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夜

苏琼林的意思在顾家姑娘嫁过来之前安排两人见一面。

        苏堂胜觉得为难还是应下了。

        苏家族人真的不错，阿贵说苏家不仅请大夫给苏余氏看病，家里两进的院子已翻新，把侧堂屋腾出来一间用作将来苏琼林好点了，若是能教导族里的子弟，就让族里的孩子和村里的孩子来听苏琼林教导。

        苏琼林虽然眼睛瞎了，可是受死的骆驼比马大，族人并不要求苏琼林一定要教导孩子，也不要求苏琼林眼疾好了，用族叔的话说让孩子们感受到不一样的氛围。

        族里还会另聘请夫子过来的。

        不算族里凑钱为苏琼林置办下的两亩水田用作娶妻时的添头，占用的宅子族里还愿意拿出一笔钱补贴苏琼林。

        苏家宗族的亲戚是变着法子顾忌苏琼林脸面贴补苏家。

        毕竟苏父早死留下年幼的苏琼林与苏余氏相依为命靠家里七亩地收租，自留了半亩耕种过活，加上苏琼林读书买些笔墨纸砚，苏余氏最近几年重病缠身，苏家只维持着表面的体面，就差没卖掉家里的七亩地和苏家两进的院子。

        现在苏家购置田地修缮房屋打消了苏琼林原本接走苏母迁居煤城的打算。

        苏琼林与苏家一啄一饮不知未来如何，不过想让他这位探花教出进士子弟可能要苏家人失望了。

        苏琼林记得原身的所有记忆，毕竟他这个探花不是真才实料，想古代那样读书死板，苏琼林试着去回想一下文言文就觉头疼。

        不过苏琼林娶亲这么大的事，苏琼林让阿贵一直陪在苏余氏身边，入夜了苏琼林带着魏兴杵着拐棍还是过去看。

        魏兴手里提着篮子装着给苏余氏熬的银耳莲子粥清热温和正适合这几日心力交瘁的苏余氏，苏琼林吩咐魏兴放了一点蜂蜜。

        但魏兴作为魏炳文留在苏琼林身边保护苏琼林，同时是联系魏炳文那边的纽带，现在在苏家当厨娘用，苏家是缺了一个女人。

        站在苏母的门口就听见里面发出被病痛折磨压的□□声，苏琼林的拐棍杵在门外石阶上发出声响，里面的声音停了。

        里面苏母躺在床上侧头仰面的望着门口，“是，是琼林吗？”

        苏琼林握着拐棍的手指有些发白，他回来已经一天多了，还没有过来见过苏母就是心底抗拒，不知另一个世界的父母……

        苏琼林泪水在眼睛里打转，平复心绪，才回道，“是我。”

        把拐棍放在门口，苏琼林伸手让魏兴搀扶着自己进屋，他与魏兴的默契胜过从下到大侍候的书童。

        苏贵对苏家更熟悉，所以苏琼林让他过来伺候老太太。

        才进屋，这动静自然把守在床边打瞌睡的苏贵惊醒了，苏贵给苏琼林让出床前的凳子，魏兴把苏琼林吩咐熬得粥放在床边床头柜子上，“老夫人，这是少爷让人给你熬的粥。”

        魏兴打量着苏琼林的脸色，“老夫人，少爷担心你，你多少吃点。”

        借着屋里的灯笼，苏余氏看见苏琼林哭过的眼睛，伸手握住苏琼林的手，苏琼林反握住她的手，母子之间不需要更多的理由。

        好半响后，苏琼林开口，“娘，孩儿不孝，让娘担心了。”

        从苏余氏屋里出来已经月上中天，亲自喂苏母喝粥吧，苏母那句苏家全凭我儿做主让苏琼林轻松了许多。

        第二天一大早苏堂胜让堂兄苏杰带信过来，与媒婆送信过去，下午的时候苏堂胜过来说顾家同意苏琼林在成亲前见顾家姑娘一面。

        苏琼林从苏堂胜的话里听出他的不满。

        三媒六聘送过去，三日之后成亲，按道理说新郎君与新娘子是不兴见面的。

        半路上苏堂胜非常恼怒的说顾家一口咬定从乡下认回来的野丫头是顾家真正的大姑娘，若是苏家不要，这亲事不成。

        苏堂胜顾忌苏琼林的心情暗恼了一句，“三媒六聘娶得是顾姑娘，嫁过来的是乡下丫头，哪有这样的道理。”

        苏琼林：“乡下丫头才是真正的顾家血脉。”

        也是当初交换信物真正定下的女孩子。

        到顾家的时候，天边只留一抹余晖。

        让门房去通报，只有苏琼林带着魏兴进去。

        今日苏琼林一身蓝色的衫子，配上玉冠，两条白色发带齐腰，高挑俊美，站在哪儿都是一道风景。

        才进院子顾老爷都被其气质折服。

        若是没有眼疾，就算没有功名，顾恋雨嫁他也是般配。

        现在嫁的却是顾盼儿，命下人奉上茶水，顾老爷开门见山道：“我与你父亲是同窗……今日来是谈小女盼儿与琼林你的婚事，你可知？”

        苏琼林点头，“恭喜伯父寻回爱女。”

        说着，苏琼林话锋一转，“琼林身患眼疾，着实配不上顾姑娘，不知顾姑娘是什么意思？”

