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时阑猜想，这个“钓”单纯就是钓鱼的动作，最多加一个诱骗的意思，而不是往后衍生出来的勾搭之意，但看到邓芳青跳脚要捶顾卫东的样子，她还是真实地替人尴尬了。

        她会曲意逢迎，马屁拍得啪啪响，但还是没办法心无芥蒂地往男人身上靠，她要是做到这一点，那真是得道升仙了。

        顾卫东眉头又紧了，侧身避开邓芳青的手掌，面色一沉，“我脑袋疼，再叫我开除你。”

        邓芳青见他要翻脸的样子，不敢再造次，当着时阑的面，又有些下不来台，嘴一噘，“你怎么老是脑袋疼，该去治治了。”

        大望：“邓芳青，昨天是你最后一个走吗？”

        邓芳青：“是啊，怎么了？”

        “吴伯说，厨房还剩了点春卷和百篇糕，早上来就不见了，也不知道被谁给吃了。”

        邓芳青一听，登时瞪大了眼，“那可不是我，我擦干净桌子就上楼了，厨房进都没进！”

        大望哼一嗓子，“那可怪了，天天丢东西，不是少点花生米，就是少一块卤肉，谁这么馋，吃了宵夜才下班，还偷摸进厨房，也不怕烂了嘴烂了肚子。”

        “厨房还有后门咧，别缺点什么就找我们前厅的人，我可不乐意进厨房。”

        她煞有其事的，压低了声儿，说：“多半是新来那大婶，刷碗那个，半块点心都要揣兜里，说是回家给孙子吃，要我说，不熟悉的人咱不要招进来。”

        时阑置身事外，听不见一般，晾晒好毛巾，又刷起了凉鞋。

        大望向顾卫东请示：“小舅，要么，咱养条狗，下班了拴厨房后门上，看谁还敢偷偷摸摸。”

        顾卫东淡眼看他，“你拴我门上算了。”

        “……那怎么办？”

        得，是他放肆了，野猫叫唤两声，这金贵老板还得叫人去赶跑，更别说养狗了。

        顾卫东问：“平时剩菜都怎么处理？”

        大望回：“热菜都是现做的，没什么剩菜，主要是凉菜，点心和炖汤这些，这几天天气热了，都在冰柜里放着。”

        顾卫东瞅着他，“放着做什么，第二天还卖？”

        这话问的，大望迷糊了，“那当然卖，放冰柜，两三天还不坏咧。”

        顾卫东无声扯嘴，“不坏也串味儿，以后别卖了，卖不完拿出来当宵夜，再吃不完，叫大婶拿回家。”

        他说得这样轻巧，大望惊了，迟疑道：“以后都不卖剩的？咱一天得亏多少啊。”

        “亏也不卖。”

        邓芳青：“你看，还是卫东哥大气，南州再找不出这样的老板。”

        大望：“以前不也一样放冰柜么，也没说过串味儿，以后他们可使劲儿做，反正不是自己家东西，剩了才好咧，要真给大婶们带回家，你信不信，她们天天往家里搬。”

        他这么一说，顾卫东沉默了。

        时阑正蹲在墙角晾晒凉鞋，不经意般，抬头道：“高汤，卤汁那些都可以放冰柜里留着，只要做好密封，不会串味儿，点心放冰柜，至少可以存放三四天，可以标上日期，保质期内的以低价售卖给顾客。”

        大望赞同：“这样挺好，至少拿回本钱。”

        邓芳青哼哼说：“好什么好，难的是我们服务员，总不能问，你要不要点昨天前天的点心，下馆子的谁差这点钱！”

        时阑不急不缓的，笑说：“可以另外开个专卖点心的窗口，不用堂食，直接打包带走，这样没钱的也能吃得上。”

        顾卫东：“就照你说的，你再定个价，不用太高，差不多就行。”

        时阑笑着应下，“知道了，小舅舅。”

        顾卫东垂眼看她那一双白色塑料凉鞋，“你拿上楼去晒，晒这儿，夜里下雨没人给你收。”

        “没事儿，看这天气，夜里应该不会下雨。”

        “那也拿走，野猫叼来玩，闹出动静，我可没劲儿起床赶。”

        时阑轻轻吸一口气，“小舅舅，明天我给你熬玉灵膏吧，夜夜睡不好，总是不行的。”

        顾卫东不置可否，邓芳青偏过脸去，撇一下嘴。

        晚些时候，石家大伯突然上御兴酒楼来，说要找大兰，有人给他指了路，说在三楼最里那件宿舍。

        大兰和大伯亲近，但时阑穿过来，还是头一回见到石大伯。

        石大伯没进屋，两人站在楼道上说话。

        这段时间石大伯家二闺女嫁到东阳县，才生了孩子，她没有婆子，故而大伯和大伯母轮流过去照料，石大伯才回南州，娄秀园便登门了，老泪纵横，把大兰痛斥了一顿，叫他出面找大兰，让她找个好人家嫁了，不要再折腾起房子的事儿。

        “你妈说那些话，我没信她，我先问了一句，你在家里有没有受委屈，她说，再大委屈也不能逼自己的妈出八千去买地皮。”

        时阑：“大伯，我生病没好全呢，她们就叫我做饭，我不做就指桑骂槐，恨不能把我撵出门去，我三叔四叔都知道，再说，那八千至少有一半是我的，我为什么不能要？”

