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重逢

六月的天娃娃的脸，说变就变，刚刚烈日高照，下一秒瓢泼大雨就不期而至，轰轰烈烈得仿佛整个天都被谁捅破了。

        雨幕下的江南，比任何时候都让人心动。盛夏里疯狂生长的香樟木被雨水洗刷成一种不可思议的绿色，泛着生机，摇曳在风里，如同滂沱记忆里冲不走的情愫，悄然在这个离别的季节肆意生长，让人无法移开目光。

        学校为了让他们能够在高考前好好准备，给他们放了三天假，好好调整自己的状态，沈浩然毫无负罪感地约了几个好兄弟去球场打球，还美其名曰小考小玩、大考大玩、不考不玩，虽然那几个损友吐槽他自己保送就算了，还要祸害他们这些前途未知的人，但还是如约而至，可惜太阳没有，一场暴雨打断了他们挥汗如雨的计划。

        一群少年小跑着到某家火锅店的屋檐下躲雨，里面同样在用自己方式放松的少女就这样毫无预兆地闯进了视线。

        “为了感谢你们陪我打球，请你们吃火锅怎么样！”

        对于沈浩然的大方，其他人自然是欢呼雀跃，齐刷刷的一声“好”甚至惊动了里面的顾杳杳，抬眼看了他们一下，又匆匆落下。

        赵婧将最后一盘五花肉下到辣锅：“你不是考完试就要去演戏吗？这样来吃火锅真的没事吗？”

        顾杳杳被辣的忍不住吸气：“放心吧，一口气吃不成一个胖子！”

        赵婧看着她只吃辣锅里的菜品，忍不住吐槽：“你这样点什么鸳鸯锅啊！直接点全辣的不好吗？”

        “两个价格一样啊！”顾杳杳回答的理所应当：“万一呢！”

        “你不怕长痘啊！”

        “吃辣的不会长痘，吃甜的才会！”

        赵婧看着她夹出一根吸慢辣油的生菜，连忙阻止：“这个就算了吧，太多油了！”

        顾杳杳推开她的手，“你不知道，我最近都紧张死了，天天睡不着觉，你说我艺考第一，要是高考过不了线那多丢人啊，”她一边说一边将生菜一口吃掉：“吃辣的虽然不健康，但是心情好呀！”

        赵婧颇为嫌弃地摇摇头，顾杳杳看她这样，忍不住提议：“你既然这么想管我，那就跟我一起进娱乐圈啊，当我的经纪人多好，咱们家的钱一分也别让别人赚！”

        “我学习这么好，进什么娱乐圈啊，我可是立志要成为商业女强人的！”赵婧将锅里的肉都捞到顾杳杳的碗里：“吃吃，都给你吃，祝你今晚睡个好觉！”

        沈浩然看着顾杳杳脸上露出一种从未见过的笑容，嘴角也不自觉地跟着上扬。

        她喜欢吃辣的，因为心情会变好。——沈浩然的暗恋笔记。

        赵婧在一旁盯着颇为紧张，要是顾杳杳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还不是得自己求爷爷告奶奶地让人把这段给剪掉？

        顾杳杳懒得回忆那一段堪称人生污点的过往，巧妙地躲避掉问题：“我更好奇你会如何安排？”

        店员此时刚好将冰美式送上，沈浩然道了声谢，低头看向玻璃杯中随着咖啡晃动的冰块，杯身因为强烈的温度差而蒙上一层水雾，让人想起年少时炎炎夏日下刚打开的冰可乐，带着刺激性的气泡一下子冲走所有午后的疲倦。

        “我高中时候，特别喜欢学校附近的一家火锅店，听说那家的底料都是老板一勺一勺炒出来的，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味道，后来在北京闲逛的时候竟发现那家店居然就在我公司附近开了分店，虽然不是特别火，但绝对值得一试，今天就特别推荐给你！”

        火锅店啊，虽然很想吃，但这一顿下去，得做多少波比跳才能消耗掉啊，而且这吃起来很难保持优雅吧！顾杳杳不答话，搅弄着玻璃杯里的冰块，眼神却不自觉向赵婧瞥去，直到后者生无可恋地点了点头之后，立即兴奋地抬起头：“好！”

        赵婧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认命般地抿了抿嘴：“回去吃几天蔬菜就好了，不管怎样昨天都那样嘱咐过了，应该不会原形毕露吧！”

        火锅店怪不得生意不好，也许是为了省房租，这地方实在偏僻，路又十分不方便，只能靠着步行，车子只能停在附近写字楼下的停车场里，顾杳杳跟着沈浩然七转八转走了将近十五分钟才到了门口，“娟佳火锅”这熟悉的四字出现在眼前，顾杳杳忍不住疑惑地“哦”了一声。

