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过去

“好了，来录入你的生物信息吧。”

        苍老的声音陡然打断桑汧的思绪，她猛一抬头，才发现玛莎已经从隔壁房间返回，两手空空荡荡，没有哪任何东西。

        桑汧起身，看了一眼对方慢悠悠的脚步，沉吟片刻，还是选择问道：“怎么做？”

        玛莎并没有因为这个问题露出惊诧的表情，她走到另一扇门前，打开，指着门内一个与意识传感舱极为相似的一个仪器道：“躺进去，很快就好，这可是真实有效的流程，只要不连接贝海，谁都查不出问题。”

        她絮叨着开启舱门：“其实就算是在外面，只要你的信息没有被贝海记录过，一样可以用，不过是需要通过贝海提交一份报告，上传信息。”

        “可惜，除了不在星盟范围出生的人，每个人的信息一开始就记录在贝海数据库，所以也只能在波茨星这种对方用用。”

        桑汧身影一僵，沉凝的目光落到玛莎身上，不知道她这番话究竟是随口一说，还是另有含义。

        其他人可能确实一出生就被记录，但自己是绝对不会的，因为她根本不是出生在星盟，贝海自然也不会有她的信息。

        玛莎转身，微笑与她对视，仿佛在问，怎么还不上前。

        桑汧重新迈开步伐，静静看了她数秒，一步跨入仪器。

        【开始生物信息采集，请勿任何动作】

        【生物电采集】

        【dna采集】

        【虹膜采集】

        【骨模采集】

        【指纹采集】

        ……

        一连串采集语音后，桑汧眼前一黑，再亮时，自己的全身3d影像已经被投影在眼前，还在旋转展示自己的各项数据。

        然而，令她震惊的是，这个影像上，她的发色与眸色通通都被还原！

        是啊，既然是生物信息采集得到的数据，当然是去除了伪装后的结果，可这样也代表着自己身份的暴露。

        因为已经预想过这幅场景，桑汧几乎毫不犹豫掀开舱门，脱兔一般落地，余光扫过玛莎，在对方花白的头发上停留四分之一秒，地气入体，眨眼睛就要朝窗外冲去。

        “等等！”就在她做好迎来打击的准备时，沧桑的喊声从身后传来。

        桑汧脚步不停，开玩笑，她不朝老年人动手都是良心未泯，还真在这种关键时刻听对方废话不成，万一是缓兵之计怎么办，她可只有一条命！

        “我知道你不是蒂亚信徒！”

        迈出的脚步顿住，桑汧卡在窗台上，倏地回头，这还是头一个人，在自己没有强调的情况下把她与邪神蒂亚分离。

        玛莎气吁吁跑到窗边，拉出就要跳窗的桑汧，胸膛猛烈起伏：“你不是祂的信徒，你是为了对抗祂而来，是这个世界最后的希望，是不是？！”

        急切的话语与激烈的情绪让上了年纪的玛莎几乎站立不稳，桑汧下意识托了对方一把，却反被抓住手腕。

        玛莎的眼睛亮得惊人，蓝色的瞳孔折射出波茨矿一样瑰丽的光辉，她迫不及待说道：“我知道，人类将迎来赎罪的机会，星空不会放弃我们！我在找你，一直在等你，可等我接到消息，你已经消失，我只能等你再次出现！”

        她双手爆发出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力量，箍得以桑汧的身体素质都觉得生疼，那过于狂热的眼神，看得她头皮发麻，恨不得立刻转身逃离。

        但玛莎口中的话却如晨钟在桑汧脑海中击响，所有念头瞬间被驱逐，只剩下关于她穿越的猜测。

        她的穿越莫非不仅是系统搞的鬼？还有另外的知情人？她能回去？！

        一脑子问号的她完全失去了离开的想法，现在，就是有枪指着，她也要求个明明白白，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从安安稳稳的现代社会跑到这个稀奇古怪的星际！

        收回了挂在窗户外的半边身体，从窗台上跳下来，桑汧的目光与玛莎也不遑多让。

        “你知道我的来历？谁告诉的你？你还知道什么？我要怎样才能回去？！”

        若不是眼前的人身子骨看着不太硬朗，桑汧说不定就要伸手去晃两下，她突然明白，为什么电视剧表现一个人激动的时候，会拉住另一个人摇来摇去，现在她也一样，恨不得把答案从玛莎嘴里晃出来，一次性看个干净。

