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戏本子争夺战

少女柔软的上身被纤长布带包裹着，一头墨发高高束起，本该俏皮可人的面庞用特制脂粉掩盖着，有了凌厉的轮廓，再穿上一件水墨色深衣，俨然一副清秀书生面孔。

        这身打扮不为别的，只为了混学堂。她昨晚入睡前，沈刻之特意跑来房内，跟她抱怨了一通学堂内有人欺负他的事，血脉亲情，她听了也气。

        需得给这些个孩童苦头吃吃。

        此时宋清疏还未来到，小儿吵闹声一片。沈知意只好坐在木桌上闲无聊赖地翻着沈刻之誉抄的《三字经》，字迹歪斜，墨染了大片纸张，还勉强辩得出是个字。

        她不禁皱了皱眉，无奈地看着一旁玩得不亦乐乎的沈刻之，她再翻一页，看到了一个人拉着一个小孩的涂鸦，依稀认得出是个人样。

        “这个是姐姐。”

        沈刻之用着肉嘟嘟的小手指着那个更大一些的人，他的话语冲断了沈知意的思绪，绵软真诚的语气敲动了沈知意的心。

        左右不过是个几岁毛童，若真严苛要求，也苦了他。

        想了想沈知意又拿出昨晚挑好的夜读戏本子，大胆的卡在桌上，翻读起来。

        本都没攥热，只听有小儿小声窃语夫子来了，原是一片嬉嬉闹闹的欢声笑语，刹那间就止住了。个个学子端正坐好，面色肃穆。

        想不到这宋清疏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瘦弱模样，还有这般威严？

        沈知意禁不住抬眼，只见一身暗纹锦绣面绸，头戴墨色抹额的宋清疏，正端着一本书在腹间，神情严肃，直勾勾地往她这个方向盯着。

        她莫名其妙心里打鼓，又心虚地把戏本子往怀里掖了掖，宋清疏还是那般模样盯着不挪开一眼，沈知意便强装镇定扔了一个白眼过去，嘟囔着说了几个字。

        再看，把你双目戳了。

        宋清疏打量了几眼那坐在中间的脸面秀气的人，起初还以为是哪个新来的学子，便多看了几眼。

        那人的脖子一块不大不小的墨色胎记明晃晃传入眼中，他便笑了。

        是你呀，沈知意。

        沈知意皱眉瞅着忽而笑的温柔荡漾，忽而面上不带表情的宋清疏，后背都在发毛。

        怕不是被丫鬟下药下多了，毒傻了吧。

        面下一片学子惊恐瑟缩的样子，还以为今日夫子又要惩罚他们，一个个瘪着嘴巴不出一言。

        但宋清疏只是静默了一会儿，便淡然吐字道，“今日不学别的，只需抄一遍《三字经》。”

        往日夫子可是什么都要抄五遍，今日是遇着什么好事了。学子们喜出望外，纷纷抬笔抄写，盼着快点能够去玩耍。

        沈刻之慢悠下笔，一个字便废了好大一番功夫，还费墨，沈知意只好边帮他磨墨，边翻戏本子看。

        看到最精彩之处时，宋清疏冷不丁的话语响在她耳边，“看的甚么书？”

        突如其来的声音引得沈知意身心不稳，戏本子“啪”地一声掉落在地。

        风一吹心不定的孩童们，听到夫子的话个个歪头看去。

        沈知意手未沾到书页一分，一只瘦削修长的手进入她的视线，快速捡起那本戏本子。

        宋清疏只是翻看了几眼，便把书收到后头，眼皮子都未看一眼沈知意道，“若想要回，待会儿来后院。”说完人便没了影子。

        这是个什么道理？这是她的书。

        沈知意惊愕地听着这人语气正经的话语，怒气顺着脾肺心血，直直冲上脑中，但环绕周围，都是些稚气未脱的孩童，这番闹腾必然留下不好影响。

        她只好憋屈地把气顺一顺，静默等待沈刻之完成抄写。

        在后院的宋清疏茶一杯又一杯送入肚中，读完全本的他，面色窜上不满之意，眼神无奈又飘着一丝宠溺道，“脑子净装这些东西。”

        天茫然多了几丝暗意，磨了许久的沈刻之终是完成了他的抄写，沈知意将他托付给小厮阿七，便抬脚跑去后院。

        那戏本子圈圈点点，可有好多情话，还是安远县为数不多的好作，怎么能落入宋清疏这个木头手中呢？她还怎么赚钱呢？

        但是沈知意不熟悉学堂布局，愣是兜了大半圈，才远远瞧见宋清疏落座在石板凳上，悠闲抿茶。

        好个闲云野鹤。

        戏本子被收已是愤怒满身，加之认不清路，沈知意的怒火如同靠在火堆的炮仗，一点火星子碰一下，就会爆炸。

        “还我戏本子！”

