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顾卫东略点一下头，视线扫过依次两人。

        时阑：“这是我邻居，逛公园顺道来看看我。”

        蔡修平倒是一派淡然，“这位是顾老板吧？”

        顾卫东：“是我。”

        “久仰，我是和悦饭店蔡修平，御兴酒楼在南州这么受欢迎，和顾老板谋略分不开，今天太仓促，改天我专程找顾老板讨教饭馆经营之道。”

        “客气，听说蔡经理是从养殖场技术员转行做饭店经理，你能向我讨教饭馆经营之道，我却不敢向你讨教如何养殖，如何阉猪。”

        蔡修平笑了一声，“说笑了，顾老板是人中龙凤，金手玉足，何须进养殖场。”

        他说的这样好听，时阑不禁暗暗钦佩，若她没有带着记忆穿越，顾卫东这样颓废的人，她实在不敢说他是人中龙凤。

        “大兰以前没上过班，做的不好的地方，顾老板多担待。”

        顾卫东看向时阑，略一撇下嘴角，“蔡经理不用担心，大兰做得很好。”

        时阑垂下眼睫，她烦蔡修平，谁也不是傻子，即便是再好的邻居，这样的话也过了。

        “我不叨扰顾老板了。”

        “行，蔡经理随意。”

        蔡修平身影消失在夜色中，顾卫东才收回视线，提嘴一笑，“蔡经理是斯文人，说话有水平，就是不知道阉猪的时候是不是也要跟猪说一声，得罪了。”

        时阑：“……我觉得小舅舅说话的水平更高。”

        这倒不是拍马屁，蔡修平是饭店经理，言语间有奉承之意，顾卫东自己做老板，腰板直，自在中还多了一些傲气。

        听听这损人的话，不知道蔡修平听见了该作何感想。

        “小舅舅，酒楼没有现成的桂圆肉，得空我去买，再给你熬玉灵膏。”

        “没用，我这毛病治不好。”

        她坚持道：“没有治不好的毛病，只是没找对法子，试一试，就算没用，就当做是补身子了。”

        顾卫东看着她，“得空你倒是先教教王元，怎么做好白切鸡，一步步盯着，再笨也教会了，不会就让他回家。”

        时阑笑说：“要么我写出来，以后就算换了厨师，按照这个标准定时定量，菜的口味就不会偏差太大。”

        她发现了，不单单是白切鸡，酒楼后厨没有标准菜谱，全凭厨师的手艺，这样太过依赖厨师，只要厨师不干了，顾客就觉得味道变了，或者没有以前那么好吃，只要形成这样的消费印象，顾客就不会继续关顾。

        顾卫东：“行。”

        -

        第二天，趁着没上班，她买了几个春卷，送到中学给赵成荣，交代他，晚上和二姐上御兴酒楼，她请客吃饭。

        赵成荣高兴，还不忘问她，什么时候还他的钱。

        时阑又画起了大饼，说等她发了工资，连本带利一起还，大概是以前大兰信誉度太高，赵成荣又信了，咬着春卷高高兴兴进了学校。

        晚上七点左右，赵菊荣赵成荣姐弟两来了。

        孟余享现在专职做酒楼采购，这会儿正好在前厅帮忙，看见两人，有些惊奇，忙迎了上去，“赵菊荣，你们来找大兰？”

        他和赵菊荣是小学同学，初中高中都在一个学校，算是很熟悉了。

        赵菊荣脸一抬，“来找你不行吗？你做了御兴酒楼二老板，静悄悄的，是不是怕我叫你请吃饭？”

        孟余享笑道：“我算什么二老板，再说，我也没碰上你，听说你学抓药去了，我要看病是不是要找你？”

        “你有什么病？”

        “现在没有，以后说不准会有。”

        “那你先请客，免得到时候我往坏了治你。”

        孟余享笑，“你这样的就不该去学，学了也是庸医。”

        他搭上赵成荣的肩膀，“是不是，成荣？”

