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事成

为了这一刻短短的接触，桑汧背后做了无数准备工作。

        无论是在矿洞中先挖出波茨矿，再想办法带出来，还是收集斩岩帮资料，了解石撼性格，确定以何种态度接触，她都耗费了不小精力，甚至包括万一失败，如何逃生。

        索性她的运气不错，石撼也确实如她了解的那样是个清醒明白的人，面临桑汧的威胁，他并没有因为一时之气产生同归于尽的想法，反而很快察觉了桑汧刻意漏给他的线索。

        当矿石出手，见到对方眼中的贪婪与畏惧，这一幕戏才算正式拉开序幕。

        桑汧摘下兜帽，乌黑的发丝与黑色的眼眸暴露在空气中，石撼瞳孔猛缩：“能不能问问，您侍奉的是哪位？”

        阿尔贝星盟人对神祇的了解相当于无，唯一认知来源就是邪神蒂亚瓦亨托，虽然桑汧之前已经否认，但看着她的发色眸色，石撼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又一位邪神朝星盟张开爪牙。

        他回想星盟播放的那些宣传视频，态度十分小心，据说那些信徒都是不可理喻的疯子，他倒是不在乎桑汧疯不疯，但自己的小命和矿石他在乎。

        桑汧无需多看就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形象。

        不过还好，她现在确实需要蒂亚瓦亨托带来的震慑，下巴微抬，她以深沉的语气报上自己背诵得滚瓜烂熟的台词。

        “吾侍奉的乃是六道轮回之主，掌阴阳权柄，主大地生休，大慈大悲、大愿大圣，是中央之神，幽都之神，亦是大地之母，尊称承天效法厚德光大后土皇地祇。”

        一个磕巴都没打的一长串高大上名词，当即震得石撼两眼发木，虽然不明所以，但这么多名头，听起来确实很厉害，比邪神蒂亚瓦亨托都牛逼啊。

        可是，和他有什么关系？

        刚生出这个想法，桑汧立即趁热打铁，双手合十，眉眼微垂，低声唱喏：“后土娘娘慈悲，允吾等传播大道，只为救众生脱离苦海，然汝等不堪造价，吾才教你们辨石之术。”

        辨石？石撼一个激灵，根本顾不上桑汧奇奇怪怪的说话方式，所有注意力都被这两个字吸引。

        没错，矿石才是自己最终的目的，他管对方信谁拜谁呢！

        他登时装模作样，学着桑汧念叨几句，仿佛这样就能获得认可，接着抬头，大声夸赞：“娘娘慈悲！我也愿意成为娘娘的信徒！”

        管他哪路神灵，能有现成的好处他就拜，说不定他也能像黑暗帝国那些高官，成为星海闻名的人物。

        至少，桑汧看着可比那些人正常，还能给他好处。

        能一路打拼下现在的基业，石撼远比普通人更敢于冒险，包括信仰一个不曾闻名的神灵。

        联邦所言的风险，对他这样的人来说，远没有失去目前的权势可怕，这也是桑汧找上他这种人的缘由。

        当然，就算有胡萝卜钓着，对方也不可能一下子真心归顺，面板上的数据就是最好的证据。

        桑汧起身，重新带回兜帽，在对方渴望的眼神中淡漠道：“今日就到这里，接下来三日，你要时时默念娘娘神名，到时我会再来，只要你通过考验，就可为你赐福。”

        至于是什么赐福，已经不需要多说。

        石撼忙不迭点头，眼中的光几乎变成绿色，后土的神名已经牢牢印在他心中，说不定接下来几日，做梦都会念叨。

        “对了。”桑汧脚步一顿，“娘娘仁慈，不喜妄造杀戮，管好你下面的人，你也可向信任之人传播娘娘福音，功成当有赏赐。”

        “一定一定！”石撼现在知道什么样的回答能令桑汧高兴，拍着胸口保证，他一定给娘娘拉更多的信徒，只要别忘记他就行。

        话音刚落，桑汧的残影便消失在房间，光中浮尘纷飞，仿佛之前的一切只是幻影。

        石撼一愣，又一哆嗦，刚才敷衍的保证立即真了两分，要是他也能有这本事……顿时，他心中火热，桑汧那一长串的后土介绍在耳边回响。

        ……

        离开石撼房屋附近，桑汧飞快又把头发和瞳孔染成灰色，然后把那身显眼的白色长袍脱下来，卷吧卷吧塞到背后的包里。

        这一次行动比她想象中顺利，但是具体效果，还要等三天之后，如果对矿石的渴望无法令石撼真心信奉后土，她就只能通过赐福艾伯伦，由他作为使者，替石撼指明矿石的位置。

        不过这样的效果差了不少，而且以艾伯伦的愚蠢，桑汧实在难以相信他能完全保守秘密。

        毕竟那个掌握新矿位置的人和她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她不过是通过神术的附带能力，发现了这个切入点——空口白话自然没有活生生的例子效果好，要是她把人拉到矿洞指指点点，哪有神使的派头。

