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夜已深，蔺醉和秦醒找了个防雨的山洞歇下。不知为何，蔺醉对这片地形非常熟悉，好像来过许多次，他折了几根枝条生起了火。

        “师姐，你且待在这个地方不要走动。我去外面采些果子回来充饥。”蔺醉郑重的向秦醒交代着。

        秦醒等蔺醉走后才环顾四周，到处是坑坑洼洼的石洞，爬满了青苔，沾染了历史的痕迹。突然她借着一点火的光亮看到了寥寥几笔，秦醒忙点燃火折子凑近一看，还若隐若现辨得出几字，“子斛”、“师姐”、“遇见”、“一”。

        这里，难道是他们相遇的地方吗？

        秦醒抚上石壁，试图想再分辨几字出来，还没有等她深究下去，断断续续的呜咽再次在她的脑海中响起，吓得她没拿稳火折子，一下掉在了地上熄灭了。

        “呜呜……星儿…快过来，来……呜呜……这……”

        与上次听到的不同，这次的声音有些苍老，呼唤着秦醒去往某地，蛊惑人心。

        “星儿……好想你……呜呜……快来……”

        秦醒的眼前一片混沌，她强撑着意志收回了刚刚迈出去的一只脚半身倚在石壁上大口喘气。

        不行，蔺醉，要在这里等蔺醉。笛哨……笛哨！

        秦醒奋力从衣领处扯出挂在脖子上的笛哨，蔺醉说遇到危险的时候吹响他，他就会马上出现。秦醒用自己全部的力气去吹它，可是她听不见声音，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吹响，意识越来越模糊，她完全跌坐在地上，闭上眼的时候隐约看到有几个身影若隐若现向她这边靠近。

        蔺醉安顿好秦醒，便去寻找吃食。刚离开洞口不远，蔺醉便停了下来，他向洞口看去还能看到秦醒若无其事的样子，低声无奈的笑了一声，“师姐，可我也是个恶人啊。”

        蔺醉现在的魔力不足以再给洞口施一个防护的结界，何况接下来面对无耳雀还有一场恶战，他下定决心早去早回。

        靠近森林之泉的果子甚是甘甜，不仅滋补还饱腹。这个发现还是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秦醒告诉蔺醉的。蔺醉喜滋滋地回忆着，跃到树上挑了几个又大又圆的摘下，刚想下地时，稀稀疏疏的不同寻常的脚步声——像是提防着人，吸引了他的注意。蔺醉躲在茂密的树叶后向下望去，他看到简旭边回头边向前快步行进，而他带的那些学生显然不在他的身边。

        如若不知简旭身后还有不知名的人撑腰，蔺醉恨不得现在就把简旭大卸八块——修仙之人都会驻颜易容的能力，平常人或许不知，蔺醉却知道简旭早已换了容貌让自己看起来年轻几岁，但是他的心仍是黑的，这些年修为不涨但因先前有功只能挂个少主的虚名，纵观大陆，哪个宗族的少主像他这样。而蔺醉恨他正是因为他所谓的功——当年伤害围剿秦醒的一群人中，有他。

        蔺醉放轻脚步，隐去了自身气息跟在了简旭身后，他倒想看看，简旭现在要做什么。

        简旭来到一石门处停下，敲门声三长两短，门开后出来一个黑影。简旭给了黑影一个布袋，黑影随后发出桀桀的笑声。

        “你被人跟踪了。”

        听到这话的简旭和蔺醉同时一惊，正当简旭慌忙环顾四周找寻人时，蔺醉能明确感受到那个黑影看向了自己方向。

        糟了！正当蔺醉考虑如果下去与他们发生正面冲突的话会有什么后果的时候，黑影突然收回了目光开口，“别找了，他走了。进来吧。”

        随着简旭进门，石门便“轰“地一声关上不见了踪影。蔺醉从树下跳了下来，走到石门显现的地方，那里还能探出些灵力残留的痕迹，可是无法再让门显现出来。

        忽然，一声紧促的哨声传入蔺醉的耳中，他脸色变得煞白，念了个移形换影咒就往山洞赶去。只见穿着道袍的先前几位宗门弟子围成一圈，交头接耳似乎被什么问题给难住了，而被他们圈起来的，正是晕过去的秦醒。

        蔺醉的瞳孔翛地睁大，一道无形的风刃震开了一位弟子想扶起秦醒的手，他闪身到秦醒身边，小心翼翼地抱起她，把着脉探了探她的身体情况发现并无大碍才松了一口气。

        “兄台……”罗飞胆大，可他的话被蔺醉不悦的眼神给吓得咽下了肚。

        “轻声说话。”蔺醉将秦醒抱回篝火旁，让她枕在自己腿上睡得舒服些。大手一挥，秦醒的面上又蒙上了一层面纱。

        “你们，是乐天门的吧？”