        直到坐下，顾杳杳还在四处打量，熟悉的店内装饰还有菜单，让她觉得似乎回到了那个对于她而言最好的几年，事业有成、前途无量还有不需要太苛刻就能维持的瘦高身材。

        顾冬远看着两人的表情，若有所思，看向一旁的赵婧：“你们来过这里？”

        “没有，”赵婧很快否定，不过又很快补充道：“但我老家有一个一模一样的。”

        他们是老乡？顾冬远敏锐地捕捉到这个信息，很快就想通了一些事情，这小子，第一次见面就骗他，还说什么为了尽快闯出自己的天地，才亲自参与炒作，这明明就是对人家“早有图谋”啊！不过这样的图谋对于自己的节目来说反正不是一个坏事，至于师父那边，就让沈浩然自己顶着呗，就当是欺骗他的代价好了！

        顾杳杳停下打量的目光，看向沈浩然：“你也喜欢这家店？我高中压力大的时候也常去，辣的酣畅淋漓之后，再去ktv大声吼几首歌，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沈浩然将手机对准桌上的二维码扫了一下，故作讶异：“你也去过？”

        “你可能不知道，我们是一个高中的，不过你是重点班的，在最上面，可能没见过我！”

        怎么会不知道呢？食堂都有你的海报宣传。

        “真的吗？”沈浩然选了几个菜品，将手机递给她：“你看看想吃点什么？不过你怎么会知道我呢？”

        “你很有名啊，长得又帅成绩也好，又会打篮球，学校应该没有不知道你的人吧，连别的学校的女生都会在放学之后来看你！”

        除了我，顾杳杳在内心有些抱歉地说道，要不是赵婧回去之后，说了一堆面前这位当年的“光辉事迹”，她还真没听过这个名字，不过这也不能怪她，高中大多数时间，她来学校只为了补出勤率，至于后来，连学习的时间都不够了，哪有空管这些？

        “谁说的？”

        “嗯？”顾杳杳点完单，将手机还回来。

        沈浩然装作漫不经心查看菜单：“就长得帅那些。”

        顾杳杳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照理说这话说出来让人觉得不是欠揍就是油腻，可他这张脸、这样的气质，让人实在是无法将这两个词和他联系起来，于是只能在心里告诉自己他这样问，应该是为了节目效果。

        “这还用说吗？说实话我可不相信这世上还有什么帅而不自知的，毕竟别人就算说不出口，眼神也应该隐瞒不了吧！我虽然很小的时候就进入娱乐圈了，各种各样的帅哥都见过，但不得不说你的脸依然能在其中排上名次。”

        沈浩然有些微微得意，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将手机再次放到顾杳杳面前，用手划了一下菜单：“还有什么要的吗？”

        顾杳杳摇摇头。

        沈浩然拿过桌上的茶壶，给顾杳杳倒了杯水，又给自己续上。

        “谢谢，”顾杳杳客气道，为了节目剪出来不至于无聊，主动开了话题：“听说你很早就被保送了，为什么那时候还一直待在学校？”

        “人生那么长，也没必要急着去提前做一些事情，更何况高中一旦过去，就再也体会不到了，反正没什么学习的压力，还有一堆好兄弟，偶尔做做题，也没什么不好的。”

        沈浩然将杯子拿起，热气将他的情绪隐藏在其中，连同那未曾说出口的情愫，幸好，没有提前离开学校。

        “看电视剧的时候，就在想我要是也有个学霸同桌就好了，一对一教学成绩想不提高都难。”

        不是同桌也有啊，只不过不能对症下药罢了。

        这时候服务员刚好将菜品上上来：“麻烦让一下，我开一下火！”

        沈浩然微微侧过身，看到桌子底下，顾杳杳及其不舒服地晃动着脚踝，也许是觉得这样的角度没人注意，她悄悄将脚稍微脱离高跟鞋，露出脚脖后方微微渗出的血。

        沈浩然若无其事地坐直身：“你喜欢吃辣的还是清汤？”

        “辣……”声音刚从口腔中发出就被顾杳杳压下去：“不辣的。”

        沈浩然微微一笑，将锅微微转动一下：“那正好，我一般都吃辣的，这样两个人都方便。”

        顾杳杳默默咽了一下口水，然而看到视线前方，赵婧两指弯曲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重重指向她，表示自己时刻在盯着她，她一下子就蔫了下来，顿时感觉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

        火锅开始不急不缓地冒着小泡，很快随着温度的上升，“咕嘟嘟”地告诉人们已经可以放菜了。

        沈浩然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真的对这个味道百吃不厌，表现出一副十分幸福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参加的不是恋综而是吃播。

        对于一个无辣不欢的人来说，和你一张桌子的人吃的那么开心，而你却无动于衷的话，那简直太不合理了，顾杳杳深吸一口气，将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开，顿感自己此时一定不是在吃饭，而是修行。

        恰到好处的台阶递了过来，沈浩然停下筷子：“你要不要试试辣的？这家店辣锅的底料真的堪称一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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