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临江游畔（1）

临江游的日子最终定在了五月初五——端阳节那一日。

        不论前世今生，沈红枝对于这种事情一向没有太大的兴趣，觉得也只不过像是一些争奇斗艳的百花宴罢了。

        临江游的前一个晚上，沈红枝一如往常，沐浴完便早早的上了榻歇息，一头青丝覆在柔软的榻上，为这个夜晚添了一丝柔和。

        风，轻轻吹过，将房中的窗门吹开一道不大不小的缝隙。

        “咕咕，咕。”一只雪白的鸽子收了翅膀，落在窗沿上。

        沈红枝睁开眼，有些迷糊，眼眸中覆上一层薄薄的白雾，有些迷离。

        看清了窗台上的东西，眸间的雾气瞬间消失，重新变得干净明，语气里满是掩盖不住的惊喜：“枫纥！”

        “咕咕，咕咕。”枫纥似是应和般的叫了几声，雪白的羽毛在月下泛出光泽。

        沈红枝的脸上不禁浮现出笑容，正准备伸手摸一摸枫纥，几日未归，说不定哪边受了伤。

        白皙的小手还没碰到枫纥，它便跳开在一旁。

        窗边忽然传来一声轻笑，没等沈红枝看清来人，那人便唤了一声：“枫纥，过来。”声音温润好听，有些熟悉，沈红枝还没反应过来，枫纥便一蹦一蹦地跳到窗沿最边上。

        沈红枝当即沉下脸来。

        她养这只鸽子养了三年，出去混了几天，连主人都不认识是谁了？

        她倒要看看，到底是谁作祟。

        沈红枝一把推开窗户，窗户的缝隙突然变大，外面的人似乎也没想到她会突然推开窗户，就那么站在哪儿。

        “陆锦！”看清来人，沈红枝更是火大，这家伙大晚上不睡觉，跑来霍霍她的鸽子。

        陆锦穿着月白色的袍子，双臂交叉，倚窗而靠。

        “沈姑娘。”陆锦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只着一身里衣，满头青丝，皮肤白皙，脸颊因为生气而有些红，显得更加诱人。

        陆锦的愣神也只是一瞬间，看着她气冲冲的样子，不禁觉着有些好笑。

        偏偏枫纥还不嫌事大，飞到陆锦的肩上，用毛茸茸的脸颊蹭了蹭陆锦的脖子。

        “把我鸽子还我。”沈红枝忍着怒气道。

        “你得看它回不回去。”陆锦脸上带着笑，温和的似春风一般，任谁看了也不会想到，这是战场上骁勇善战，杀伐果断，有勇有谋的扶光将军。

        枫纥赶忙晃了晃头，转头又蹭了蹭陆锦的耳朵。

        沈红枝怒火中烧，身子探出窗外，一把抓住了枫纥，走到屋内，将它关进了笼子里。

        转身又回到窗前，对上陆锦那双深沉的黑眸。

        “你想干嘛？”沈红枝有些警惕。

        “没干嘛，把鸽子带来给你瞧瞧。”陆锦换了个姿势，笑眯眯地看着沈红枝。

        沈红枝：“……”

        把我的鸽子带过来给我炫耀炫耀？

        沈红枝有些气恼，正准备伸手将窗户一把关上。

        一双白皙修长的大手握住了她的小手，阻止了她的动作。

        沈红枝看着自己的手，似乎被什么东西烫着了一样，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沈燕送你的那只簪子不能带。”陆锦面上的笑容慢慢的淡了下去，一本正经地对着沈红枝说到。

        沈红枝有些惊讶于他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但到底还是憋在心里没有问出来。

        “我知道。”沈红枝眼里已经恢复了平静，两人视线交汇在一起。

        “行事还是小心一些为好。”

        “这是自然，不过，陆将军半夜拜访女子闺阁，怕是不妥，还是早些回去，别坏了我的清誉。”沈红枝淡淡的笑着。

        话音刚落，窗户便“啪”的一声关上了。

        沈红枝重新躺回榻上，脑中全是陆锦方才戏弄她的神色，还有他那一双似乎能勾人的眼睛，不知不觉便睡过去了……

        窗外的陆锦，听着少女恬静轻微的呼吸声，勾了勾唇，跳上屋顶走了。

        五月初五，端阳夜。

        “红枝，走罢。”苏子黎难掩心中的激动，早早的便到了沈府。

        “娘，我出门了。”沈红枝走出屋门，对着林秋池挥了挥手。

        “去吧，注意安全，我派了府中侍卫在暗处跟着你。”林秋池理了理沈红枝的裙子，脸上满是笑容，眼里满是对这个女儿的喜爱。

        出了府，两人边说边笑的走在路上。

        这次的出行沈红枝没有选择乘坐马车，而是步行。

        临江游是个较为大型的活动，王公贵族，官家小姐，学堂公子皆会参加。

        怀京的街道上免不了挤满了人，乘马车还是有些不妥。

        苏子黎倒是不管这么多，在街上东看看西瞧瞧，一会儿嚷嚷着要吃糖葫芦，一会又去摸摸人家的香囊折扇。

        沈红枝看着她到处乱窜的身影，挑了挑唇。

        收回视线，眼前的依旧是灯火万里，繁花似锦的怀京大道。

        渝江畔，临江游。

        临江游并无太多规矩，自然没有如宫宴之上的公公或是小厮宣读谁人到访。

        沈红枝和苏子黎前脚刚到，后脚耳边便响起了某个让人讨厌的声音。

        “红枝妹妹。”沈红枝不用想都知道这是沈燕，即使心中不想，却也面带笑容的转过身去：“燕儿姐姐，好巧。”

