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白龙

　　如流水般度过了千年的光阴，遗留在心底的过往，依旧是难以磨灭的伤。记忆的光闪闪烁烁，梦境中的烈火渐渐消散，火中的那只大鸟一飞冲天，炫丽的火红色尾羽，完美的体态，那只大鸟原来就是传说中的凤凰，嘹亮的凤鸣声也随之爆发开来。

　　她于空中盘旋而后化作一道光影落下，变作一名女子慢慢走向南夕，终是看清了她的样貌，她......竟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你终于想起来了......”

　　睁开模糊的双眼，一切渐渐清晰，她看到了谨辰，他就守在她身旁，她看到他红肿的双眼，看到他眼角和嘴边的血迹。

　　“谨......辰。”她伸出手抚摸着他冰凉的面颊，他笑了，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两行鲜血夺眶而出，激动得像个吃了糖葫芦的小孩子一般，“小凰，你想起我了？！”

　　她微笑着冲他点了点头，他笑得更开心了，可下一秒他却猛地开始咳嗽起来，以至于额头上暴起了根根暗蓝色的青筋，接着便是一口暗红色的鲜血从喉头咯出。

　　“谨辰，你怎么了？”她连忙起身轻抚着他的后背。

　　“我没事，没事......咳咳咳.......”

　　南夕扶他靠在一块岩石边，他的眉头邹成了“川”字形，时不时地发出轻轻的呻吟声，她拉起他的手，却发现他手臂上有一块被烧得乌黑的伤口，想来是他为了救出火海中的自己而被天后的三昧真火弄伤的。

　　抬眼再看看面容憔悴却又努力地对她露出笑脸的谨辰，她的心快要碎掉了，她红着双眼呆呆地注视着他，嘴唇下意识地蠕动了两下，却又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这些年你都经历了些什么，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她带着哭腔，扑倒在他怀里。他又咳嗽了几声，但很快就止住了，伸出手轻轻理顺她落下的一缕秀发，以小指勾至她的耳后，“我变成什么样子不重要，只要你好好的，我便心满意足了。”

　　她再也安奈不住了，将头埋进他的胸口失声痛哭起来。他将脸贴到她布满青丝的头上，一边安慰她一边用手抚顺她脑后一头柔顺的黑发。

　　半晌，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起身开始疯狂地在自己身上翻找着些什么，“你等等，欸？东西呢？怎么不见了？”

　　“在找这个吗？”

　　只见他抬起手，手里拿着一个药瓶，“对！就是这个！上次你给我的！那是兜率宫太上老君的金丹！你赶紧吃一枚！”她拿过药瓶正要打开，他却握住了她的手，说道：“里面只有最后一枚了，你留着，别为我浪费东西了！”

　　“什么？我不是记得还有两枚的吗？”她打开一看，果然只剩下最后一枚了。

　　“你受的伤太重了，以我现在的样子根本救不活你，所以只能喂你吃一枚金丹这样才能保你性命，活着的时候我听说这东西有起死回生之效，所以后来我闯入天界的时候就去兜率宫从太上老君手里抢来了，我是由怨念化作的恋鬼，这东西对我而言没有任何作用，就别浪费在我身上了！”

　　“可是，不试一下你怎么知道？”

　　“他说得没错，这金丹确实不是他消受得起的，他服了懿红五狼丹，若是再吞服金丹，只会加快他灰飞烟灭的速度罢了！”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忽然闯了进来，天后不知道什么已率领了一队天兵来到此处。

　　见到她，南夕心中愤怒瞬间到了极点，“天后！”她猛地一起身，他却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向她摇了摇头，接着便又靠着岩石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挡在她前面，那队天兵从天而降将他们二人围在中间。

　　“谨辰！”她拉着他的胳膊，怔怔地望着他，他冲着她微微一笑拍了拍她的手背，“别怕，有我这儿。”

　　言罢他张开双臂，用尽全力铸成一方结界将南夕围住。“谨辰！你这是干什么？！放我出来！谨辰！”南夕绝望地大喊道，周围的天兵也如潮水般向他们涌来，他对她再一次露出了笑颜。

　　回过头，他再一次化掌为爪，可这一次他连这一群最为普通的天兵都对付得极为吃力，长枪，刀剑在他身上划开一道又一道血淋淋的口子，鲜血早已染红他的全身，他依旧奋力地搏杀着，天兵们一个接着一个地倒下，直到最后一个天兵倒地，他也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他无力地倚靠在一杆长枪上，脚下是堆积如山的尸体。天后缓缓从空中降落，走到他面前，“你还真是顽强啊，都这个样子了，还能杀掉这么多天兵。”

　　他颤抖着身体，滴滴鲜血从他的爪子上滴落下来，一抬手胡乱地一挥，天后很轻易地躲了去。手中迅速幻出一把宝剑，转身直接捅进了他的腹部，他身体剧烈地一抖，口中又溢出点点鲜血。

