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1.天下四方来

这家酒楼不叫悦来，也不叫客来，它虽然小，但是有个大大的名字，叫四方。

        四方来客，是不是有大大的雄心？

        给一个酒楼起这样的名字，它的老板娘也不应该是个只会涂脂抹粉叉腰骂人的样子。

        何况这四方和酒楼之间还有个“阁”字。

        朝廷上，被称为阁老的，都不是简单人物；江湖里，带个阁字的帮派，少不得都有些可以拿出来夸耀的本事。

        这家小小的酒楼，虽然盖得四四方方，也处在闹市，却在闹市的偏角，楼里布置也是最不济的挂布和烂木头，很对不起它响亮的名字。

        好在他家不仅讲书人有趣，厨房的菜也烧得很不错。

        一盆水煮鱼，不仅用水煮，还煮了半盆红辣椒。

        光头的汉子已经吃得满头是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可他边拿袖子胡乱抹一抹，还在继续跟菜奋斗，可见这盆菜烧得实在不错。

        桌上当然不止这一盆菜。

        桌子上摆满了。

        只是没一样是不红的。

        谢欢吃得半饱，已经放下了筷子。他叹了口气，他上辈子是病痨子吃不得辣，在雪山上这七八年也是清淡饮食近乎辟谷，只不过和二师兄山下走一遭，口味就给带歪了。无辣不欢。

        用他二师兄的话来说，物极必反，舌头淡，可不得来点重口味？

        对面闷头大吃的人忽然骂了句什么，筷子捞出块黑乎乎的石头。

        和谢欢手心里那块小血石头一样光滑，只是大了不少，色泽杂，是雨花石的样子。

        谢欢笑着正准备解释一二，这菜本就上面红油布着层鱼肉，下面都是些时新杂蔬，放石头煮的也不是没有。别有清味和雅意。还有名字叫沸腾鱼的。

        可今天这石头……

        他的二师兄好像一无所觉，骂咧咧把那块黑石头往他碗里一扔，道：“就小师弟你喜欢石头，给你。”说完，低头继续和实物奋斗。

        谢欢苦笑，他也没多少喜欢石头，只不过来了此世界，身无长物，没个安全感。喜欢手里有个东西拿捏，就习惯了……

        在他看来，手心的小石头跟面前黑乎乎的纯正大石头，完全两样不相干。

        但这石头看着奇怪，谢欢拿筷子戳了戳，然后敲了敲，直接给敲碎了，竟然连块石头都不是！是只伪装成石头的中空的小鸡蛋……壳。

        里面还卷着纸条，精致小巧的油布包着。

        谢欢叹一口气：“这肯定是三师姐的手笔。”

        他的二师兄是个大男人：“呵，女人，尽整些没用的东西。”

        谢欢还是从善如流地拿筷子挑开外面近乎透明的一层薄油布，然后剔出了张纸。

        指尖捻出小纸，展开，上面有一行小字。

        “桃花剑客身上竟然真的有桃花！”

        一行字，看得谢欢怔住。

        听是师妹来信，还把小师弟唬住了，嚼着菜的二师兄呼啦了一口大的，抽走了纸条。

        然后，也石化了。

        筷子在桌上重重一放。

        再好吃的菜，暂时也吸引不了他了。

        这个光头的汉子脑门上急出了更多汗，揣摩着问：“没记错，小师妹说她是看帅哥去的。这个桃花剑客是个男的吧？”

        谢欢点点头：“是江湖上有名的美男子。”

        二师兄更急了：“一个男子身上还有一串桃花印？”

        谢欢无奈：“看样子，还被师姐给看到了。”

        二师兄拍桌子：“这还了得！不会让我们负责吧！”

        谢欢按了按太阳穴：“桃花春水生，白石今出没。这位出身峨眉的桃花剑客姓石，不仅武功好，长得俊，性格还如春水，十分讨人喜欢。毕竟满山的女峨眉，都当他是块宝。他就是峨眉的吉祥物，谁都动不得。”

        这天下，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峨眉山全是女人，可见多难缠！二师兄的脸色已经比红油汤里的鱼肉片还白！他的嘴唇抖了抖：“小师妹，她，她动了！”

        谢欢也不得不点头：“看来是的。”

        二师兄已经跳了起来，摸出了不知道藏在哪里的刀：“那还不走！”

