长一般会挑选年轻有为的干部，到时候他恐怕就不是最佳人选了。所以，自从严谨调到市局刑侦支队后，每次需要城北分局配合他总是会给他点难堪。不过考虑的这次案子影响比较大，市领导都盯着，陈主任昨晚也打过电话，所以他已经通知副局长吕一城把事情安排下去了，但是他咽不下这口气，还是要给严谨一点脸色看。

  严谨虽然只来临江市任刑侦支队长两年半，却跟这位康局长已经起过不只一次起冲突，去年就因为一起连环盗抢案件需要城北分局配合，而这位康局长处处使绊子，最后两人在城北分局差点打起来。如果不是这次案件确实需要城北分局配合，不然他是断然不会给这位康局长打电话。
  严谨一人驱车来到市公安局城北分局，门口值班民警看到是严谨立刻出来迎接。“严队长，您来了。”
  “你们局长呢？”严谨关上车门，站在院子里问道。
  “没看到局长的车，估计没来。”值班民警回道。
  “那你们副局长谁在？”严谨一边往市局的大厅走，一边问道。
  “吕局长的车刚进来。”值班民警说道。
  “好，我上去找他。”说着严谨径直往楼梯口走去。城南分局严谨已经来过几次，对于各个部门和办公室的位置基本一清二楚，由于跟城南分局局长的几次冲突，这里的民警也都认识严谨，看到他来了，不敢多问，也不敢阻拦。
  砰砰砰，“吕局长。”严谨用力敲着门。
  “谁啊？”里边问道。
  严谨直接打开了门，“是我。”吕副局长一看是严谨赶将其让了进了，“哎呀，严队长，您来了怎么不提前通知一声，我好下去接您啊。快请坐。”吕副局长老好人一个，还有三四年就要退休了，一辈子勤勤恳恳，虽然没什么大作为，但也是任劳任怨，希望能走退休前再进一步，好衣锦还乡，所以虽然知道严谨跟自己的顶头上司不对付，但是对于严谨这样为了有可能决定自己能否再进一步的人，还是想在巴结巴结。
  严谨没有看到康局长，猜到他肯定是故意躲出去不见自己，估计他们肯定没有提前准备自己要到材料，所以自己也没有什么好气，也没有心情坐下跟他细聊
  “你们康局长有没有跟你说我来的原因啊？”严谨站在房中略带生气地说道。
  “说了说了。”吕副局长赶忙倒水，再次请严谨坐下，“今天我还没到局里就接到康局的电话，我这不一到局里，刚停下车就给北郊镇派出所打了电话，让王雨声马上到局里报到，结果他们所长说他去参加培训了，我又给在培训基地的肖局长打了电话，我还叮嘱他，让王雨声最快的速度马上过来，我估计用不了多久他就到了，路也没多远，严队长，你先坐下，喝口水，等一等。”
  听了吕副局长的话，严谨稍微缓和了一下情绪，说道：“你把王雨声的资料给我。”
  “您稍等，我马上让人给您找。”吕副局长说完打电话到人事科，让人找出王雨声的资料。
  吕副局长陪着严谨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但是始终不见王雨声身影，严谨看着表，时间已经过了半个小时，不耐烦的说道：“王雨声怎么还没来？”
  “不应该啊。”吕副局长立刻起身打电话给肖副局长确认，谁知一连打了三遍肖副局长电话都没人接。吕副局长的额头不觉地冒起汗珠，随后尴尬着笑着跟严谨说道：“严队长，我马上安排人到培训基地把人接过来。”说着就往外走。
  刚刚严谨还在纳闷儿，以前每次让这个康局长配合工作，总是拖拖拉拉，今天他怎么会行动这么快，看来是在背后给自己使绊子。严谨想的一点没错，康局长在接到严谨的电话后，就气不打一处来，想着给严谨添点堵，但是上次因为跟严谨起来冲突，已经被批评过一次，这次这个案子市领导这么重视，明着来肯定会挨处分，但是他又不想这么放过严谨。于是他先给吕副局长打电话，让他接待严谨，他知道吕副局长肯定会马上给培训基地打电话，他没有给在培训基地的肖副局长打电话，而是打给了负责培训的刑侦大队长常新洲，让他通知所有培训民警在培训基地等候，说他自己马上就到。等到肖副局长接到吕副局长的电话准备安排王雨声去分局报到时，就被刑侦大队长常新洲给拦下来了。康晨跟严谨的矛盾在临江市公安系统几乎人尽皆知，再加上康晨自己要亲自过来，肖副局长也不敢违逆康晨的意见。
  康晨来到培训基地后，就说要给大家讲政治课，提高政治站位。在康晨讲课前，肖副局长试探性的对康晨讲，吕副局长要王雨生到分局报到后，康晨瞪了一眼肖副局长后说：“我讲课能有几分钟，分局这么近，一会儿我讲完课，让他跟我的车走。”众人看来康晨的态度也不敢多说。
