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章五十五 审讯

……

        沐风被一阵寒风吹醒，他打了个哆嗦，用力拉了拉布毯，好将自己裹得严实一些。身旁传来了熟悉的咕咕声，那是勤勤的声音。沐风能够感觉到勤勤那光滑而又坚硬的鸟喙戳在自己的脸颊上。

        “别闹，勤勤……”沐风小声说。但是他的话才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下一刻，沐风本能地从草料和麻布堆成的窝里爬起了身来，然后屏气凝神，渐渐地听着山洞外的声音。

        沐风的心吊了起来，他静静地听着洞外的动静。那一刻，在杂乱的风声之中，他已隐隐约约地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声音。

        “这里有个山洞。”沐风听到外面传来了男人的声音。

        “这里之前没有搜查过吗？”

        “没有。”

        短短几句对话，沐风就已经明白了对方的身份，他的手下意识地抓向了藏在被窝之下的铁锹，那是他唯一的防身武器。

        可是，还不等到山洞口出现人影，窝在沐风身旁的勤勤却是猛地扑闪着翅翼，如同一只疯狼般向着山洞之外猛冲而去！

        “勤勤，回来！”沐风大惊失色，欲出口喝止，可是面对外来人员的威胁，勤勤却根本不听从沐风的命令。就在山洞口出现了两道人影之时，勤勤猛地扑到了其中一道人影之上！

        伴随着一阵慌张的叫声，被勤勤扑中的人影险些被勤勤给撞下山崖，但是沐风也是一个箭步冲上了前去，一把抱住了勤勤的翅膀，把它给倒拉了回来，这才避免了那名被勤勤扑袭到的人影从高空之中坠落下去。

        另外一道身影已经拿起了军用十字弩对准了勤勤，沐风急忙抱住了勤勤的翅膀把它反拉回来，慌张地大声喊道：

        “别放箭！别放箭！我能管住它！我能管住的！”

        但是对方已经被如此巨大的鸟给吓得丢了魂，哪里还听得进沐风的话？只见那名手拿着十字弩的男子手指一颤，弩弦一弹，一支锋利的黑箭就冲着勤勤的脖颈而来。沐风惊呼地一扭亲戚的脖颈，十字弩几乎是擦着勤勤的脖颈射了过去，还带下了几片褐色的羽毛。勤勤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它出了愤怒而惊慌的声音，猛地抖动双翅，一把将压在它侧身上的沐风给甩了下去，然后猛地向着山洞出口的方向冲了过去！

        两道人影慌张地贴到了洞壁上，可是勤勤却是一口气冲出了山洞，猛地张开了双翅，向着灰蒙蒙的天空冲飞而去，庞大的身影迅淡远在沐风的视野之中。

        随着勤勤冲天而去，两道惊魂甫定的人影才渐渐凝定了下来，两人的视线同时落在了沐风的身上。

        “是他没错……”其中一道戴着绿色布帽的男子喘着粗气道，“就是他！”

        “沐风？”另外一名单眼皮的男子警惕地看着穿着破烂、蓬头垢面的沐风，同时从内衣袋里翻找出了一张皱巴巴的素描，开始就着沐风的脸部轮廓比对起来。

        这一刻，沐风的心沉到了谷底。他明白，自己躲藏了四天，终究还是没能够逃过搜查队员的搜索，还是被找到了。山洞之外就是悬崖峭壁，就算自己能把眼前的两人推下山崖，又能如何？他无法保证在山洞外的山道上是不是还有其他的搜查队员等待着。而且，就算自己真的成功杀了眼前的两人逃跑，那也只能够说明自己还活着，反而会加倍引起警方的关注。

        自己，已经是再也没有逃跑一丝丝逃跑的可能了。

        除非，他像勤勤那样长了翅膀。

        “是我。”沐风缓缓地举起了双手，警惕地看着眼前的两名搜查队员。

        两名搜查队员确定了沐风的身份，单眼皮的那人走上前来，他从内衣袋里找出了一块绣着金边的牛皮证件，冷声道：

        “我们是珠穆朗玛峰刑警队的，跟我们走一趟。”

        沐风沉默地看着两名面色肃穆的男子，嘴唇越抿越紧，他感觉到粒粒汗珠正在顺着他脖颈的曲线缓缓滑落下来，明明迎面而来的冷风应该让他寒冷彻骨，可是这一刻，他却反而感到手心热。

        “……好。”最后，沐风还是艰难地说出了这句话。

        双眼皮男子看着沐风，又瞥了一眼洞外的天空，道：

        “刚才那只大鸟，是怎么回事？你养的？”

        沐风静静地看着对方，最后，艰难地点了一下头。

        “差不多。”他说。

        两名搜捕队员互相对视了一眼，那名单眼皮的男子的视线绕过了沐风，看向了洞窟的深处，他皱眉问道：

        “洞里还有什么？”

        “那是……”

        沐风的心脏微微一跳，他下意识地看向了后方，想要开口解释，但是那个单眼皮的男子却是推开了沐风，小心翼翼地踩着略显湿冷的泥地，走到了洞窟的深处。

        单眼皮男子的手里拿着一只黑色的警用强光手电筒，当手电筒的光圈垂直打在了洞窟尽头的洞壁上时，他的呼吸不由得停止了。

        那是一团小孩子高度的模糊黑影，它蜷缩在洞窟的角落里，当被手电的强光照射到时，它出了轻微的呜咽声，本能地蜷缩起了身子，把它的头颅缩进了布满了杂乱羽毛的脖颈里。

        这也是一只雀鹰，只是比起之前冲出洞窟的雀鹰在体型上要整整小了一大圈，它显得枯瘦、病态、颓废。它毫无进攻性，即便是面对手电的强光，它也只是瑟瑟抖，却不敢像它的兄弟那样展开进攻。

