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章三十八 冷雨

蒙歌大惊失色，他大声喊道：

        “砸！别让它们上来！把它们砸下去！”

        巨人们组成人肉阶梯的举动已经出了所有人的正常认知，巨人们的智力再一次震惊了人类。

        难民们终于不敢再吝啬，看着那一条条如同紫罗兰般垂落而下的巨人串，大片大片的石块密集地向下砸落而去！石头瀑布冲着栈道上的巨人们坠落而去，栈道上的巨人们立刻被砸得头破血流，但是它们居然还是悍不畏死地死死抓着同胞的手脚不肯放。

        “放滚木！”面对固执的巨人，蒙歌急忙回头喊道。

        “放滚木！”

        “砸死它们！”

        难民们纷纷将准备好的滚木推到了悬崖边，然后解开了捆绑在一起的绳索，起身抬腿，脚底板力间，愤然地将一根根的滚木踢了下去！

        砰！砰！砰！砰！

        一根又一根的沉重滚木如同重锤般向着下方栈道上的巨人们劈头劈脑地砸了下去，一大片的巨人顿时被砸得瘫倒在了地上，双手一松之间，两串人肉阶梯顿时拦腰断裂，重重地从二十多米高的山壁上笔直坠落了下去，摔向了下方的湖泊！

        差不多十秒之后，沐风才听到了湖水溅起水花的声音。隔着朦胧的雨雾，沐风仿佛看到下方的湖泊里升腾起了一团巨大的血花。从数百米的高空之中坠落，哪怕是落在水里，跟撞在铁板上也没有太大的区别，哪怕是巨人的强悍躯体，也只能粉身碎骨。

        但是即便是有大批的巨人坠落摔死，剩下的巨人们还是源源不断地攀爬上来，在两串巨人阶梯被打断后，剩下的巨人们只是稍稍减缓了上爬的度，但是却没有终止上爬的势头。

        “真他妈的该死！使劲砸！狠狠得砸！别让它们上来，砸那几个爬得最快的！”蒙歌的心态已经开始不稳了，他的语气开始颤，情绪变得急躁。事实上，并不需要他多言，难民们就一直在了疯般猛砸着那些爬得最快的冒尖巨人。

        巨木砰砰砰砰地向下坠落、撞击，大片大片的巨人像是被海浪冲刷的叶片般被砸出了栈道，摔下了山崖。但是剩下的巨人们却还是迎头而上，丝毫没有后退的意思，就好像是完全没有恐惧本能的杀戮机器。

        随着越来越多的巨人爬上了环形栈道，并且开始顺着这最后一片栈道向上攀爬，蒙歌意识到再不行动，时间就来不及了。

        于是他猛地转头，冲着两侧的难民们喊道：

        “砍断绳子，快！”

        民众纷纷拿起了剪刀、斧子，把拴在山坡上的木桩上的绳索砍断，绳索的另一端吊着下方的栈道，随着绳索被砍断，下方站了两百多个巨人的栈道猛地一沉，然后就重重地向下塌陷了下去！

        伴随着一大片尖锐的惨叫声，栈道上的两百多个巨人纷纷翻滚着坠向了下方的湖泊，偶尔有些落在下方的栈道上，也是摔得骨折身裂，蜷成一团，不住挣扎。

        一时间，最先爬上山头的巨人，居然被清扫了一大片。

        “好……好！”巨人们的成队坠落极大得鼓舞了难民们的气势，蒙歌忍不住握拳高声喊了起来。这个栈道陷阱，花费了他们整整三天的时间方才布置而成，现在能够取得如此巨大的成效，实在是鼓舞人心。

        可最大的问题是，栈道只有一条，同样的陷阱，无法使用两次。

        让人最为心寒的是，即便是面对两百多个同胞如雨点般坠落，下方的巨人们却依然若无其事地向上攀爬而来，就好像刚才坠落的同胞和栈道木板和它们完全没有关系一般。

        看到那一双双淡漠而空虚的眼睛，沐风的心也仿佛跟着下落的巨人们一起沉到了深渊。

        窜动的巨人头颅就如同拍击在礁石上的浪花越窜越高，之前的几波落石终究只能够暂缓巨人们攀登的势头，却无法做到将这道惊天猛浪彻底压下去。

        一些难民的箩筐与竹篓已经见底了，他们只能在地上刨泥土，挖石头，就地取材向下投掷，但是这种作法也只是扬扬止沸，左边砸下去几个巨人，右边又会如同雨后春笋般冒出一大批，右边砸下去一大片，左边又会窜起一大串，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在将最后一批崖边的滚木释放完后，蒙歌从崖边收回了视线，他看了一眼身旁零零散散的空箩筐，眼神变得沉重而阴郁。他手中的石块也已经耗尽了，但是这几轮的努力，效果却只是一般，成功被击落的巨人数量，没有过五百。