  吕副局长派的民警到了培训基地后，看到康晨在讲课，大概也就明白了七七八八，但是严谨已经在局里等了很久了，在等下去估计就要发火了，到时候城门失火会不会殃及他这条池鱼就不好说了。在门口犹豫再三，他还是决定进去通报，只要自己把事情一说，无论结果如何都跟自己没关系，自己就是个传话的，下定决心，他敲了敲门。
  砰砰砰，康晨听到有人敲门，低头看了看手表，已经快9点了，估计严谨已经坐不住了，来敲门的估计就是分局来要人的，事情不能太过火，给他添点堵也就算了，他示意开门。

  “小陈，什么事啊？”康晨问道。
  “康局，您在这啊，是吕副局长派我来叫王雨声到局里报到的。”民警说道。
  “哦？严队长已经来了吗？没想到严队长动作挺快啊，好，你就让王雨声跟你走吧。”说着看了看表，“哎呀，没想到啊，本来想简单说几句，最后说了这么多。同志们呐，最后啊，说一千道一万，我们人民警察不管做什么事，都要牢记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宗旨，不负党和人民的嘱托。好，我今天就说到这。”
  这边副局长吕一城已经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他又打电话给派去的民警，“小陈啊，你接上王雨声了吗？你们到哪了？好好好，快点，直接到小会议室。”吕副局长挂了电话，赶紧进屋跟严谨说道：“严队长，王雨声已经在路上了，很快就到了。”
  严谨一脸怒气，他知道这事儿肯定是康晨背后捣鬼，他也不好过分苛责吕副局长，随后深吸一口气，坐了下来。看到吕副局长不知所措的样子，严谨主动说道：“吕局长，刘东林这个人你了解吗？”
  吕副局长赶紧说道：“刘东林是个老同志了，平常工作好发点牢骚，有时候有些拈轻怕重，但是关键时刻还是能顶起来的。就说去年他女儿去世以后吧，本来我们都以为这个事对他打击很大，会影响工作，就想让他多休息休息，但是没想到不到一个月他就调整好了，特别是这个王雨声要调岗，刘家堡这个村比较偏远，一般人不愿去，他却主动承担起来了，工作比以前还要积极，这是我们所有人没有想到的。”
  严谨听着吕副局长的话陷入沉思，他这么一个在平时拈轻怕重老油条，怎么会因为女儿去世这样的事反而把中心调整到工作上了，还主动承担刘家堡这样一个偏远村子的管理工作，这完全不符合常理，这个刘东林越来越可疑。
  砰砰砰，“吕局，王雨声来了。”吕副局长听到王雨声来的声音赶快起身去开门，“人在哪？”
  “在大厅等着呢？”
  “严队长，你看给你们安排到会议室怎么样？”吕副局长征求道。
  “你安排就好了。”严谨说道。
  “去一楼小会议室。”吕副局长说道。
  “是，这还有王雨声的资料。”吕副局长接过资料递给严谨，然后带着严谨来到小会议室。
  严谨来到小会议室外，透过门上的玻璃观察着王雨声。小会议室不大，中间四张长桌拼作一张大桌，桌子四周围着十几把椅子。王雨声独自一人坐在空荡荡的会议室中，只见稳坐椅子上，望着一旁的窗户，神情自若，完全没有待审的慌张和警惕。
  严谨推门进到会议室，王雨声听见门开了，立刻起身并转头向门口望去，他之前并未见过严谨，但是分局的副局长吕一城他是见过的。虽然严谨没有穿警服，但是他从严谨的年龄和动作姿态，也猜的出严谨不是一般的警察。他稍稍弯腰，一手扶着桌子，抿着嘴没有说话，但眼睛一直注视着严谨。
  严谨进了后绕过桌子，径直走到了王雨声对面的位置，随手将手中的文件扔到桌子上，方才抬眼看向王雨声，接着漫不经心的说道：“王雨声是吧。”
  “到。”王雨声问道。
  “你坐吧。”严谨说着自己先坐了下来。王雨声听了严谨的话，点点头，但只是弯了弯腰，没敢坐下，一直看着严谨和吕副局长都坐下后，才缓缓地坐了下来。此刻的王雨声才开始忐忑起来，完全没有了独自坐在会议室时的从容。他弯着腰、低着头，眼睛一直注视着严谨，双手紧张的来回揉搓。
  严谨一边低着头翻看着王雨声的资料，一边开口问道：“你是哪年来的警队？”