        “你受委屈了，可你一个姑娘家，没出门就和妈，和哥嫂争家产，说出去，婆家就算不嫌弃你，那也不好听。”

        “你别担心，等我挣够了钱，再找婆家。”

        石大伯皱眉，“不嫁人挣钱有什么用，等成了老姑娘，再有钱你也得找个二婚头的男人。”

        “那我就不找了呗。”

        “胡闹，哪有不嫁人的！你上这儿来上班，不就是跟孟六强家那小子谈上了……”

        时阑忙打断他，“没有的事，我到这里来上班就是为了挣钱养活自己，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石大伯：“我这一回回来，得把你婚事定下来再走，孟家不错，比咱石家要强，我看那小子性子也好，你嫁过去，日子不会差。”

        时阑：……

        这个年代，不嫁人真不行么？

        就在这时，邓芳青回来了，看见一个老汉站在宿舍门前，脸色一沉，没有一声招呼，侧着肩膀就进了宿舍。

        石大伯察觉那姑娘有些不高兴，便没再多说什么，只交代她，休息日得空回一趟家。

        时阑应下，把石大伯送下楼。

        待她返回宿舍，躺在床上的邓芳青突然坐了起来，看着她说：“大兰，这里是女宿舍，以后不要叫男人进来。”

        时阑一滞，“那是我大伯，他只是上来找我说几句话，没有进宿舍。”

        “那也不能上来，三楼是女宿舍，随随便便上来，那不是乱套了么！”

        时阑回想刚才邓芳青对大伯那个脸色，火往上冒，也不想与她客气了。

        “他问了愣子，是愣子叫他上三楼来找我，而且，马双梅他男人刚才来找她，还进了屋子，也没有人说不能进，你要是觉得我乱了规矩，可以下去找顾卫东告一状，让他报警抓我。”

        邓芳青噎了下，哼笑，“我哪敢，小舅舅叫得多甜，谁不知道你是孟余享对象，这酒楼是你家开的！”

        “我家开的，我大伯来一趟，你怎么那么多话。”

        “……”

        邓芳青躺倒在床，重重翻了个身，时阑看不见一般，爬上上铺，闭灯睡觉。

        第二天，时阑正式进后厨。

        御兴酒楼后厨分四大块，热菜，冷菜，炖盅和面点，她和愣子一起管蒸锅，其实就是炖盅和面点。

        以前的叶叔是点心师傅，奶油百果糕就是他的经典之作，愣子是他的学徒，现在算出师了，由他来带时阑。

        时阑发现，愣子手艺倒是学到手了，但他人牛高马大，一只手能顶她两只手，一抓面粉就是一大把，干了加水，湿了又加面粉，果仁更是不要钱似的往里放，看得她头疼。

        她委婉提醒，“愣子，你做的点心真实惠，果仁够分量，不过我们是不是做多了？”

        愣子：“不多，多了明天再卖，总好过不够卖。”

        “新鲜的总比过夜的好一些，不够咱下午可以再做呀。”

        “下午要炖汤，哪里还有炉子蒸点心。”

        “那我们再申请一个炉子吧。”

        “没地儿，我们就两炉子。”

        时阑总算发现，这人脑子一根筋，不会变动，怪不得叫愣子了。

        “我去问问厨师长，就算加不了炉子，换个蒸笼也可以。”

        愣子：“你别去，他们都在骂你呢。”

        她滞在原地，“骂我做什么？”

        “卫东说卖不掉的点心，谁爱拿谁拿，你倒好，说拿来低价处理，她们吃不到，能不骂你？”

        愣子停下手里的活儿，“听说你是孟余享对象？”

        时阑：……

        果然出头鸟就要挨枪子，她可以想象前厅后厨围在一起讨伐她的场景，她才来，就被人在身后指指点点，这班上的，可真是够有盼头的。

        转念一想，要出头，早晚要被那些人议论，挨枪子总比做缩头乌龟好。

        眼下，该斩断孟余享这朵桃花，撇清关系了。

        谁料到，孟余享还没解决，又来一朵烂桃花。

        堂堂和悦饭店经理蔡修平，上对家酒楼来，却没有吃饭，而是要找第一家上班的时阑。

        时阑在众人注目中，跟随他走了出去。

        夏夜的湖风不小，大榕树上沙沙作响，蛙声连绵不绝。

        时阑不想看他那幽怨又黏腻的眼神，先发制人，“修平哥，我们酒楼有电话，有什么事情你打电话就行，不用跑一趟。”

        蔡修平笑了一声，“没什么大事，今天经过溪山公园，顺道过来看看你。”

        “那我得回去了，我才来上班，出来闲扯总是不好。”

        蔡修平手往兜里掏了掏，“我同学爱人在溪山公园管理处有一间宿舍，现在没人住，空着也是空着，你要是想住，我把钥匙给你。”

        时阑往后退了一步，“不用了，我们酒楼有宿舍。”

        蔡修平没有勉强，把钥匙放回兜里，“行，再过几天，南州有年中汇演，你朋友不是在总政歌舞团吗，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看。”

        时阑本来就有撮合他和易美清的想法，听了这话，便应下了。

        公园暗处晃动着一道黑影，时阑隐约看到一个圆溜寸头，慢慢近了，果然是顾卫东。

        这个时候已经避无可避，时阑像是摸鱼被老板逮到，手在裤缝边搓了搓，唇角一拉，“小舅舅。”

        别人就算了，偏偏蔡修平还是和悦饭店的经理，这可不太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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