        赵成荣四处张望，“我大姐呢，她叫我们来找她，她请我们在酒楼吃饭的。”

        “你大姐在后厨，你俩找个地儿坐着，我给找她去。”

        时阑从后厨出来，给两人点了菜，以后厨离不开人为由，请孟余享帮忙照顾弟弟妹妹。

        孟余享又给两人另外点了两瓶汽水，说是他请客。

        赵菊荣姐弟两个吃得开开心心，临走还不忘去平沙村看那块地皮，大哥说，已经确定买下来，以后就是大姐的地皮了。

        御兴酒楼包伙食，早上一顿，下午四点半吃一顿，晚上九点下班，还有一顿，算是晚饭加宵夜。

        这一顿宵夜饭桌上，马双梅故意问：“大兰，听说你家给你在平沙村买了地皮？”

        时阑：“是啊。”

        马双梅半张着嘴看她一会儿，连啧几声，“你家真有钱，你弟弟妹妹还能上我们酒楼吃饭，我活到这个岁数，要不是来我们酒楼上班，这辈子都不敢踏进馆子去。”

        时阑笑了笑，“马大姐，是你太节俭了，他们吃这一顿也就四块钱，不至于吃不起。”

        “四块钱不是钱么，还是你大户人家大小姐才敢这么说哦。”

        时阑真是讨厌她这种人，心眼比针眼儿还小，谁要过得比她好一点，她就要说这种含酸带醋的话。

        大兰从小没了爹，身后无人撑腰，自然该比她活得差，没想到一下子买了地皮，可不是酸死她了。

        “咱南州做买卖挣钱的人多了去了，我家算什么大户人家，我妈顶多一个万元户，地皮还是买得起的，马大姐，要是四块钱的馆子都不敢去，那你要多努力了。”

        你穷你有理了！

        反正她名声已经不咋好，还能怎么坏，就在宵夜前，邓芳青马双梅和前厅一帮人围在一起咬耳朵，她一来就静音了。

        马双梅面色一僵，“我就一个干粗活的，没本钱做买卖，我男人在武装部也就领个三瓜两枣，你有孟余享招呼，又有和悦饭店经理招呼，我再努力也赶不上你！”

        孟余享听了这话，想替大兰说两句，张了张嘴，到底没说。

        大兰从未松口答应这门亲事，她买地皮，就是铁了心不愿嫁人，他就算喜欢她，又能如何。

        时阑索性放下筷子，“我和孟余享不过是街坊邻居，打小就认识，我比他大，要说招呼，我倒想招呼他做我妹夫。”

        她站了起来，朝向男人那一桌，“孟余享，你要是愿意跟我家结亲，等过一年半载，我把妹子介绍给你。”

        孟余享面色微红，不知该如何回她。

        刘婶问：“等啥一年半载，今儿你妹子来，他俩看着就挺好。”

        时阑笑说：“他俩同一年，没满二十呢。”

        “那也不影响处对象，有些小姑娘十五六岁，一样嫁人。”

        “那倒是，行吗，孟余享？”

        孟余享含糊应了一声：“没到年纪，到时候再说吧。”

        -

        时阑上集市买了桂圆肉，看到路边有一户人家，屋檐下种满了仙人掌，仙人掌长了不少胭脂虫，她便问那大娘，讨要那胭脂虫。

        胭脂虫体内都是胭脂红，烤干了碾磨成粉，加水再蒸干成色素泥，加入蜂蜡和橄榄油，可以制作成口红，到时候送一些给周雪同和易美清。

        后厨都是男人，倒没人计较她在做什么。

        休息日这天，时阑让吴伯帮忙看玉灵膏的火，独自一个人到了南州剧院，蔡修平已经在那里等她，总政歌舞团的表演很快就开始了，两人虽坐在一起，也并没有说多少话，表演结束后，时阑约了易美清一起出去，把口红给了她。