        “你想要退婚。”顾老爷立刻就变了脸色。

        苏琼林顿觉退婚二字有点沉重，苏家叔伯的议论犹言在耳，要是苏琼林退婚传出去，顾家姑娘的名声就毁了。

        “……不是”，苏琼林否认道，“我想问问顾姑娘的意思，要是顾姑娘愿意嫁我，但凭伯父做主。”

        后面的意思直白点就是顾姑娘愿意嫁我，我就愿意娶了。

        只不过苏琼林说的非常忐忑。

        经过网恋被人骗进黑煤窑里挖煤三年，最后被杀骗保，榨干最后的剩余价值，苏琼林想起来就阵阵心悸，浑身无力，还发抖，呕吐等多种症状。

        “我不一定能给顾姑娘幸福，”苏琼林尽力压制心里对女人那股厌恶，攥紧了拳头，挣扎着还是说出了这句实话。

        苏琼林的声音并不小。

        顾盼儿在门外听见了，你不一定会给顾姑娘幸福，没成亲怎么知道幸福不幸福，村里的翠花婆婆说几个女人抢一个男人不幸福。

        老年人活得久见得多，“你会像我爹一样娶很多女人吗？”顾盼儿从门口窜进来，直接问。

        苏琼林看不见，对顾盼儿的出现挺诧异的，同时他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说：刚刚远远瞧着我就觉得长得不错，近了看着养眼，生的真不错。姐姐说的对，我嫁给他千值万值了。

        相公，相公，我相公呀。

        苏琼林感觉到有人注视着自己，听到另一道声音很诧异，姑娘说好听如此肆无忌惮，顾老爷都没有出声阻止？

        苏琼林正想着，突然福至心灵，难道只有自己一个人听得到。

        顾老爷见自己亲生女儿毫无教养盯着苏琼林打量就差流口水了，他用眼神示意顾盼儿注意点，那眼睛眨的像抽筋一样。

        顾盼儿莫名其妙望了自家爹爹一眼，正要凑到苏琼林身边闻闻，顾老爷咳咳两声。

        旁边魏兴忍笑快忍不住了。

        苏琼林听到门口说话的姑娘在往自己面前来。

        他勉强笑笑，“当然不会。”

        他一个女人都不愿意娶，更不会娶很多女人。

        顾盼儿听见他的话开心了，“你真好，我喜欢你。”

        “嗯，嗯，”顾老爷故意咳嗽出声，注意点形象。

        顾盼儿直来直去，“爹爹你怎么了？昨晚染了风寒，吃药了吗？”

        顾老爷被顾盼儿气的心梗，顾盼儿又补了一句，“还是爹爹患了眼疾？”

        同时苏琼林听见另一个声音说：爹爹眼皮一抽一抽的不像眼疾啊。

        咱脸色变了？

        “爹爹你……”顾盼儿又要说话，顾老爷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唤道，“半夏，把小姐领下去。”

        “我是来见……琼林的……”顾盼儿还未说完，半夏赶紧冲进来把人拉走了。

        苏琼林虽然看不见脑补一番，加上苏堂胜说的从乡下寻回的丫头粗鲁不知礼数，也能猜测个摇摇头笑了。

        被半夏拽出门的顾盼儿回首看见苏琼林笑了。

        苏琼林立刻听到那个声音说：相公笑起来可真好看，身上好像是香的。

        顾盼儿出门还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半夏见着悄悄对顾盼儿说，你要是这样，苏家不会要你。

        不就是学妹妹的样子吗，为了嫁给他我学，苏琼林听见最后一句话，注意着那顾姑娘和丫鬟远去，那别人听不见得声音也消失了。

        陪顾老爷吃了会茶，顾老爷说起顾盼儿命苦，小时候被人偷走，以至于……

        后来顾老爷安排了苏琼林和顾盼儿隔着帘子屏风说话，半夏就站在门口能听见两人说话还给顾盼儿比手势。

        苏琼林瞎了还与顾盼儿隔着屏风是看不到顾盼儿复杂的表情了。

        表面上一对年轻男女隔着屏风而坐，男的冷淡没有说话，女的矜持学大家闺秀端坐着。

        而苏琼林耳边已经炸了。

        姑娘的声音恼怒更多的是心中欢喜。

        只听那个声音说：哪有那么多破规矩，这不对，那不对，对面的公子不是眼睛瞎了看不见吗？

        半夏还比我坐姿错了，我哪有错。

        还不能先开口与相公说话，啊，不对。半夏说了还没嫁进苏家门不能叫苏公子为相公，要叫苏公子。

        苏公子你怎么不说话？

        妹妹说苏公子来是想退婚的，要是真被苏公子退了，以后一辈子会被人戳脊梁骨，好的人家也会挑剔我了。

        要是命好嫁个清吉的人家，命不好给人做小。

        可能命不好没人要，村里的臭男人们说话一个比一个难听，我嫁不出去，他们就高兴了。

        其实顾盼儿想的后面还有一句，要是她真的嫁不出去，回到村里打那些狗男人腿。

        苏琼林想着退婚的时候根本没想到退婚对顾家姑娘伤害这么大，顾姑娘早前在村子里就被人歧视了，安慰道：“这不是你的错，你其实很好。”

        顾盼儿：“那你愿意娶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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