        玛莎也十分理解桑汧的心情，拉她回到客厅坐下：“我知道你有许多疑问，我也有，我们可以慢慢说，你应该相信我，我会竭尽全力帮你。”

        桑汧将信将疑坐在凳子上。

        突然跳出来这么一个可能知道自己过去、甚至与自己穿越有关的人，要不是尊老爱幼的良好品德，玛莎现在可能就是另一种待遇。

        对于已经经历数次风险的桑汧来说，任何不受控制的人都是不值得信任的。

        但是，她并没有表现这一点，而是微微点头，镇定的与玛莎对视，等着她说出真相。

        玛莎轻叹一声，目光落到一旁的冰蓝花上，眼底浮现出少许晶莹。

        “如果早知道神灵的存在，不打扰、不祷告，也许才是人类最好的选择……”

        ……

        在阿尔贝星盟的大多数人看来，邪神蒂亚的降临是突然且毫无预兆的，但在真正明白内情的人眼中，一切早已串成链珠。

        阿尔贝星盟正式成立三千年，在这三千年中，联邦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

        一百多个国家融合的星盟，在联邦的统治下取长补短、互利共赢，朝着星辰大海不断进发，完成一片片陌生星域的探索，不断在星海扩大自己的疆域，任何了解这段历史的人，恐怕都会为人类的齐心协力、众志成城所惊叹、所赞扬。

        然而，命运的馈赠从来都没有免费的，星盟下上一心的代价，就是文明的完全抹杀，唯科技，成为统一的信仰与永恒的标准。

        那位建立星盟的联邦第一任执政官，坚持认为，人类只有丢弃历史与文明，才能不以国家、语言、历史、文化区分你我，完成真正的统一，把所有的力量从内耗中解放出来，征服星际，登上顶峰。

        在狂热的星空征服者支持下，短短百余年，一代人的时间，一百多个国家被打撒成零碎的沙砾。

        从此，这些国家的人只有阿尔贝星盟人一个身份，再没有原来祖国。

        新的历史将由星盟创建，旧的过去应该被掩埋在尘埃之中，机械文明领导下的星盟恍若新生，创造了三千年不曾停下步伐的成就。

        可惜，机械会老化、会损坏，没有润滑的油，停下的齿轮就会逐渐生锈。

        “大约一百多年前吧。”玛莎理了理掉到眼前的头发，眼神望向无尽的虚空，“有人发现，我们的速度停滞了。”

        “新的技术不知道何时才能突破，旧的科技，已经支撑不住这些年的扩张，宛如一个勉强行驶在路上的悬浮车，只要一停，就会散落零件无数。”

        “星盟发展得太快、太急，在过去的三千年中，人类本身的进化，其实并没能赶上科技的发展速度。”

        “我们靠少数天才的存在，推动着整个社会的发展，但随着涉及的范围越来越广，知识越来越庞大，天才也已经满足不了继续探索的重担。”

        “科技的限制，终究回归了人类本身。”

        玛莎怔怔望着墙壁，不知道是惋惜还是后悔，桑汧微微皱眉，之前听到抹去所有文明的时候她就有种不妙的预感，到了这里，更是说不出的难受。

        不过，她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星盟人一副对神灵毫无了解的样子，一般来说，只要是从蒙昧时期一直走来的文明，都免不了有象征着抗争自然的神话传说。

        但人为抹消的话，阿尔贝星盟真正的历史其实是开始于三千年前，直接星际起步，完全断代了。

        当时的人脑残吧，桑汧忍不住心中吐槽，就算要搞统一，不能用其他方法，非得这么极端？

        就这样，居然还有人支持？她不懂。

        再伟大的成就，如果连根都忘记，在桑汧来说也是水上浮萍，没有邪神，也早晚出其他乱子，能坚持到现在，只能说明联邦选的执政官脑子一直不错。

        她不想刺激玛莎，只把自己当一个没有嘴巴的倾听者。

        不得不说，玛莎的讲述引起了她的兴趣，反正自己的事情迟早会讲到，听一听那些没有对大众公布的史料，对她后面局势的判断，也许会有好处。

        玛莎没有停歇多久，很快接上了那口气。

        联邦发现他们所面临的危机后，想到了一个绝佳的办法——人类进化计划。

        也是酿造如今悲剧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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