        沈知意三步并做两步，小跑向宋清疏，谁料快要靠近他时，暗中有块石子把沈知意磕绊住了。

        她摇摇晃晃的想要稳住身子，未曾察觉边上有个水池子，她刚找到借力点准备坐下，谁知扑了个空，一屁股坐进了水池子里。

        突如起来的窒息感让沈知意慌张不已，她像个落了水的旱鸭子不断扑腾着。

        池子不深，但要结束人的生命，绰绰有余。原是听见沈知意声音的宋清疏还未等来她拿回戏本子，她一人却连路都不看，竟摔下池中。

        笨蛋。

        宋清疏忙跳下池中，双手捞出沈知意。

        “咳咳咳。”

        沈知意被呛到咳出好些水，只觉找了依靠的她，双手紧紧攀着宋清疏的脖子，身子抖得像个筛子，内里缠着上身的布带经过水的浸湿早已松散，凸显出了女子应有的轮廓。

        宋清疏湿漉漉的头发黏在他的胸膛，少女的柔软紧贴着他的身子，令他心口一滞。

        夜色垂暮，一切都显得朦胧而暧昧。

        “没事吧。”

        宋清疏的询问，语调似安神熏香般缓和而又蛊惑人心。

        沈知意不得不承认，那一刻，她的心，跳得飞快，她的怒意被这冷水池子浇灭了，满脑的谩骂生生堵在喉咙里，噎不出一个字。

        见怀中女子一言不发，宋清疏以为沈知意吓坏了，便抬脚走出池子。

        “谢谢你，我没事，放我下来。”

        沈知意意识清醒了，忙松开了紧抱着宋清疏的双手，央求着他道。

        她突感自己身上的皮肉被轻轻掐了一下，但宋清疏早已把她稳稳放下，沈知意便以为是自己的错觉。道完谢后，还是要记得此刻来的目的。

        “请把戏本子还给我。”沈知意央求道。

        女子的脸上贴了几根发丝，周身湿透的她，被冷水浸透面色惨白。

        “还给你可以，有条件。”

        沈知意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面前男子侃侃而谈。虽说他是救了她，但是戏本子是她的，他还谈条件？真是脸皮子起码足足有半米高的戏本子厚。

        她拍了拍湿哒哒的衣裳，脑中浮现还未成型的医馆模样，咬咬牙回应道，“好，你说。”

        为了赚钱，她暂且忍耐一下。

        “现下，我还不想说，你只管跟着我便是。”

        宋清疏见她答应了，晃了晃他手中的本子，示意沈知意跟上。

        沈知意狐疑地盯着宋清疏的后背，眼瞧天空星星点点，夜色沉溺，她脑中闪过多种可能，这么晚了，他到底想干嘛？

        若是谋害，也不必拿本子当幌子，若是要钱，他方才便可说出口，若是……

        见沈知意犹犹豫豫，眼神飘忽，宋清疏忙伸手牵住她的手，走进屋中。

        二人大摇大摆，浑身湿透，自是惹得不少丫鬟小厮说三道四，若是宋褚明也就罢了，可如今是宋清疏，那位贴都贴不住的少话少爷。

        “那便是少爷的心上人吧？”

        “是么？可那装扮是男子的啊。”

        ……

        许多不堪话语传入耳中，沈知意不得不弯腰低头，把自己样貌掩盖住，省得那些下人们连带着自己的模样都要说上一番。

        她想挣开手吧，他偏不放。还带着她直直绕了宋府一圈，半晌才拉她去了书房。

        没了气力的沈知意，蔫吧得像片破烂不堪的菜叶子，她的小脸皱巴着道，“什么条件，可以说了吧。”

        “换上它，再说。”

        宋清疏递来一件墨色衣衫，饶是身子是铁做的，也禁不住冷意贴着不走，他翻找许久，才找到一件较合适沈知意的衣服。

        “啊？”

        沈知意疑惑地接过了面前未有皱痕的衣裳，这是他的衣服吧，貌似不太好，沈知意略有嫌隙地晃了晃头。

        “不会穿？”

        宋清疏饶有兴致的挑逗话语让沈知意打了个激灵，她竟如此草率跟一男子回到他家中，这可如何是好。

        沈知意连忙把头摇的像拨浪鼓，笑道，“怎么会，只是没有换衣服的地方罢了。”

        她讪讪抱着衣裳，才打了这么个借口，想起宋清疏那晚吃人不吐骨头的模样，沈知意当真是怕了。

        &

        沈刻之在地上打滚着，说沈知意今晚不回来，他便不吃饭，还跑去她房内锁起房门来。

        外头的丫鬟小厮拍着门，让沈刻之开门。而沈刻之把他们的话都当成耳旁风，直奔那角落里，一串串红彤彤像个个小灯笼的糖葫芦十分诱人。

        他好歹拼了力气，才拿下一串糖葫芦，吃得不亦乐乎。

        夫子说过，阿姐来学堂的第一天的晚上，阿姐与他有事商讨，暂时不会回来的。

        以往阿姐都不准他多吃，如今没了束缚，他要多藏几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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