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星辰之间

浮汐在他喜爱的气息中醒来。

        被窝暖烘烘的，他睡得全身疏懒，眷恋迷醉的往被子里缩了缩，打算侧身蜷成一团，让老师的气息把自己彻底盖住。

        ……然后就被自己的角给硌到了。

        浮汐生无可恋的从安赛可的大床上爬起来。

        比起姿势别扭像个没安全感的小孩子一样沉迷某蛇气息，已经是个成年咩咩的他，还是直接去本人面前试着讨要点儿实在的奖励吧。

        浮汐给自己洗了个香喷喷的花瓣浴，换上能够把锻炼得完美漂亮的身材尽数展现的修身礼服，将蓬松的长卷发打理得飘逸顺滑，还给霸气的大jiojio涂上保养油，修剪了手指甲，在镜子前反复确认自己像只全力开屏的孔雀一样没有死角后，这才满心期待的离开了安赛可的寝室。

        魔王城的女仆长坎蒂丝安静的守在门口。

        她肤色灰蓝，脸上对称的长着八只金色的眼睛，一对儿主眼与寻常人没什么区别，配上笑容甚至还很温柔，只是主眼上两对和下一对的副眼，让她整张脸都无机质的妖诡起来。

        女仆装宽大的裙摆下，藏着蜘蛛的腹部，以及八条有着钢硬倒刺的细长黑足。

        僵尸蛛娘，生前姓名是秘密，目前自称坎蒂丝。

        “汐殿下，陛下在星辰之间等您。”

        “好，我这就去。”

        浮汐穿过寂静的长廊。

        魔王城很大。

        自从安赛可成了唯一的王，之前魔域的“魔王”，能活下来的都成了“领主”，各自盘踞一方，只在逢年过节时，不远万里而来，为喜静的魔王奉上地方特产以示臣服之意。

        通俗易懂点儿，就是小弟按时给老大交保护费，避免被扬成飞灰的下场。

        魔域地域宽广，能在混沌魔气中维持自己意志的魔物并不多，强大到能成为领主的更是寥寥无几，那些领主的宫殿散落在魔域大陆各处，各不干扰。

        强者之间自有互不侵犯的领地意识，弱者虽会攀附强者，但安赛可当年魔物听了都得吓出噩梦的做派，至今仍是所有魔域生灵心头敬畏惧怕的传说故事。

        故而，魔王城周边几十里，都没别的建筑。

        孤零零的，像是座被世界遗忘的孤岛。

        浮汐抬头望着黑色的天空，以及那一轮昏黄的“太阳”。

        魔域是黑暗神支配的世界，是光明神支配的杰拉尔德大陆的倒影。

        天空是杰拉尔德大陆的影，太阳月亮也是循环轮转的影。

        这里没有星星，因为魔物们不需要星斗的指引，也不需要那份属于人间的浪漫。

        浮汐推开星辰之间的大门。

        水汽扑面而来。

        他穿过长长的直桥，桥两侧的海草上结着灯笼的果实，连绵如两条华美的光带，照亮桥面，以及桥下无边无底的巨大黑水湖面。

        抬头，取代天花板的，是真正的浩瀚星空。

        长桥的尽头，是直径六十米的圆台。圆台周边是均匀排布的路灯，中心长着一棵巨树，冠部遮天蔽日，结着蛇瞳果，繁茂的枝叶间，扑簌簌的向下飘着白色信封，堆在平台上，落进黑水湖。

        一封白色信函落在浮汐面前，被他随手接住拆开。

        【天真无用是罪恶。

        为了成为预言家，小人鱼唤醒灾祸，从此家园被毁，一生流亡。

        他的家人将为魔神支配，他的爱人将为复仇而死，他的一生是泡沫的诗歌。】

        大概是某条人鱼的命运。

        命运之树预告函的时间线飘忽不定，有时是遥远过去已发生的事，有时是遥远未来不可知的推衍，就算是最近的时间线，指代不详、用词暧昧、隐匿姓名……甚至还把他这黑绵羊预告为黑山羊，总之，相当不靠谱，堪称谜语树，让人完全不想搭理它。

        浮汐将信丢掉，继续向着树下祷告中的银白背影走去。

        命运树是世界树的子树之一，直径十米的树干上还有着被巨蛇碾压盘绕过的壮观凹痕。

        安赛可说那是黑蛇存在过的痕迹，所以他为了守住这棵树而当了魔王，并且强势给小时候的自己安利了黑蛇神。

        “老师。”

        浮汐在安赛可身后站定。

        即使身上发生过神眷，至今还能记起神纹攀爬全身保护他时的安全感，他也没有见神就拜的习惯。

        安赛可面前的矮桌上，摆着三件兵器。

        一根小臂长的黑魔杖。

        一把横刀形制的唐刀。

        一盘闪烁着微光的丝。

        安赛可起身，将软垫让了出来。

        “我拜托黑蛇将死神的神器拆成了你能用的半神器，作为神明送给你的成年礼。”

        美貌的魔王陛下目光沉静的浅笑着，却语出惊人。

        “不打算感谢一下祂吗？”

        浮汐愣住了，颇为惊奇的，难以理解的回望着安赛可。

        “这……还能拜托神的吗？”

        “心诚则灵。”

