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爹爹

屋内一大一小两人，继续大眼瞪小眼。

        小小屁孩一直不停地哭，嘴里嚷嚷着：“找爹爹，爹爹，呜呜呜……”

        高长恭脸色有一瞬间的崩溃，对哄小孩他可完全没有经验，上一世关于娶妻生子这块的记忆像是被刻意掩盖似的，完全不记得。

        面对这个三岁小娃，他真的有点束手无策。

        退一步讲，即便留存上一世有关妻儿的记忆，但对于他这样的皇亲贵胄而言，孩子基本都是由奶妈哄着养大，根本不需要他过多忧心。

        瞧着眼前的小孩，高长恭眉头都要皱出褶子来：“你爹爹在哪儿，本王……我带你去找好不好。”

        小孩的哭声戛然而止，高长恭心中暗喜，就在他以为有戏时，那小破孩却道：“你就是我爹爹。”

        “我不是。”这次高长恭没犹豫，斩钉截铁地一口回绝。

        “呜哇……”小孩又开始哭闹，这次比刚才更凶了。

        “我要爹爹，呜呜呜……”

        高长恭的耐心快被小孩哭没了，冷着连坐在床榻上，等小孩哭个够。

        不曾想，这小孩的精力旺盛得吓人，哭了好大一会，不仅没有困乏的迹象，嘴里的说辞还变了样。

        “爹爹不要我了，呜哇……”

        从“我要爹爹”变成“爹爹不要我”。

        大半夜碰到这么个小祖宗，也是够他喝一壶了。又坐了一会，高长恭实在忍不住，语气不算温柔地说：“你要是想找爹爹，我可以带你去找，至于你爹要不要你，我可就管不着了。”

        小孩一双眸子瞪得滴溜圆，眼中蓄满了金豆豆，估摸着对方说得也不是什么好话，小嘴一撇又要哭出声来。

        “停！”高长恭真是半点也听不得这小孩在自己耳边的哭闹声，握拳妥协道，“我答应你，帮你找到爹爹后，尽力说服他不打骂你，可好？”

        在高长恭眼里，这小哭包就是不听话从家里跑出来了，到了晚上才会哭闹着找爹爹，只要他把人送回去了，好好跟孩子父亲谈谈，也就没什么大碍了。

        可小哭包下句话直接让高长恭差点原地跳脚：“你就是我爹爹呀。”

        声音稚嫩悠长，奶里奶气的。高长恭下意识想反驳，一抬眼瞅见对方乌溜溜的大眼睛满怀希冀的看着自己，眸中泪水半干，面团子一样的小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吧嗒”一声没入衣领内。

        这样的小团子，让高长恭属实有点不忍心再说重话了。

        天色很晚了，想到明天还要赶路前往封地，高长恭无心再与一三岁小娃争辩，只得暂时低头：“你别哭好不好，今晚就先跟我睡。”

        他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这个地方较为偏僻，整个小镇也没几户人家，只得等着到了封地后，再找机会张榜给小孩寻爹。

        到了他的地盘，做什么事也易如反掌。

        翌日，高长恭再次坐上了马车，只是马车内不再是他一人，还多了条小尾巴。

        这波动作让随行的仆从很是惊讶，尤其是高衡，嘴巴都足以塞下一枚鸡蛋，结巴道：“王……公子，您要……带着他？”

        这个“他”指的就是高长恭身边的小尾巴，小鹿崽。

        昨天高长恭问小哭包的名字时，他只说自己叫小鹿崽。听到这个不算名字的名字，高长恭嘴角一阵抽搐，小屁孩叫小鹿爷，小哭包叫小鹿崽，这兄弟俩的名字要多敷衍有多敷衍。

        但直接称呼人家小鹿崽也很奇怪，高长恭索性就直接叫他鹿鹿。

        “这镇上人烟稀少，鹿鹿的爹爹也不好找寻，若是把他一人留在这儿，难保不会被人贩子卖了去，先带回封地，日后再做打算。”

        说罢，高长恭就把鹿鹿抱上了马车，自己也上了去。

        他王爷都那么说了，高衡也就不再多嘴，反正吃的不是他家大米，他瞎操心个什么劲。

        坐在马车上没多久，高长恭就哈欠连天。许是昨晚就寝晚，身边又睡着这么个小人，总担心会压着他，一晚醒了好几次。

        话说鹿鹿还算乖巧，自从高长恭说暂时带着他，小孩听后变得异常乖顺，晚上也没怎么闹他。

        只是小孩不闹他，他自己却有心思，脑中盘旋着保命符的事，还有小鹿爷那小屁孩说的话，一晚上睡的很不安稳，早上起来眼里都带着红血丝。

        鹿鹿上了马车，探着毛茸茸的脑袋开始四处张望，左瞧瞧右看看，时不时还上手摸一摸，但却没开口说话，大概是看到他“爹”睡着的缘故，担心吵醒他。

        颠簸的马车急速行进，高长恭却睡得一塌糊涂。

        不知过了多久，高长恭耳边传来一阵惊呼：“爹爹，好好玩。”