        在没有强大的力量前，保持神秘，远比和蔼可亲更具有威慑力。

        她从拐角走出，看了看墙壁上的编号，调转方向朝另一条街走去。

        第三主城的格局十分方正，建筑风格也极其单调，如果没有墙上的编号，就算是长久住在这座城市的人也很难从那堆一模一样的房屋中找到目标。

        凭借明确的编号指引，桑汧来到了一个陌生街区。

        这三天里，她当然不光是为了石撼那件事做准备，还有自己身份的问题，她从来没有忘记。

        没有身份就没有账号，没有账户就没有金钱，矿石是波茨星的硬通货，但要是在矿洞外面明晃晃使用，就太引人注目，很可能造成不必要的危险。

        解决那四个麻烦后，桑汧在艾伯伦的带领下去到矿洞的交易区，那是一个十分宽敞的矿洞，虽然没有摆在地面的物品，但几句交谈，有时候就能敲定一桩交易。

        “他们不怕被放鸽子？”桑汧看着一人从里掏出矿石递给另一个人，虽然是不值钱的赤磔石，可那分量，也够一个月伙食费了。

        艾伯伦不懂什么叫放鸽子，但结合眼前画面，大致明白些许。

        他摇头道：“这圈子就这么些人，骗一次名声就坏了，谁还敢和他交易，除非特别大的单，一般小单没问题。”

        任何不是完全混乱的地方都有自己的规则，波茨星看着散乱，实际上却有一套完整的行事法规，不同身份遵循不同制度，也许有黑暗，但只要不爆出来，普通人的日子就还能行。

        这也是一百多年延续下来的习惯。

        在最初的混乱中，无数挑起争端影响矿石产量的人，都以鲜血为代价验证了市政厅是无视不是放纵。

        所以，现在的波茨星，哪怕是斩岩帮那种灰色帮派，行事也克制得很，几乎不招惹欠债人。

        桑汧的运气不错，艾伯伦熟悉的格林老头正好在矿洞，付出他辛苦挖出来的赤磔石后，桑汧得到了一个地址，与一枚合金币作为信物。

        现在拿着这枚信物，她来到z7街道442号门口，按响门铃，伴随着“请进”的声音，门自动打开。

        桑汧顿了一下才推门进去，一位头发花白的慈祥老婆婆正坐在对着门口的椅子上，微笑望来。

        桑汧：“……”

        有种走错地方的感觉。

        强忍着退出去看门牌号的冲动，桑汧决定相信自己，反手关门，一边走过去一边道：“格林给的地址，他也许说过，我需要一个新的身份。”

        脚步声在安静的房屋，一下一下，仿佛击打的鼓点，当走到屋子正中时，她忽然生出一股强烈的预感，脚步一顿，后背一挺，千万根汗毛竖起，战栗从后腰直上头顶心。

        桑汧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

        这是她穿越以来，第一次这样迫切逃离一个地方，这间屋子有东西能瞬间至她于死地！

        修炼巫族锻体之术后，她在灵感方面增强不少，刚才被数支波纹枪指着，都没有这样剧烈的反应，面前这位看似普普通通的老人，却是比石撼还要危险的人物吗？

        “我叫玛莎。”

        也许是看出了她的防备，玛莎迅速指着不远处一张椅子道：“格林确实给我说了，东西给我吧，在旁边坐坐，年纪大了手脚慢，我知道，你们这些年轻人性子急，我会尽快的。”

        她起身，慢悠悠走过来。

        桑汧犹豫一秒，递上合金币，接着快速扫了一圈屋内。

        比起艾伯伦充满朝气和科技的装修家具，这间屋子简直平凡到普通，家具都是原木，没有一点儿高科技感，保姆机器人看不到，也没有任何超出概念的设备，窗台的冰蓝色的植物是唯一陌生的亮点，宣告她不是在推门间穿回了原来的世界。

        然而，脑中的预警不是错觉，越是平静温馨的布置，越显出底下的危机四伏。

        或者说，能在波茨星布置出这么一间房，比艾伯伦那样还难，这就相当于她原来世界的中式复古紫檀木家居套装吧。

        玛莎转身进入了旁边的小门，只留下桑汧待在客厅，她肩膀肌肉绷紧，虽然是坐在凳子上，却随时都可以从最近的窗户跳出去。

        视线扫过每一个边边角角，可惜，缺乏星际常识的她，实在判断不出攻击可能来自哪里。

        在等待期间，桑汧不禁开始七想八想，从石撼叫破自己的身份来看，她的存在对于这座城市的大部分人来说也许已经不再是秘密。

        是否会有人背后追查？又或者暗地筹谋陷阱？

        该死，她不应该和艾伯伦一起出现在格林面前，作为当初事件的关键人物之一，艾伯伦身边的生面孔肯定会引起知情人怀疑。

        桑汧一遍遍回忆刚才玛莎的态度，试图推测她有没有对自己生出恶意，但想来想去，也看不出对方具体有没有怀疑自己。

        必须加快进度了，闭了闭眼，她心中默默发誓，只有足够强大，不畏惧任何人的攻伐，自己身上的隐患才会彻底消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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