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番外阿清原是农家女于幻境中历悲欢

那只是一个平常的日子，一个平平无奇的傍晚，而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女，当然没人记得我的生辰。阿爹阿娘岁数大了，他们晚来得女，这个尚算清丽的女孩自然是我。今日，家中又来了媒人，阿爹阿娘不知听她说了什么，脸上有几分高兴，媒人看我的眼神，也闪着异样的光彩，她不停扭着手中的绢子，这一下下的揉搓，让我有点无法呼吸，我仿佛看见了自己被拿捏的命运。幸好，家中水快用完了，我借口打水，逃也似的离开了小小的茅屋。

        跑到一大半，我才将将发现我忘了带水桶，这下水是打不成了，不过既然快到河边了，去走走也好。

        我随意向河边望去，只见河边好像有什么，只是离得有些远，看的不太真切，我加紧几步，也不知是跑的太快，还是为将要遇见的未知慌张，我觉得我的脸在烧，心中有一种冥冥的感觉，我要是过去了，我的命运一定会有什么不同了。只是，我尚未知晓，这一切会如何不同。

        我怀着欣喜、焦虑，终于来到了河边。

        原来是一个极美丽的姑娘昏倒在河岸。我从未见过如此的女子，她的眉目如画，隐隐有几分出尘的意味，白色的衣裙，似有霞光流动，莫不是晚霞也偏爱她几分。这是一个和我全然不同的女子。

        我正看着她，有几分新奇，也有几分不安。突然，她白玉似的手轻轻地动了动，好像真有玉石的剔透闪过我的眼睛，我一下就反应过来——她要醒了。

        我抬头一看，见河边有亭亭的清莲，不如用荷叶给她打一点水吧。

        时间刚好。我捧着荷叶回来，她正半睁着双眼，迷惑地打量着四周。

        “你醒啦！姑娘，喝些水吧。”我不知怎样说话，在这样的人面前才和规矩，只好笑着，拿出我最大的善意，向她打招呼。

        她并不是一个自视甚高的女子，但是在她亲切唤我姐姐的时候，我仍旧可以感到几分疏离。我有几分怯她，并不是因为她华丽的衣饰，也不是因为她的面容在美丽之外颇有气度，而是她望向你的眼睛，好似看尽人间，却又满含包容。

        我不知这样的女子，怎会孤身一人昏倒在河边，我又想想，这里毕竟是世间第二大城浮梦城外，或许她是来寻亲，却与家仆走散了吧。我小心地问出我的猜测，她给与了肯定的答复，但是我却总觉得，她只是想顺着我的心意讲下去。

        无论怎样，我把她带回了家中。因为特意在路上磨蹭了一番，回家时媒人已不见了踪影，我也长舒了一口气。阿爹阿娘一贯心善，平日周边邻里、漂泊旅人，哪怕是树上跌落的小鸟，不论是谁蒙了难都愿意照顾周到。虽然晚上家中只有薄粥可吃，却依然匀了最浓的一份给她。我也不怕她吃不惯，不是因为山野清粥多么稀奇，而是我总是觉察，她并不把一切放在心里，不是轻视，而是真的与她无干。

        吃过饭，阿爹阿娘见有外人在，不便向我提及家中私事。我也乐得装作不知，带她回了房间，本想继续绣花，但是心中的好奇依然不减，便装作拉家常地问她家中以何为业。

        她有些狡黠，却真的很真诚地说了“家兄是幻术师，以此为业。”

        不知为何，我却觉得这个看似奇异的回答是真的。

        我甚至顺着她的话，请她也为我表演幻术。可是她好像想把话岔开，只是说想报答我施救之恩，要赠我玉簪。

        我只是寻常人家的女儿。年纪尚轻，平日梳头也只不过用些头绳，过节时再用自己打的络子和一些小花装饰便好，哪里见过白玉簪，更何况这根白玉簪光华内敛，剔透中又有一番风骨，一看即非凡品。

        她只是再三让我试戴，我并非不动心。推让几次，我也不再忸怩，很开心地佩戴，正想就着她手中的铜镜打量一番，是不是我戴了这簪子也能有几分出尘，只是没想到竟入了梦。

        这个梦，如何说才好呢？梦中我的喜怒哀乐，都与平日无二，如此地真实，我甚至不能分清我现在的生活与梦境哪个更真实一点？或者都是一场梦也未可知。

        在梦里我竟然成了一位郡主，还嫁给了浮梦城的城主，“孟亓玉”这三个字，对我来说好像真的有了特殊的意义，只不过那只是一场梦而已。

        可是，我仍旧记得他挑开喜帕的样子，那双眸子透出清亮的光，让我觉得我们怕不是前世遇见，久别重逢。前路晦暗不明，记忆明明灭灭，我们也在只有一瞬的相守中，走向了结局。可是连这刹那间，也是在梦中。

        这一生，我从未成过亲，却总以为自己已经当了一辈子的城主夫人；这一世，我还未有过孩子，但是我却记得那个小小的婴孩只有在我怀里才能有片刻安然。

        阿娘说过，花无百日好。

        有什么不是无常？醒也无常，梦也无常。

        从梦中醒来，我不禁泪湿衣襟，这莫不就是以寂说的幻术？

        何为真？何为假？梦也是假，醒也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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