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觉醒

而接下来生的一切令叶行空终生难忘。

        将军如锋利的刀刃，划开层层人浪，右手的断剑在空中不停的挥舞，剑走游龙，一顿一杀，以剑锋为笔，以战场为画，每一次轻轻飘过，总会带起一簇血花，在每一次转折处总会伴随着敌人头颅的飞舞。

        杀人变成了一种艺术，每一次挥出，渐慢似缓，渐急似迟，如轻似重，高低顿挫。起点是敌人的鲜血，终点亦如是，每一次都是最简洁的路线，不浪费丝毫的力气，亦没有多余的动作，剑刃在空中画出一条条优美的曲线。

        艺术仿佛被升华为一种道，一种玄之又玄的道，每一次作画，仿佛是敌人自己在配合着将军的动作，叶行空不知道这是一种怎样的一种境界，但是他隐约有一种感觉，这就是他接下来的方向。

        叶行空轻轻的闭上了双目，在他的精神世界中出现了一幅奇异的景象，一只巨龙在战场上飞舞，每次冲撞和摆尾总会把周围的野兽击出很远，每一次呼吸间，都会大量的收割着战场的亡灵，死去的敌人身上仿佛有什么东西飘出，在龙的眼睛上汇聚，重瞳慢慢的生了变化，它在融合，敌人的恐惧仿佛是它最好的食物，眼睛贪婪的享受着这场饕餮盛宴……

        重瞳的变化仿佛是一种进化，而战场就是他最好的涅槃重生之地。

        涅槃，或是寂灭或是一飞冲天！

        叶行空感到一种晕眩，被迫从精神世界中退出，睁开双目，看到将军仍深陷敌阵，敌人仿佛杀不尽的野草，倒下了一个又会有两个补充上来。

        尽管敌人很强大，但将军只有一个，而砍下他的头颅，就能加官进爵，后半生尽享荣华富贵，酒林肉池。

        财富险中求，一个人再强，他也只是一个人，只要是人，他总会累，总会有松懈的时候，而他们要做的就是去做那个最幸运的人，耳边越来越粗重的呼吸，更是在时刻刺激着他们亢奋的神经，每一次呼气和吸气间也开始迟上半拍，节奏也不负最初的大珠小珠落玉盘，开始掺杂进生涩和杂音。

        “杀敌将者，赏钱十万，官升三级！”一个洪亮的声音在后方响起，这句话仿佛在浓硫酸中加入水，局面瞬间沸腾起来，脱离掌控，慢慢滑向失控的深渊。后面的将士听到这句话，眼睛瞬间变红，再也不顾惜战友之谊，拿起刀向阻碍自己美好生活的“障碍”砍去，而这一切都映入敌将的眼眶，但他却没有下令去阻止，他蔑视的看着战场中逐渐力竭的将军，目光中投射出不屑的嘲讽和狂热的疯狂。

        “战无不胜又如何？还不是荒山薄土，死而无名！”

        “要怪就怪你太耀眼了，挡住了太多人的路！”敌将轻轻抬手，需要两个人抬着的强弓被轻松的单手拿起，拈弓搭箭，利箭上弦，满似残月，引而不。

        战场上的人都有着极强的直觉，危险因素会如针扎一般刺痛而清晰，嘴角含着冷笑，“被审判的滋味如何，你不应该挡住我的路！天要亡你，我不得不从，哈哈……”

        骤然，利箭飞驰而出，夹杂着峻冷的气息，将军皱着眉头，好像察觉到危险，但是，在他即将躲避的瞬间，身前的敌人趁他分神的片刻，欺身而上，一记力劈华山，将军无奈的放弃了做了一半的躲避动作，手腕微转，剑尖似情人的亲吻，亲亲吻上对方的喉咙，动作自然，对方的眸子中还残留着对未来的憧憬，脸上还保留着生前最后的微笑。随后，被身后的“战友”残忍的踩在脚下，踩在他的脸去继续他未完成的梦想。