        远处仿佛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沐风揉了揉酸的肩膀，抬起头，隔着雨雾，他的眼睛渐渐眯起。

        南边地平线上，隐约可见一抹朦胧的黑线，就象镶嵌在土黄色大地上的黑色项链，不断地蠕动、扩大，那黑线在迅地蔓延、膨胀。成千上万只新巨人从海岸线的方向缓缓弥漫而来，它们汇聚成了灰黑色的轮廓，千万只巨足践踏着湿腻的大地，扬起了泥水和沙尘，雨花滚滚，那裸露的黄褐色的岩石和突然被新来的巨人大军所掩盖，只能隐隐约约地露出破碎的斑驳的点块，仿佛一只云海巨兽从黑云与海岸接壤的地带伸出了自己的锋利爪牙，一路向着十数座山峰弥漫而来。而在那雨点飞溅间，鳞甲巨人们表面的利刺被模糊了边缘，只能看到一层如同甲胄般的模糊轮廓。

        “又有新的巨人来了……”沐风倒吸了一口冷气。

        “是长鳞的鳞甲巨人军团。”沐风身旁的一个男子战战兢兢地道。

        沐风眯了眯眼睛，道：

        “可能……也有一些章鱼巨人，这样就麻烦了……”

        在这一波袭来的巨人群中，沐风看到了一只体型达到三十米的巨人，这只巨人就像是战争巨象一般忽爬忽走，在无数十米的普通巨人、鳞甲巨人的簇拥下缓缓而来，在如汪1洋大海般的巨人狂潮之中，这只高达三十米的大巨人就像是一座海中孤岛。

        沐风认出了这只三十米高的巨人，它的左眼已经溃烂了，看不到黑色的眼球，只能看到一团烂肉，很显然，它正是沐风最初在海岸遇到的大巨人。

        但是，沐风很清楚，在他的记忆里，体型达到三十米的巨人，至少有五只，除此之外，还有体型最大的六十米巨人，它们此刻都没有出现。

        大巨人的移动度较为缓慢，而且从体型来说，它根本就不可能爬上山峰。

        可是，它却有着极其惊人的吼声，当它爬行到了一片湖边时，它缓缓地仰起了光秃秃的头，然后喉头蠕动间，它撑开了上下颚，露出了锯齿状的牙齿，下一刻，一道如同鲸鱼般的沉闷响声在天地间传荡起来。隔着雨幕，沐风看到，这个大巨人嘴部附近的雨水形成了一团白色的雾气，仿佛一个被吹起的白色空泡。

        随着大巨人出吼声，在山崖上攀爬的巨人们仿佛一下子变得狂暴而凶悍了起来，山坡上的巨人们加快了力度，像是磕了猛药般冒着疯狂的石头，就如同闪电火箭一般疯狂猛冲上来，一些巨人甚至因为攀爬过猛而不慎大批量掉落悬崖，可是它们却全然不顾，只顾四肢力，仿佛一个个都变成了宁死不退的死士！

        很快，第一个巨人终于还是爬上了山坡，就在沐风失神之间，他的左侧传来了一阵叫声，他惊急地转头，却看到一个灰头灰脑的巨人跃上了山坡，露出了脑袋。一个难民惊恐地挥舞着砍刀，猛地向着那个巨人的头颅斜劈而去，刹那间，巨人的颈部被横向切入，鲜血四溅。周围的几个难民一拥而上，抡起了镰刀就猛砍巨人的头颅和颈部，巨人的脑袋被削了下来，没有头颅的身子无力地坠向了下方的大地。

        “上来了，巨人上来了！”

        “顶住啊，别让它们上来！”

        “把它们砍下去！”

        随着第一个巨人被推下了山崖，更多的巨人却冒出了头，恐慌宛如瘟疫一般开始疯狂蔓延，疲倦、饥饿又疾病缠身的难民们都已经到了理智崩溃的边缘，那一刻，所有人疯狂地抡起了刀具，像是割麦一般狂叫着、奔跑着砍杀着一个又一个从悬崖上冒出来的黑色头颅。

        “杀！”难民们狂吼，震得一些刚加入的新兵齐齐心惊。蒙歌为的执法队们如猛虎扑羊，猛冲在前，几十个人带着上千个被逼到了绝境的难民，竟也有几分惊天动地的气势。溅起的蓬蓬的水雾中下，刀光连连闪烁，只听得一连串的尖锐惨叫声密集响起，还有那“噼里啪啦”的脆响，不知道多少巨人鲜血飞溅，人头落地，就像是被风吹下的成熟果实！