        易美清很高兴，连连称叹，说她太能耐了，竟然能自己做口红，时阑难免得意，夸下海口，下回给易美清做胭脂粉饼。

        三人逛了夜市街，又吃了一顿宵夜，易美清并不讨厌蔡修平，他这人温文尔雅，看起来比一般的年轻人要沉稳，但也仅限于此，她还没有完全从顾卫东那一段抽离，并不想那么快谈恋爱，把蔡修平当做一个值得信任的朋友还是不错的。

        她只觉得和大兰很投缘，有说不完的话，可没法子，歌舞团宿舍有门禁，她得在关门前赶回去，只好邀请时阑月底来陪她一起过生日。

        时阑应下，和蔡修平上了电车。

        到了溪山公园，时阑开口让蔡修平留步，不要再送了。

        蔡修平却坚持要把她送到酒楼。

        他并不急于让大兰接受她，比起以前，大兰对他少了亲近，多了戒备，他以为大兰对他还有怨恨，等她走进酒楼，他还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

        时阑回到后厨，炉火已经灭了，她端出炖盅，拿勺子挖了一口，送到嘴里尝了一下。

        味苦而后甘，她以前没吃过玉灵膏，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味儿。

        这时候已经过了夜里十点，她寻思顾卫东应该没有睡那么早，便端着那个炖盅走到后院。

        顾卫东的屋子果然还亮着灯。

        她敲了敲门，“小舅舅，玉灵膏蒸好了，你吃一些再睡。”

        过了一会儿，门打开了。

        顾卫东垂眼看那炖盅，膏状，黑漆漆的，带着一点光泽，看起来就不是好入口的玩意儿。

        他才张了张嘴，就被时阑给堵住了。

        “这可是我专程上北坡集市买的桂圆肉，和西洋参磨成粉，熬了两天两夜，吴伯还起夜添煤球，你可不能浪费了，勺子我都给你带了。”

        顾卫东略微舔一些嘴，“怎么缺了一个口，你又偷吃了？”

        时阑笑起来，眉眼弯弯，“那可不是我偷吃，我就是给你尝尝有没有毒，你看我好端端的，你可以放心吃了。”

        他再没有什么话推拒，伸手接了过来，撇下的嘴角却是藏也不藏的嫌弃。

        时阑跟随他走进屋子，“你现在吃吧。”

        顾卫东挖了一勺，送到嘴边，像个大姑娘一般，舌尖轻轻碰了一下。

        他砸吧砸吧嘴，眉头紧了，“你确定这是桂圆肉？怎么是苦的？”

        时阑言之谆谆：“玉灵膏就是这样熬的，先去了桂圆的甜，加了苦味儿，再慢慢淡了苦，最后就是这个味儿，这就是温补，不寒不热。”

        她仿佛看到顾卫东懊悔的神色，他或许后悔，刚才不该给她好脸，开门让她进来。

        她铺垫了那么多，费时又费力的，这会儿他不吃有些说不过去。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女人的说话声。

        是马双梅。

        “我才看见蔡修平送她回来，依依不舍的，站在那里好半天不走，恨不能跟着进后院来，也不知道她施了啥狐媚术。”

        邓芳青：“可不是，在宿舍没好脸，对男人们笑眯眯的。”

        两人脚步声越走越远。

        顾卫东玩味的眼神看她，“蔡经理又来了？”

        时阑垂下眼，她有些尴尬，想解释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顾卫东无声发笑，“没事儿，我是老板，在我这儿，只要活儿干得好，作风问题，我可以看不见。”

        时阑：……

        这个顾卫东和她以前脑子里的巨佬形象简直背离了一万八千里，他这么没原则，她是不是该感谢他？

        感谢的话说不出来，既然他认可了她的能力，不如趁这个时候，讨一个好处。

        “小舅舅，我和邓芳青处不来，能不能换一个宿舍，刘婶不是自己住么，我……”

        顾卫东咽下一口玉灵膏，拧巴着眉头，“你们女人的事情我不管，脑袋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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