        后面的“好巧”两字却是别有意味。

        “是啊，好巧，我刚到便瞧见红枝妹妹，不愧是姐妹啊。”沈燕说完还勾了勾唇角，竟有些妖艳的感觉。

        “这位是……”沈燕瞧见了一旁的苏子黎。

        “礼部尚书府，苏子黎。”苏子黎没好气地说到。

        “原来是子黎妹妹啊，我说怎么瞧着这么眼熟。”沈燕依旧面上带笑。

        苏子黎在心中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熟什么熟，见都没见过，哪儿来的眼熟，一看就是来拉关系的。

        “姐姐最近的柏夜香灰水可有按时服用？”一旁没怎么说话的沈红枝微笑着开口道。

        沈燕有些语噎，装出来的笑容僵在脸上。

        一想到这事儿她心中便烦闷，在府中，沈司武也是日日督促着她喝这个劳什子香灰水，她都快喝吐了，可还是没办法，每一日都得喝。

        不因其他，只因沈司武这个人，信佛。

        “你还有事儿吗，别挡着我和红枝，你不进去我们俩还要进去的。”苏子黎难得安分下来，面无表情的说道。

        沈燕抬眼瞥了瞥沈红枝的发间，瞧见了自己送的簪子才放了心，笑道：“那我们便一同进去吧。”

        沈红枝和苏子黎都未吭声，沉默着走进殿内。

        殿内已有不少公子小姐入座，男女分坐两侧。不论男女，许多都在同交好的窃窃私语。

        苏子黎拽着沈红枝坐在了女子偏中间的位置，她们两个人都是只想观赏而不愿占风头的人，自然不愿坐在里侧。

        而沈燕则是喜欢抢风头，展现自己的那一类，便坐在了偏里侧的座上，与沈红枝她们隔着一个座。

        “红枝，那人谁啊。”苏子黎暗暗地戳了戳沈红枝的胳膊。

        “沈燕，我二叔从街上领回来的养女。”沈红枝低头整理自己的裙摆。

        “街上领回来的？干嘛的，难不成在街上乞讨啊？”

        “嗯。”

        苏子黎有些吃惊。

        “不像啊，街上乞讨都是风吹日晒的，皮肤定是粗糙暗黄的，怎会想她这般白嫩，况且乞讨的日日吃不饱饭，她看着倒是不瘦啊。”苏子黎的眼神里带着些许鄙视。

        “这我便不知了，得去问我二叔。”

        “这个沈燕绝对不简单，啧啧啧，人心深不可测啊。”

        “嗯。”沈红枝眼皮都没抬一下，淡淡的喝茶。

        话音刚落。

        “皇后娘娘驾到——”毕竟是皇后娘娘，一国之母，自然也是要高喝一声的。

        殿上的所有人立刻正襟危坐，跪拜下来：“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大殿之上凌祯皇后的面容显得有些严肃。

        “大家也不必太过拘束，端阳的夜晚，自然是要尽兴。”说罢，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口茶。

        一旁的公公见着皇后娘娘的动作，会了意，高声宣到：“开宴——”

        既然皇后娘娘都开口了，倒也不必拘束，吃吃聊聊，时间便也过去了。

        眼瞧着周围的人都放下了筷子，苏子黎的腮帮子却还是鼓鼓囊囊的，连忙又塞了一筷子入口，才意犹未尽地放下筷子，安安分分地坐好。

        很快，便有人开头，沈红枝前世对于这次宴会的兴趣不是很高，自然也没怎么关注，不知她是哪家的小姐，看着她上了场，便是看似随意地弹了一曲琴，却也足够惊艳。

        沈燕则有些等不及，第一位姑娘刚弹完，尾音刚落，她便想要上场，话到了嘴边，可能是因为觉得还是要矜持一些，还是未曾开口，而是等了等。

        等到第五位姑娘下了场，她才装作不慌不忙，缓缓地起身，冲着皇后的方向行了个礼。

        凌祯皇后与林秋池的关系十分要好，自闺中起，两人便是恨不得日日腻在一起，后来更是手帕之交。

        她也一直关注着沈府，万一沈府出了什么事，她也好帮上忙。

        而沈燕进府一事，自然也是瞒不过她的。

        看着沈燕，她不由得微微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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