　　“谨辰！”南夕叫喊着他的名字，心中像是一锅烧开的油，五脏六腑都在受着煎熬，她奋力地拍打着结界墙，歇斯底里地朝他叫大喊着。

　　他紧咬着牙齿，他知道他还不能倒下，最爱的人还在身后看着自己，说过要替她解决掉所有的事情，就一定要说到做到。

　　“啊！！”他大吼一声，抓住天后持剑的那只手，奋力向前一冲让那剑从自己的身体上捅过去，用自己那满是鲜血的爪子直直地向天后的腹部捅去，天后亦没想到他竟能做出举动，来不及反应便已被捅穿了腹部。

　　天后神情痛苦，谨辰的爪子刺进她的腹部，在里面来回扭动，鲜血从口中缓缓溢出，最终她抽出另一只手奋尽全力一掌拍向谨辰的胸口，将他击飞出去，落到结界之前，随后自己也无力地坐到了地上，捂着满是鲜血的腹部。

　　结界前，他缓缓转过头怔怔地望着她，眼中是难以言喻的痛楚，犹带着最后一丝希冀，嘴唇剧烈地抖动着，像是在跟她说什么。

　　她一下便瘫坐到地上去了，泪水如潮水般不住地朝外流出来，她看懂了他的嘴型，那句话只有三个字——“我，爱，你！”

　　他再也没有力气支撑了，对着她露出最后一抹笑容后缓缓闭上了双眼，身体也逐渐变得透明，直到最后化作一缕青烟。与此同时，护着南夕的那方结界也随之消散。

　　南夕趴在地上，望着那一缕慢慢消散开来的青烟，满头青丝披散开来，像黑色的瀑布一样遮住了她的表情，肩头也剧烈地抖动着。蓦地，她发出一声撕肝裂胆的呼喊，泪再一次崩溃，无能为力地坠落下来，直至失去知觉，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再一次睁开眼时，眼前见到的却是一片暗红色的天空，时而闪过几许电光，地面流火，似流淌着的鲜红的血液。空气中亦弥漫着常人难以忍受的气味，四处皆能看见猩红色的山岩。

　　她无力地躺在地上转过头，瞧见了正在一旁打坐的天后，她神情痛苦，面色惨白，豆大的汗珠时不时地从额头上划过，不一会儿一口鲜血从口中的吐出，她抹了抹嘴角，收了气，缓缓睁开眼。

　　“你醒啦？”天后从地上站了起来，走到她身边，一伸手便将她从地上擒了起来，“知道这是哪吗？这里是魔界封印四大上古凶兽的熔岩山。”

　　言罢天后带着她腾空而起，驾着云向面前的山顶上飞去，山顶之上有一湖泊，名曰血印湖，其东南西北侧各有一方石柱，四周由玄铁制成的锁链将这四方石柱连接成一片，无尽的血色雾气在其中萦绕，发出阵阵腥风令人作呕，俨然一片阴惨惨的血色修罗世界。

　　天后掐着南夕的脖子，指着下面说道：“这里是血印湖，只要本座现在把你丢下去，你就会被这湖中的血印所束缚，受尽折磨，到时候你就会体验到什么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更何况那四大凶兽也是被封印在这湖中，日后你就在这里陪着他们一起吧。”

　　“哦！对了！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天后又补充道：“当年你涅槃之时，也是本座派人袭击的你！这样说起来，若不是本座，你还认识不了谨辰那个为你痴狂的死鬼呢！”

　　南夕紧紧地盯着她，眼睛里迸发出一道道刀一般锋利的光，天后哼笑一声掐着她脖子的那只手又微微加了点劲儿，恶狠狠地说道：“丁瑶！你现在不过只是个恢复了仙家记忆的凡人，那死鬼也已经灰飞烟灭了，再没人能够护着你了！”

　　“去死吧！贱人！”她叫喊着奋力将南夕推向了深渊。

　　身体在空中翻滚着，四肢无力地展开，脸渐渐变成了朝下，眼前的景物飞速地倒退着，耳边依旧是风呼啸着的声音，虚空的绝望瞬间涌上心头，湖面上露出一只形似老虎的怪物来，只是它的后背却又张了一双硕大的翅膀，它张开血盆大口等着即将坠落下来的南夕。

　　脑海中竟不由地闪过那时在定门山，那时山中的那只大虎将她扑落下马即将撕开她喉管的那一刻跟现在何其相似，想到了李瑾瑜，想到自己离开他时他那期盼的眼神，没想到那一别竟是永别了。

　　下落的力道忽然一顿，想象中的撕扯终究是没有到来，恍惚之中感到有什么东西将自己整个人包裹了起来开始向上飞去，睁开眼竟是一条银光闪闪的白色巨龙，它用龙爪轻轻抓着自己，将即将坠入湖中的她救了回来，那白龙带着她飞向地面化作一道银光。

　　银光散去，白龙化作一名男子，将南夕怀抱在自己怀里，南夕靠在他的胸口上，她抬起眼看清楚了他的模样。

　　“李，瑾，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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