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二十一

二十一

        铁山将车开到紫琼身边停下，从车窗里探出头，像中了彩票似的一脸无辜地朝紫琼喊道，快点上车，我带你去个地方。

        紫琼一动不动，眼睛斜睨着他，或许因长时间在外待着，亦或许郁积着一肚子怨气，她缩在立起的毛料大衣领里的脸苍白中透着微红，她的目光就像这冷涩的黄昏，没有一点温度。

        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一定会让你有意想不到的收获的。是跟你姐夫有关。

        我姐夫？他在哪里，你知道？紫琼忙端正了目光，那抹冷峻里闪进一丝疑惑。脸色仍苍白中透着一点红，在哪里？你带我去。紫琼拉开车门坐到了铁山身边，没忘补上一句，一码归一码，你的事回来我再跟你算。快点带我去！

        铁山扫了一眼紫琼，嬉皮笑脸地想说什么又憋了回去。

        铁山将车拐出那条狭窄的泥路后便提高了车速，车里气氛一直很凝冷，他扫了一眼紫琼，紫琼脸始终朝向车窗外。车很快驶过那条正在维修中的路段，铁山不得不减速前行，就在这时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若之前他是因存有一种将功补过的侥幸心理而蓄意以出卖连襟求得紫琼的谅解为目的，光瞻前没顾后，那么此刻当理智归位后，他心里开始跌宕起不安甚至有点慌乱的心绪来。他在想，一旦他们闯进了旅馆，把事情弄大了，赵刚会不会怨恨他或紫琼？这样赵刚和紫瑶的婚姻还能维持下去吗？然后丈母娘会不会因这事一病不起？然后

        铁山车开得越来越慢，紫琼明显感觉不对劲了。她侧过脸，不解地瞅了一眼铁山，你在磨蹭什么？快点呀。他在那里？还有多远？

        铁山眼望着前面那个霓虹闪烁的客旅一条街，车驶离这条维修路面就到了。但他故意朝路两旁仔细辨认着，头一会儿转向右面，一会儿转向左面，一副焦躁不安的神情。哎呀，奇怪了，好像就在这附近，怎么转向了就找不到了？

        你确定他们就在这儿？

        嗯，差不多吧。

        你车停路边，我下车。紫琼几乎命令道，她一直板着脸，神情凝重，像霜冻里的一朵桀骜的雏菊。

        铁山将车停靠在路边，也跟着紫琼下了车。他一眼就看到了对面横匾上标着“春树暮云旅行社”字样的小旅馆。“春树暮云”，铁山在心里念叨着，不知为什么，他虽然不懂得这四个字的意思，但心里很喜欢读它们，觉得一定蕴含很美的寓意。就是这家旁边那个“冬阳旅社”，没错，就是它了。他确定后，却跟着紫琼朝另一家旅馆走去。

        铁山跟着紫琼从东家走到西家，出出进进，最后紫琼在“春树暮云”门口站定。她不急于走进去，而是在他家门前徘徊了一会儿。铁山则跑到对面，蹲在那里抽起烟来。她刚刚走了那几家，查询前台都说没有赵刚这个人名，有两家拒绝他们查询，说是为了保护客人的隐私。折腾了一阵子也没找到赵刚，紫琼心不甘，那股不找到决不罢休的倔劲让她恨不得掘地三尺也要把他赵刚挖出来，捉奸在床，看他在现形面前还怎样死不认证。

        紫琼这么想便决定暂不打草惊蛇，索性待在外面守株待兔。这里是郊区与闹市区接壤处，虽然已是初冬，但街面上仍不断有人往来，城里更多人喜欢夜生活。紫琼觉得这样待在人家外面有失大体，便走回了车里。铁山不知什么时候也进了车里，看到紫琼进来，便督促说，找不到就回去吧，天这么冷，家里小婉还在等着我们呢。

        紫琼比他都想着早点回家，尤其提到小婉。这两天张氏家的又不知犯哪股风了，总在他们面前碎碎叨叨，类似自己还要腌咸白菜和咸萝卜，一堆子白菜萝卜没人帮往家运，全靠它一人，还要接送小婉上学。意思很明确，不愿再帮他们照顾小婉了。紫琼本想今晚早点回去，跟张氏家好好商量一下这事。没想到又出了赵刚这事。她完全可以不管赵刚的风流事，但她不能视姐姐水深火热的婚姻生活于不顾，况且紫琼答应过紫瑶要帮她看着赵刚。一下午她都为这事忧心如焚。都这么晚了，姐姐一定会很着急，家里又没有电话。

        一股呛人的烟味立即朝紫琼包袭过来，她嫌恶的用手扇了扇，又快速摇下窗玻璃，将头探出去，她懒得搭理铁山，任他说什么也不回应。当她将目光伸展到对面时，一对男女从“春树暮云”旁边的旅馆里走了出来，并快速走进紫琼的视野里。赵刚！紫琼几乎喊道，打开车门就追了上去。铁山跟在后面

        事实面前，赵刚因惊慌不定口吃般语无伦次，似在辩解也似在悔罪。但他最终还是向紫琼承认自己瞒着紫瑶与那女的已经勾搭了好多年。怪不得这些年他一直对紫瑶耷拉着一副爱理不理，甚至两三句话不对路就横眉冷对的嘴脸。

        紫琼眼里似喷火般，让赵刚浑身冒汗，她真想把这对狗男女焚烧成灰烬；又冷冷的像寒冰，让赵刚不寒而栗。若能将赵刚冻成一块坨，她定会把他一点点敲击成碎尸。

        在紫琼严声厉色的训斥下，在紫琼答应他不告诉紫瑶，稳住大局前提下，赵刚像减刑的罪犯，有感激也有无奈。他向紫琼做了保证，以后一定与那女的断绝来往，愿意接受监督。这是其一；其二，给家里按个电话，能让紫瑶随时找到他。对紫瑶，对家庭负责人，有担当；其三，干活要按时守时，不再随便离开。

        这一页就算翻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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