  王雨声是第一次见严谨，但是看着他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但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吕副局长见王雨声愣愣地看着严谨，便开口说道：“小王啊，这是市局刑侦支队的严队长，有些情况要跟你了解，你如实的回答。”
  听到吕副局长的话，王雨声眼睛短暂的失神之后，随后闪烁着异样的光明，立刻起身立正敬礼答道：“报告严队长，我是10年警校毕业，毕业之后就分配到了十五里镇派出所担任民警，后在2011年6月21日调入北郊镇派出所。这两年来我总共破获了3起盗窃案件，制止了打架斗殴案件十余件，调节纠纷就更多了。另外……”
  严谨抬起头目瞪口呆地看着王雨声，不知道他为何这么多话，似乎是在背诵已经准备了好久的述职报告，难道在他来的路上有人给他通过气，但是给他通气的人到底跟他说了什么胡话。严谨无奈地伸手打断了他的‘汇报’，说道：“我问什么，你打什么。”听到严谨的话，王雨声又有些不知所措，严谨挥挥手让他坐下，继续问道：“……”被王雨声一段高亢的汇报打断了思路，一时不知从哪里问起，思考片刻之后严谨问道：“你是一到十五里镇派出所就负责刘家堡吗？”

  “是的，我一开始跟着刘家堡的辖区的民警刘峰，后来他请了一段时间病假，就变成了我独自负责刘家堡。”王雨声说道。
  “不到一年就自己负责片区了？”严谨问道。
  “因为刘峰受了伤，住院了，所里人手不够，所以就安排我自己先顶着。”王雨声答道。
  “刘东林没有跟你一起负责吗？”严谨问道。
  “刘所长只是在有些重大工作忙不过来的时候才去刘家堡，而且也不是他一个人，有时还有别人。”王雨声答道。
  “离开十五里镇派出所后，你还去过刘家堡吗？”严谨问道。
  “回去过几次，去看了看那里的老人。”王雨声答道。
  “去看刘家堡的老人？那里有你的什么亲人吗？”严谨问道。
  “不不不。”王雨声解释道：“我在那里工作了一段时间，我觉得那里的老人都过得很苦，很多都是没儿没女的，虽然有政府的低保，那也只是能让他们饿不着而已。有的老人生病了，身边连个照顾的人也没有。所以从十五里镇调离后，我回去看过他们几次，给他们送了些生活用品。”
  王雨声的解释确实与老刘在刘家堡询问当地居民的反应的情况相同，但是仅仅为了送几件价值不过几十元的物品，就驱车赶往几十公里外、道路崎岖的刘家堡，让严谨心中难以信服，他继续问道：“既然你放不下那里的村民，为什么要申请调离呢？”
  王雨声深吸一口气，语气苍凉地说道：“因为家里出了一些事。”
  “什么事？”严谨追问道。
  王雨声没有说话，只是低头抿嘴沉思。吕副局长看王雨声一直不说话，严谨则表情严肃地盯着他，便开口说道：“严队长，是这样，王雨声的母亲前段时间去世了，他还有个妹妹，需要人照顾，所以就申请调到了北郊镇。”王雨声听后依然是保持沉默，这是头低的更低了。
  “妹妹？”严谨疑惑地看着王雨声，王雨声的资料里并没有写明他有一个妹妹，而且他是80后，还是城市户口，怎么会有妹妹。
  王雨声抬头瞥到严谨异样地眼神，立刻解释道：“小琳是我小姨家的孩子，是我的表妹。”看到严谨眼神有所缓和，他继续说道：“我小姨在六年前年因为癌症去世了，因为那时候她还在上小学，所以就寄养在我家。”
  “六年前上小学，今年多大了？还需要你照顾？她没有其他亲人吗？”严谨疑惑地看着王雨声。
  王雨声继续解释道：“她爸爸在我还小的时候就去世，她跟她爸爸家的人就一直没有联系，所以小时候就经常住在我家，所以小姨去世后，我妈妈就很自然的把他接过来了。她今年已经18岁了，如果没生病的话，明年那就要参加高考了。”
  “生的什么病？”严谨继续问道。
  “急性白血病。”王雨生语气沉重地说道，“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高考那天。”说着眼角翻起来泪花。
  “急性白血病！”听到王雨声的妹妹得了白血病，生命可能不到一年了，心中一惊。但是让严谨心中一惊的可不是王雨声妹妹悲惨的命运，而是那篇借尸还魂的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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