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放弃

我赶到玛利亚医院的时候，阮小微还没有醒来，躺在那儿一张脸煞白，瞧着可怜极了。青青疲惫不堪地守在一旁，眼睛肿得跟蜜桃似得。

        我整了整衣服，轻轻敲了敲门。青青转头看了眼，慌忙跑过来一头扎进了我怀里，哭道：“朝歌你到底做什么去了，怎么电话都不接的啊？”

        “有点急事，来不及带上电话。”

        我撒谎了，不知道如何面对青青。更不敢跟她说这一切都是陆朝源干的，因为父亲会无所不用其极地包庇他。否则这事儿一旦曝光，在抽丝剥茧之下，陆家丑闻也可能大白天下，届时……

        唉！

        我不想与他们为伍，却偏偏又选择了沉默，因为我不想掀起那未知的腥风血雨。那比塔吊倒塌，阮小微和她男朋友发生车祸更为惊悚，可怕。

        “小微被截肢了，她男朋友直接就没下的来手术台。听医生说，他临死的时候还醒了，跟医生说把他的器官全部都捐了，这样小微可以看到他一部分生命在延续。”

        我默默搂紧了青青，一句话都讲不出来，满心愧疚和自责。我下意识瞥了阮小微一眼，她已经醒了，满目绝望地看着我，我们，眼泪花在眼底流转着。

        这一刻我心如刀割，我觉得自己才是真正的侩子手，因为陆朝源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我阻碍了他得到父亲的垂青而产生的疯狂报复。

        “青青，陆大哥，你们走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阮小微轻声道，我听到了她话里的万念俱灰。我大概能体会到她的心情，自己残了不说，挚爱也离开了，往后她又要如何笑着活下去？

        我推开青青朝她走了过去，想说点安慰的话，却发现词穷了，面对她绝望的眼神我一个字也讲不出口。

        她别开头，眼泪就顺着眼角滚了出来，“请让我静一静，我现在心里很乱很乱。”

        “小微，你还有父母，还有我们这些好朋友，所以无论如何都要坚强。”

        从阮小微语气中，我听到了她生无可恋的悲哀，很怕她犯傻。她听后吸了吸鼻子什么都没说，只是怔怔望着窗外，眼神又空洞，又绝望。

        我下意识看了眼窗外，想不到天际竟然下起了雪，纷纷扬扬的把整个魔都封锁。

        和青青离开的时候，我让医生给阮小微安排了一个特护，确实怕她做出傻事。与此同时，我又把她父母安排在了就近的酒店里，吃住安排着。

        好像，能做的也就这些了。

        肇事司机是找到了的，他也没有狡辩，直接就认罪了，该怎么赔就怎么赔，所以这事儿算是有个结局了。

        只有我心里膈应得慌，因为只有我知道这事儿不是意外，而是有预谋的。我不知道能为阮小微做点什么，一想到她那绝望的眼神就心慌，愧疚。

        所以接连好几天我都没有去公司，也没出门，就窝在这小楼房里，反思，再反思！

        青青并不知道真相，以为我是因为公司的事情犯愁，也没有打扰我。每天乖乖上学，放学，再去医院看看阮小微，她终究还是挺过去了，这两天情绪好多了。

        倒是我，心里这道坎是过不去了。

        所以在十二月下旬，就是工地的事故处理过后，我找到了父亲，提出不再担任分公司老总的想法，并且递上了辞呈。我的态度很坚决，他心里也知道为什么，就答应了。

        就在我辞职后的第二天，阿姆就来找我了。

        她一向神出鬼没，出现在小楼外的时候，我还在对着漫天风雪感慨。她就那样不经意出现在我面前，穿着一身黑袍子，裹着漆黑的头巾，像极了一个慈悲的修女。

        “我说过，除非你站在最高点，否则永远都是别人的傀儡。”她如此跟我说，看来是把我这段时间的经历摸得透透的。“跟我走，我会让你成为这世间的主宰。”

        我冷冷瞥了她一眼，道：“我不会跟你走的，我不需要成为世间的主宰，我有我的路要走！”

        不靠天，不靠地，我只靠我自己行不行？我不一定非得成为富贵之人，只要让我以后的妻儿衣食无忧，能好好呵护着她们一辈子就够了。

        阿姆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一脸恨铁不成钢的嫌弃，“你就这么点大理想？”

        “人各有志，谢谢你这么些年对我的栽培和照顾，我很感激你。请恕我无法按照你想要的轨迹走，如果你觉得不甘心，可以开出我能做到的条件补偿你。”

        “陆朝歌，你要想清楚，忤逆我的人一般没有好下场。”阿姆的眼神忽然间变得十分凌厉，我想她是真怒了。

        我毫无惧意，淡淡道：“我没有忤逆你，不过是想走自己的路而已。”

        她敛下眸子，可我能感觉到她满身无法阻挡的戾气和愤怒正源源不断地通过气场传递给我。我感觉飞扬的雪花儿都不敢经过她身边，飘下的时候打着旋儿就拐弯了。

        她沉默了许久，轻叹了一声，挑眉斜睨我道：“你确定要补偿我么？兴许我要的东西会让你痛苦一辈子。”

        “只要我能做到的，都可以！”

        是阿姆让我有了自保的能力，并且尝到了做人上人的滋味，这世间再无第二个人能让我立于那样的高度。所以在能的范围里，我一定可以补偿她。

        她凉凉笑了笑，道：“好，既然你选择了放弃我的安排，我不强迫你。但你记得自己的承诺，我需要的时候会来找你，届时你不要找借口逃脱，否则……”

        她没说完，转身飘然离开了。我知道她没讲出口的话是什么意思，这大概是她最后的让步，所以我无法说什么。我目送她走到了巷尾，她肃杀的背影中，仿佛多了些许落寞和孤寂。

        我抬头看了眼漫天飞舞的雪花儿，忽然间感觉有股从背脊里透出来的冷，冷得我毛骨悚然。

        我忙回到了小楼上套了一件厚厚的外套。却抵不住发自肺腑的阴寒，于是关了所有的窗户，裹着羽绒服坐在了床上，却依然止不住的瑟瑟发抖。

        这种莫名的寒冷，好像要把我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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