        “它……身体有缺陷。”沐风焦急地上前解释，翼护到了雀跃的面前。

        但是男子没有放下手里的手电，手电的光圈在雀鹰的身上缓缓游走，最后落在了这只雀鹰的左翅之上。这只雀鹰有着一对极不对称的翅膀。它的左翅骨头就像是萎缩了一般，比右翅小了整整一圈，而且其翅膀的表面还有诡异的突起，也不知道那是肉瘤还是多余的骨刺。

        这只雀鹰，就是奋奋。

        面对刺目的手电灯光，奋奋惊恐不安地将身子蜷缩到了极限，它的屁股不断地向着洞壁顶着，仿佛恨不得在洞壁上钻出一个缺口来把自己塞进去。

        面对沐风的阻拦，手电的灯光重新落在了他的脸上。

        “它叫奋奋……”沐风有些局促不安地解释道，他的脸颊被手电照得通透明亮。

        “也是你养的？”拿着手电的男子粗声粗气地问道。

        “对。”沐风没有否认。

        单眼皮男子警惕地问道：

        “你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么大的鸟？都能带人飞了吧？”

        沐风面色焦虑地挥舞着双手，道：

        “勤勤带人飞一小段距离是可以的，但是奋奋不行……还有，它们都是我捡来的……我也不知道它们从哪里来……真的……”

        两名搜捕队员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重新看向了沐风，显然他们对于沐风的话，并没有几分信任。他们刚才的询问，也仅仅只是出于好奇心，而不是审讯。最后那名双眼皮男子沉声道：

        “这里除了你之外没有别人了吧？那就走吧。这几天你躲得倒是好，让我们好找啊。”

        沐风转身抱住了奋奋的脖颈，轻轻地拍了拍它的脑袋，做了最后的道别后，还是配合着两名搜捕队员离开了山洞。他知道自己无路可逃，他也不想逃，这几天来他基本都没吃多少东西，既因为食物缺乏，也因为情绪沉重紧张。总之，他已经没有逃跑的力气了，他甚至觉得，自己进了监狱，或许才是最好的解脱。

        两个小时后，沐风来到了位于珠穆朗玛峰北坡的由木材仓库临时改建的看守所，负责押送他的人员把他丢进了仓库后，就关上了沉重的铁门。沐风抱着肩膀，呆呆地看着铁门上的栅栏窗，身体因为寒冷而微微抖着。

        沐风呆呆地看着铁门上那个狭窄的小窗，他能够隐约看到窗外有一个黑色的头颅，很显然外面有人把守着。

        “新来的？”一道懒散的声音惊了沐风一跳，他怵然转头，才现这个临时囚室里居然还有七八个人，而且年龄居然都和他相仿。此刻向沐风问的人，是一个嘴里叼着草芯，留着一头半边散乱的头的高长男子，他有着挺长的鼻梁，而且左眼是单眼皮，右眼却是双眼皮，在这个囚室里的八个陌生人中，他的个头是最高的。

        沐风没有声，只是默默地站到了一边，挪出了一个地来。

        草芯男子旁边一个留着金色短的男子跟着问道：

        “你犯了什么事，他们把你送到这里来？你也偷了军库的粮食？”

        沐风摇了摇头，最后他艰难地咬了咬牙，道：

        “我……杀了人。”

        沐风的回答让囚室内的八个人露出了惊异之色，那个叼着草芯的男子嘴里的半截枯草掉了出来，看向沐风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的警惕和提防。

        “杀了谁？”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沐风，似乎深怕他突然从腰里拔出一把短刀来。

        “侯局长。”沐风缓缓地蹲下了身来，用一种没有灵魂般的语气淡漠地说道，“粮管局的。”

        “原来是你杀的？”一旁一个个头较小的圆脸青年忍不住叫了起来，“厉害了！这事……现在可是闹得沸沸扬扬的……”

        可是沐风不想跟他们多说什么，他抱着胸，就着墙壁慢慢坐了下来，眼神落在囚室凹凸不平的泥地地板上的某个虚无的点上。

        但是和沐风一样双目无神地蹲坐在地上的却还有另外一人，他留着黑眼圈，身形清瘦，身上穿着黑色的布衫，一只手搭在肩膀上，一只手则拿着一根木叉，在地上勾勾画画，写着一些奇怪的符号。沐风看了一眼，现自己完全看不懂他在写些什么。

        沐风看了他一眼，收回了视线，没有多说什么。就在这时，囚室的门突然打开了，两名负责押送的人员再次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他们的视线如同机关枪的子弹般精准地落在了沐风的身上，然后他们二话不说拉起了沐风，向着囚室外走去。

        五分钟后，沐风被带进了一个四面墙壁的审讯室里。负责审讯他的是一名留着白色髭须的老刑警、审讯的过程中沐风脑袋晕晕乎乎的，对于对方的提问，他也基本没有否认什么——当时他动手杀人时，在场的还有几个大人物，他很清楚，就算自己隐瞒也没有什么用处。而且，沐风从来都不是特别擅长言辞的人。

        “所以，你下手，是为了你那个叫雁儿的妹妹？你不否认这一点，是吧？”

        “对。为了她。”沐风点了点头，双目却始终没有直视对方。

        但是犹豫了一阵后，他还是有些紧张地道：

        “我……我会被处死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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