        人类如同活蛇般游走在悬崖的一个个缺口处，巨人从哪里冒出来，他们就冲到哪，哪里就浮现出血光和头颅滚落的声音，眨眼功夫，地上已经躺下了一大片巨人的尸，血流殷然。各种难民都混杂在一起，壮汉、年轻人、老人、孩童交错在一起，小孩和老人递送武器，壮汉和年轻人在前面抵御着，雷声隆隆，人流滚滚，在这条长达五百米的弯曲山道上，涌动而上的巨人如同海浪的波纹一般逐渐侵占了山崖的外沿，人类难民们的防御阵线已经开始松垮崩溃，从原来的铁桶一片，逐渐变成松散状。

        “顶住，把它们撞下去！”几个男人抬着树干愤怒地顶撞向了几个上山的巨人，一个巨人被击中了腹部，被树干顶着一路向后踉跄，然后撞到了后方的四个巨人，最后，五个巨人一起被撞出了山头，挥舞着双臂落入了百丈深渊。但是周围的巨人们却开始躲开了树干，甚至还有巨人开始袭击抬树干的难民。抬着树干的难民们行动迟缓，没有几下树干就被巨人们撞翻在了地上。而巨人们则是趁势向着那些抬树干的难民们动了袭击，它们像是报复一般扑向了那些大口喘气的难民，将他们冲翻在地上，然后裂嘴向着他们的面部撕咬而去。大桶大桶的的箩筐和树干被丢在了路边，一些脱柄的武器和木棍也被丢弃了一地。

        随着人类紧密的阵型被冲散开来，原本成排作战的队伍被撕裂成了几个小股，就像是孤岛一般分裂开来。

        沐风被分裂到了其中一股，一只章鱼巨人甩动着手臂，以疯狂的姿态向他冲来。他紧握着手中的镰刀，狠狠咽了口水，手臂肌肉微微力，然后就在巨人即将扑到他面前时，他猛地沉下了腰，右腿弯曲向下折叠，左腿向前一铲，整个人都从巨人的胯下滑了过去。通过几次的险境，沐风对巨人的了解也在深入。沐风知道巨人的身体有些佝偻，它们的胸口和脖颈会微微前倾，这样一来，它们的视野其实很难看到腰部以下的部位。当它们看向自己的腰部时，必须要像柳枝一般弯下脖颈，双眼向肚子方向看才行。利用这个生理上的缺陷，沐风抓住了时机滑到了巨人的跨下，然后在从它身下滑过的瞬间，用他手里的镰刀狠狠地在巨人的胯部中央位置来了一刀。

        巨人下意识地捂住了裆部，触电似的一跳，然后愤怒地转过了身。

        沐风从泥地里爬起来，手里持着镰刀，看着手捂着流血不止却没有倒下的巨人，沐风有些失望。镰刀比他想象的要钝，没能够在巨人的胯部造成让它行动受限的致命伤。

        没能一刀让巨人倒下，却反而激怒了眼前的这只巨人，沐风的心瞬间沉落了下去。他捏了捏左手，目光死死地盯着眼前巨人，盯着它的一举一动。

        在飘摇的风雨之中，一人一兽就这样死死地对峙着，周围喧嚣嘈杂的惨叫声、斗殴声，仿佛都被雨帘隔开了一般。

        下一刻，胯部流血不止的巨人猛地嘶吼一声，向着沐风狂冲而来！

        沐风深深吸气，这一次，他不闪不避，迎头向着巨人冲了过去！

        就在巨人张开嘴的那一刻，沐风猛地抬起了左臂，然后硬生生地将左臂卡入了巨人的嘴中！下一刻，沐风猛地将手中举起的镰刀重重劈下，疯狂地劈斩在了巨人的身上！

        巨人身上留下了五处刺伤，肩上三处，胸部两处，最深的一处直接扎入到了左胸胸骨往左几厘米的位置。沐风的运气极好，巨人有着和人类较为相似的生理结构，在镰刀扎入胸口的那一刻，巨人的冠状动脉迅出血，压迫了心脏，鲜血喷溅的同时引起了心膜填塞，巨人抓着沐风脸的爪子一阵抽搐，庞大的身躯顿时向后倒了下去，重重地摔进了泥地里。

        沐风掐着咽喉，一阵干呕，踉踉跄跄地拉开了和倒地巨人之间的距离，他抬起头，望向了更远处的雨幕之中。

        可是，这一看，却让他的灵魂都霍然冻结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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