        显然，比三师姐的贞洁更重要的是，三师姐动了别人的贞洁！要命！

        “你知道她在哪里吗？”谢欢跟上跑得虎虎有声的二师兄。

        他二师兄跑得青筋直冒，足见快。谢欢跟得轻松，满脸饭后散步的悠遐。他谢家的凌云步足够优秀，结合了师门的登仙梯轻功，走起来虽不如师傅嫡传的大师兄般仙气飘飘，也不会像二师兄般做什么都一股蛮力。

        “不知道。”拼命往前冲的人，一点没不好意思地承认，“既然能递纸条，说明在左近。”

        谢欢道：“大师兄出门时候怕三师姐乱跑，我们找不到她，特别给了三师姐一味香。三师姐爱美，对大师兄言听计从，大师兄给的香水，她一定会用。”

        二师兄点头，满脸“然后呢”的表情。

        谢欢掏出一个小竹管：“就算我们鼻子不灵，这雪山上带下来的寒蜂应该也能找到它们最喜欢的花蜜味。”

        二师兄总算听懂了：“就你和大师兄鬼主意多！”

        谢欢勉强接受了称赞。

        于是他们在月夜下的屋顶上停了下来，等那几只小蜜蜂自己跑出来，舒展翅膀，开始判断方向飞。

        二师兄疑惑：“养在里面没得吃，不会死？”

        谢欢笑：“每天会放飞几个小时。”

        二师兄继续表扬：“对哦，你是被蛊王送上山的。他那些歪门邪道你都会。”

        谢欢继续保持微笑。

        好在这些“歪门邪道”有用。

        他们开始动之前，谢欢忽然问：“四方阁，你已经买下了？”

        二师兄点头：“这名字怎么有点耳熟？”

        谢欢道：“我们刚在那里吃过饭。”

        二师兄应了：“不贵。只要我们答应在山上腾块地给他们盖处房子。我就签字了。”

        “……”谢欢道，“你不奇怪他们为什么知道我们住在哪一座山上吗？”

        二师兄摸摸脑袋：“好像是的，有古怪，我去问问。”

        谢欢拦住他：“这时候去，也迟了。你签都已经签了。”

        二师兄心虚：“我签的还是大师兄的名讳，没问题吧？”

        谢欢道：“当然没问题。我们不认账就行。找上门也可以说有人冒充。”

        二师兄不安：“大师兄说不可以骗人。”

        谢欢道：“那就是大师兄的事了。他可以认，也可以不认。天下雪山何其多，难道都是我们雪山派的地盘？随便他们店爱开哪里开在哪。都和我们没关系。”

        二师兄刚宽心，又听谢欢慢吞吞说道：“可大师兄的名字只有一个，大名鼎鼎，天下皆闻。剑圣住的雪山也只有一座，是武林圣地，也是武林禁地。虽然没人知道我们那几间破草屋盖在哪里吧，万一大师兄爱惜羽毛，定要自己认下，放人进山，我们也是没办法的。”

        二师兄头木了：“我们是拿大师兄没办法，但大师兄拿我们有的是办法。”

        谢欢道：“师门就几个人，全下山，只剩大师兄一个守着了。大师兄醉于剑道，没有悟出终极一剑之前，总不会为了我们几个这点小麻烦下山？”

        二师兄觉得有道理：“小师弟你既然都知道，为什么还让我去买人酒楼？”

        谢欢摸了摸鼻子：“二师兄你先提议的。”

        二师兄不满：“你也没拦我。”

        谢欢笑了笑：“送上门的便宜，不占白不占。四方阁，守四方天下，镇四海消息。一阁出，万夫莫挡。他们有求于我们，我们为什么要拒绝？无本生意。”

        二师兄不明白：“他们求我们什么了？”

        谢欢道：“这道菜送到我们面前，就是他们摆明了让我们看的。”

        二师兄摸了摸下巴：“哦。反正我们也要找人。”

        谢欢点头：“是，我们也要找人。”

        二师兄这时候聪明了：“你要找你的小石头。有了四方阁，也不用上京，他们会给我们提供消息？”

        谢欢咳了声：“一方阁主的权利也有限。我们还是先找师姐吧。”

        二师兄点头：“我就说她一天到晚追着漂亮男人跑，迟早出祸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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