        睡梦中的高长恭逐渐转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缓缓坐起身，整了整身上略微凌乱的衣物，还有些恍惚。

        抬起眼皮看去，鹿鹿正跪坐在马车的窗户旁，兴冲冲地望着窗外。

        听着外面的喧闹声，高长恭扬起嗓音：“高衡，到哪儿了？”

        马车外的高衡：“回禀公子，已经到了兰陵，只是前面有家千金小姐在举行抛绣球招亲，行人太多，暂时走不动。”

        马车早在鹿鹿说话时就停了，被卡在街道中央，前面的出不去，后面的也走不了。

        高长恭透过车窗向外瞧去，街边吆喝声此起彼伏，路上行人接踵而至，竟比上元节的灯会还要热闹几分。

        这兰陵封地，果真如记忆中一般，热闹非凡。

        “爹爹，我要吃那个。”鹿鹿支棱着小爪子往一个方向指去。

        高长恭定睛望去，小孩指的地方是个卖糖葫芦的摊位，摊位上的糖葫芦红彤彤的，在刺眼的阳光下显得分外诱人。

        对于物质方面，高长恭也不会亏待了他，刚要吩咐随从去买，结果小孩却说：“要爹爹去买。”

        这还命令上了。高长恭深深呼出一口气，这小哭包跟他哥一样，自己那么丁点大，偏巧还喜欢命令人。

        这也就算了，他们知不知道自己命令的人是谁，哪怕上一世被赐毒酒身亡，高长恭也从没这么憋屈过，前后被三五岁的小娃命令来命令去。

        等了半晌后，鹿鹿见他不动，乌溜溜的大眼睛很快蓄上泪水，眼看下一刻小嘴就要向下撇，高长恭叹了口气，拿起一旁的面纱，认命似的：“在马车上等我，不许乱跑。”

        “好……”鹿鹿一听，马上要下撇的嘴角急忙收了回来。

        街上人很多，再者可能是前面正举行抛绣球招亲，明明很短的路却硬是被高长恭挤了半天才走到。

        “老板，来两串糖葫芦。”

        “好嘞。”

        付完钱后，高长恭正欲转身，却不知怎的周围变得异常拥挤。好不容易地转过头，发现众人都往前面挤去，他转身的动作就显得愈发艰难。

        人群中不知谁高喊一声“要开始了，快走”，众人挤得越来越凶。大街上人太多，武功根本就施展不开，高长恭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挤的不得不往前跟着走。

        待他回过神时，人已经被送到了围着红色绸带的小楼下。

        迎着刺眼的光往二楼看去，“绣球招亲”四个醒目的大字明晃晃地立在那儿。

        他竟是被人挤到了绣球招亲的地方。

        高长恭无意凑这个热闹，抓紧手中的糖葫芦，转身跟周围人道：“麻烦让一让……”

        紧接着一道惊呼自旁边传来：“下来了，快抢！”

        他的声音在喧闹声中被完全掩盖。

        被众人挤得有些不适，高长恭还在挣扎着要转身，不想却被人从后面推了一把。

        这一推，他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倒，直接把周围几个奋力抢绣球的人挤到了旁边。

        恰好这时，缠着红绸带的绣球从天而降，高长恭手疾眼快想要避开，可变故又发生了。

        正当他要侧身躲开时，旁边有人拉了他一下，力道之大像是要将他牢牢掌控。此外，那人指间像是戴了一枚翡翠扳指，硌的他手腕有些微微疼痛。

        高长恭漂亮的眉毛蹙起，对方的掌风来得很猛，让他脸上的面纱摇摇欲坠。他既要挣脱又要护住面纱，一时竟无法分神去管绣球的事。

        紧接着人群中一阵惊呼，高长恭只觉怀中分量重了不少，低头发现那缠着红绸带的绣球刚好不偏不倚砸到了他的怀里。

        随之而来的，他的面纱已经在混乱中掉落，清俊的面容直接曝晒在暴烈的阳光下。

        此刻还有一个低沉暗哑的声音从耳畔飘过：“公子，你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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