        因为这一记突袭，将军失去了躲闪的时机，利箭破开重甲插入将军的胸口。幸运的是，将军在最后时刻吸气收腹，腰身急闪，避开了要害，箭头穿体而出，入肉三分。

        将军剑身横扫，逼退众人，左手握住胸前犹在晃动的箭羽，拦腰折断，然后用力拍击胸部，猛然一口鲜血喷出，利箭从背后飞出，击穿了一个准备跳起偷袭的敌兵，他无助的用双手捂住喉咙，在作着最后的挣扎，眼里满是不可思议，以及对生存无限的渴求。

        梦想曾经如此之近，但是，他却倒在了最后一步。小人物梦想着一步登天，主宰命运，但是，这谈何容易，尽管他要求的并不高，‘衣锦还乡，让那个为他担心受怕的母亲为他这个儿子骄傲，让那个忍受家里的委屈下嫁给他的老婆能够在娘家抬起头颅走路，教那个还在咿呀学语的女儿说“爸爸”’……然而，一切到此为止，小人物迈不过龙门，终究还是小人物，他已经潜伏了很久，等待了好久，然而最终还是止步于最后一步，他尽力的伸出手，仿佛要努力的抓紧幸福，但是最后无力的落下，眼角一滴热泪摔落，落入尘土，消失不见。

        将军则趁机从披风上扯下一块布条，简单包扎一下。

        他拿掉沾染了太多鲜血的头盔，举目望去，身边是层层包围的敌人，水泄不通，外围是更多急着想插入的敌人，每个人的空间被压缩到最小，而他的马下已经堆起了一座巨大的小山，他就立在山峰之上，流出的鲜血把土地都染红，扬起的土全是鲜红。

        “难倒这就是我最后的战场？不，我觉不向命运低头！

        “我的命运，我说了算！”眼睛中血色渐浓，血目中勾勒出一轮血日，原本缓慢的融合又再次疯狂起来。

        收起断剑，左手轻轻抚摸着身下的伙伴，右手从马身上取下一把重戟，原来将军最擅长的并不是宝剑而是——重戟。他轻轻的拭去戟上的鲜血。

        “本以为不会再并肩而战！”心中浮现出一个柔美的身影，心如神往，面由心生，嘴角不由勾起一弯温柔。

        “你说你不喜欢我冷漠的样子，我就封戟练剑，没想到今天还是破戒了！”

        “我说‘我要活着回去’，男人的承诺一定会兑现！”

        “如若阻我，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纵使把这腐朽的世界变成炼狱，又如何？烈火焚世，又如何？这漫天神妖佛魔，又如何？只要有你在，我就毫无畏惧！”。

        “这天容不下我，我就逆天而行！”每说一句，眼中的情绪波动就减少一分，血色就浓重一分。

        将军拿起重戟，单手在空中挥出一轮满月，最后右手持戟，刀口右前，斜向下而止，长长的握把从背后穿出。眼神古井无波，似地狱归来的战神。

        将军的眼中，双瞳终于打破界限融为一体，瞳孔中有无数的印记浮现，凝聚变换，最终融入眼中，当将军再次睁开双目，血目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双紫瞳，高贵而神秘的紫瞳第一次出现于世间。

        隐约中，一头压抑的巨兽觉醒了，打破了身上的枷锁，而接下来，将是一场鲜血盛宴……

        将军和重戟仿佛融为一体，举重若轻，持戟作笔，天地为画，写下自己的道。

        将军抬头看向利箭射来的方向，面无表情，但是敌将却从对视中读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如芒在背。他立即挥手，下达了全体冲锋的命令，一定要阻挡住这个杀神。

        接着，将军动了，雷霆万钧之势，重戟在空中纷飞，所有人都抵挡不下一招，交手的片刻就被重重的击出数米，手中握着断掉的利刃，身体腾空而起，以将军为圆心向着四周飞射而出，化身战场暗器，“射”倒一片。

        重戟在将军的手下仿佛有灵性，重如山岳，轻如鸿毛，急如闪电，缓如清波。

        战马仿佛压路机，一路碾压而来，敌人完全不能阻挡分毫，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战斗！