        “正是。”

        罗飞等人心下一惊，还未想通为何入睡要带上面纱，听闻蔺醉的话又不约而同的想这两人似正如简旭说得那般神通广大。他们互相传递眼色，互相推脱扰得蔺醉有些不耐。

        “想歇便歇下吧。我又不会吃人。”蔺醉心想自己自从离开鸩鸠山后便用了易容术，除秦醒以外的人，见到的都不是自己真容。

        那位被蔺醉的风刃打伤的弟子不敢苟同，他碰了碰自己被打到的地方，一阵钻心的疼痛，他瑟缩的躲到队尾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蔺醉却突然抬手，向这位弟子打出一诀，伤痛立马就消失了。

        “你们简少主去哪儿了？”蔺醉止住了他们将要出口的感谢话语，问道。

        “少主说兵分两路去找庇护的地方，如果有急事的话就传传音符给他。阿铎和少主在一起，我们把他们叫过来吧。”罗飞回答了蔺醉的问题又转向他的同门师兄弟征询道。

        蔺醉陷入沉思没有再在意乐天门的众人的所作所为，他清楚的记得他没有看到过简旭身后还跟着别人，要么那个人已经遇害了，要么那个叫阿铎的和简旭是一伙儿的。

        不出半柱香的时间，简旭和阿铎出现在洞口，蔺醉看他们的眼神愈发深沉了。

        “叨扰了。”

        阿铎跟在简旭的身后进来了。蔺醉不免多看了他几眼，那个叫阿铎僵硬的低头对上了蔺醉的目光点头致意。他的身上，也没有任何灵力的波动——像极了一个普通人。

        傀儡？！一个词突然在蔺醉的脑海里蹦了出来。虽然不相信这个结果，但是这种说法好像是对这个局面唯一合理的解释。

        若要谈及傀儡，那么那团黑影是谁，蔺醉心理大致有个猜想了。他低头看着秦醒的睡颜，眼神里止不住的温柔化开。

        师姐，放心。这次，没有人会再伤害你了。

        秦醒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她飞在空中——准确地说，是从空中快速坠落。耳边却充斥着喜悦的呼喊。

        “赢了！赢了！我们打败魔体了！”

        “世道安稳了！”

        一团火接住了快速下降的躯体将她燃烧殆尽，简旭的笑声愈发的刺耳。

        “不——！师姐——！”在欢呼声中传出了一个格格不入的声音，蔺醉想冲出去却被同行的人死死地拉住，“蔺醉！没有用了！你清醒一点！”

        回应他们的，只有蔺醉哽咽着断断续续喊着的“师姐”和奋力的挣扎。

        “这位玄安宗的小师弟，和那个魔女是一伙的，千万不能放过任何一条漏网之鱼。”简旭高呼着，将矛头指向了蔺醉。

        秦醒被惊醒了，她还没有从巨大的悲伤中回过神来，看到蔺醉完好无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还有些后怕。她很难不把梦里的那些与失去的记忆挂钩，但是她明明看到梦里的秦醒的身体早已灰飞烟灭，这具装着外来灵魂的躯壳又是从哪里来的。巨大的疑惑萦绕在秦醒的心头。

        “师姐，做噩梦了吗？”蔺醉扶起秦醒，担忧地问道。

        “嗯，梦到我灰飞烟灭了。”秦醒的声音还有些颤抖。

        蔺醉一愣，他在心里恳求着秦醒什么都不要想起来，嘴里却安慰着：“没事没事，梦都是反的。”

        秦醒顺势趴在蔺醉的肩头，这才发现山洞内还有人在，难怪自己面上会突然多了一层面纱。眼看他们都在冥想调息，秦醒忙从蔺醉身上起来，催着他也调息不用在意自己。

        恰好这时罗飞调整过来了，见除了秦醒和蔺醉的其他人都还在冥想，他屁颠屁颠地凑到两人面前。

        “小弟在这，谢过二位的救命之恩。”

        蔺醉瞥了他一眼，盘腿冥想起来。

        “有事叫我。”

        秦醒应声坐在篝火旁，戳弄着木条。“小兄弟，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大恩不言谢’。”

        罗飞憨憨地笑起来，他挠了挠头，“这位…嗯…侠女，冒昧问一句，你为何要带着面纱啊？”

        秦醒轻笑，“我姓秦，比你年长，唤秦姐便可。至于面纱，森林里湿气太重，脸上布满了红斑，别吓到小兄弟了。”

        秦醒知道，在客栈，罗飞等弟子是见过自己的真容，而面纱真正要防的人，应该是他们的师长——简旭。

        如果梦里发生的都是真的，摘掉面纱让简旭认出自己，一场像梦里发生的浩劫不可避免，而蔺醉的伤痛又要进一步放大鞭打。

        不，不会了。于情于理，不能直面简旭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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