        “……”浮汐简直不知从哪儿开始吐槽，文化差异的冲击总是让他分不清这是玩笑还是常识，最终他只能干巴巴的请教这位能和神明交流的神奇老师，“我……我该怎么感谢祂才合适，老师？”

        安赛可明亮的红眸暗淡了几分。

        但他立即眯起眼睛，用优雅轻松的笑容将失望藏起。

        “不知怎么感谢的话，就为神吟诵完整的祈祷诗吧。”

        “祂会喜欢你向祂诚心祷告的声音的，汐。”

        浮汐表面如常，内心有些惶恐的，在软垫上跪坐下来。

        无论是在死神结界处被神眷所救，还是这份成年礼……再怎么无神论，平心而论，他也无法不对这样的神明心怀感激，好奇，与向往敬畏了。

        他不懂什么是诚心，但他确实想把自己的感谢告知对方。

        他下意识对安赛可隐瞒了神眷的事。

        从小到大，素来对很多事都兴致缺缺的安赛可，唯独在安利自己信奉黑蛇神一事上，永远都干劲满满。

        他摆出无神论者的态度都能被摁头成了信徒，万一说出神眷的事儿……安赛可怕不是要更加狂热的向自己推崇这位神明的好处了。

        他喜欢安赛可，对黑蛇神也生出了尊敬爱戴之心。

        但他不想听到安赛可的口中出现别人的名字，哪怕是神……更会让他觉得自己在安赛可心头不够重要了。

        没错，他就是连神明的醋都吃。

        如果安赛可喜欢黑蛇神胜过他……他到底该怎么将神明当做情敌解决掉啊。

        黑咩青年低声吟诵着祷告诗。

        他闭着眼睛，双手合十，声音轻缓温和，落在他身后静立着的安赛可耳中，就像是呢喃的爱语情诗。

        代表着信仰的光点从青年的身上浮起。

        安赛可向来波澜不惊甚至有几分厌世的神情变得讶异起来。

        他微微睁大了蛇瞳，不可思议的看着那些光点化作河流，向上流入命运树的树冠，被送往盘绕沉睡在世界边界世界树之上的黑蛇神那里。

        还有一部分光点涌向了安赛可，融入了他的身体。

        巨大的白蛇虚影在他身后浮现，宽松的白袍下，雪白的蛇尾难以自控的抽长，将闭眸祈祷的黑咩青年和矮桌虚虚的圈在中间。

        命运之树上黑色的蛇瞳果齐齐睁开了本只有一道红色缝隙的红色瞳孔，无数双鲜红的蛇瞳向下翻去，齐齐注视着祷告的信徒。

        安赛可魔怔似的，向着浮汐走去。

        他在那涌现着光流的青年身后站定，缓缓跪下，一手摁住了青年的双眸，一手环住了他的腰身。

        “继续……”浮汐的耳畔传来了安赛可压抑着饥渴的声音，“继续祷告，不要停。”

        分叉的舌尖舔舐着侧颈的皮肤，浮汐心神一晃。

        要、要在对神明祈祷的时候做那种舒服的事情吗！

        老师，原来你才是最会玩的那个！

        身后是爱人的诱惑，身前是敬爱的神明。

        想要快速将祷告文背完的念头只出现了一瞬间，就被浮汐抛出脑外。

        他缓缓地深吸一口气，任由安赛可的獠牙扣入他的脖颈。

        本该好好享受的血族的毒素，被他用毒抗性技能抵消。

        血液被大口的吸食着，他从来没见过安赛可这般饥不可耐。

        浮汐有些遗憾。

        他定了定神，继续了轻缓的祷告。

        完整的祈祷诗很长，但他必须对帮助了自己的神明献上诚意。

        如果连一首诗都不能好好送上，也太差劲了。

        他吟诵着。

        安赛可扯开了他的衣领。

        他吟诵着。

        安赛可咬上了他的喉结。

        他吟诵着。

        安赛可磨蹭着他紧绷隆起的肌肉。

        他结束了吟诵，将四下点火的坏蛇狠狠的掼倒，摁在了命运树下铺满了的柔软信函堆上。

        “老师，你……”

        美丽纤细的白蛇青年眼神迷离的望着他，染着血渍的嘴巴像是在贪婪追逐着美味似的微微张开，想要向他咬来。

        白色的蛇尾紧紧箍上他的腰身，将咩扯下，差点儿摔到在平躺在地上的银白青年的怀里。

        “汐……”

        浮汐愣住，一股酥麻的电流直击心扉。

        他第一次听到安赛可这么柔软的，饱含着外露情感与不满欲求的，撒娇般失神的声音。

        “好甜……再给我更多一些，让我再吃一些，汐，我的小羊，再……”

        浮汐的理性轰然炸开。

        他扯起贪婪的瘫软白蛇，狠狠地亲了上去。

        “汐……唔……”

        神明从信徒的祈祷中，知晓人心万般情感。

        但祂唯一能真正收到的，切身体会到的，属于祂的，唯有信仰。

        安赛可一直将他固执要求浮汐信仰黑蛇神的做法归结为计划所需。

        但……有没有一种可能？

        比如，祂被他充满爱意的血液诱惑着，逐渐变得想要得到这份爱意，所以要他信仰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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