        全世界的鸡蛋集中到一起，难倒就能把石头打破吗？答案不言而喻……

        这是一场屠杀，一个人对一群人的屠杀。

        将军一路碾压而来，终于“顺利”的杀到敌将的身前，重戟高高挥起，斜着落下……

        动作非常缓慢，这样的攻击，普通人都可以轻易的躲开。然而，战场上的众人却看到了令他们无比惊愕的一幕，夕阳下，一个头颅在空中翻滚着，眼中满是震惊，为什么他的身体动不了？为什么他会躲不开这“简单”的劈砍？为什么他的人生还未绽放光彩，刚登上舞台就要谢幕？

        他还有满身的武艺没有施展，这江山还要冠以己姓，为什么自己会饮恨于这“简单”的一击？

        一切的一切有太多的疑惑，然而，他再也没有机会知道了，他不清楚自己面对的究竟是怎样的敌人。他所有的一切都被洞悉，在杀气的牵引之下，看似不可思议的一击，其实在挥出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结局。

        大道至简，看不透，又怎能躲的过。

        而且，他的对手，真的是“人”吗？

        之前是，但是祭出紫目后，一切就不再确定了！

        将军抓起敌将的头颅，出雄壮的怒吼声，战场上仿佛响起了龙吟，龙威横扫而过，敌人无不心惊胆寒，手中的兵器再也握不稳，纷纷掉落，在军队的精神支柱倒塌之后，被热血刺激的大脑终于恢复了一丝思考能力，杀将军如草芥，那杀他们又如何？

        他们终于明白：眼前的敌人是不可战胜的！

        他们再也不去追求那近在咫尺的“梦想”，不切实际的梦终究会醒来，他们纷纷注视着将军，只见将军的左手高高举起，做出一个奇怪的手势，而在战场边伫立了“很久”的战士们得到了信号，纷纷驱马前来，就地散开，从各个方向包围起战场。

        他们不仅打胜了这一仗，还想要全歼所有的敌人！

        每个战士的眼睛充斥着暴怒，但是，他们的面容上却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有当他们目光注视到将军身上时，他们沉寂的面容才会骤然爆出巨大的光彩，那是对将军的崇拜，这一战他登上了神坛。

        他们驱马慢慢前来，把所有敌人向中间压缩，任何想要逃跑的敌人都被他们弯弓射杀，然后再恢复如初，不急不缓的慢慢驱马推进，士兵们也曾组织过反扑，然而，缺少了将军，缺少了灵魂的军队又如何组织起有效的反击，无组织的努力只是浪尖的那一簇浪花，注定徒劳一场。

        最终所有人都被压缩到一起，他们失去了所有的活动空间。

        人方为刀俎，我为鱼肉，沙滩上搁浅的鱼群越来越多，任何挣扎都是徒劳。终于，有人承受不住那沉重的压力，手中那重如千斤的兵器从手中滑落，而这仿佛推到了多米诺的第一张骨牌，最终波澜蔓延全军，所有人都扔下手中的武器，把命运交给了站在高处的那个伟岸身影。

        而战士们在人群十步外站定，他们崇敬的目光再次映入那个熟悉的身影。

        叶行空也看向那个身影，将军俯瞰众人，紫色的王者之气在身后冲天而起。突然，叶行空现将军的眼睛看向了他，一瞬间，他的大脑失去了思考，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纯净而高贵，深邃而神秘，紫色的瞳孔慢慢的印在了叶行空的脑海中……

        而此刻，他终于注意到将军的面容，叶行空震惊了，将军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这就是他自己啊！每次从镜子中看到的自己的模样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叶行空急切的知道答案，然而，将军只是向他点了点头，然后，面容在飞变淡，紫目却越来越清晰，突然，眼睛被一阵疼痛偷袭，叶行空痛苦的抱住了眼睛，但是，疼痛丝毫没有减少，这让他有种生不如死的感受。

        终于，疼痛在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一切归于平静，叶行空慢慢的睁开双目，原本的眼睛生了变化。

        紫瞳！和将军一样的眼睛。

        这神秘的眼睛，终于再一次重现世间。

        叶行空贪婪的大口呼吸着空气，原本的上帝视角消失了，但是，视野中的世界却变化了，仿佛多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他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

        这就是觉醒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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