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纪家大门虚掩着，一如既往留着门，唐瑞像回自己家一样轻车熟路，到大木桌旁放下书包，边跟纪韬和尹彤打招呼，边大声冲着楼上喊：“纪小贝，我来找你算账了。”

        片刻功夫，纪博君走下楼来，也冲着唐瑞嚷，“纪小贝是你喊的吗？快叫纪爷！”

        唐瑞丢下书包，跑到纪韬面前，“纪叔，纪小贝占你便宜，快揍他！”

        “你想死是不是！！！”纪博君箭步冲到唐瑞面前，两人扭打起来。

        纪韬看着疯成一团的两个男孩，哈哈大笑，“你们这把戏还要玩多久。”

        混乱中，纪雅君也从楼上下来，看着沙发上挥拳蹬腿的两个疯子，翻了个白眼，“幼稚！”

        纪雅君径直走到大书桌旁，从书包里拿出作业翻开，却并不忙着写，反而掏出手机找了个视频看起来，露出一脸花痴模样，“真帅啊……”

        唐瑞和纪博君打了一身汗，互相推搡着也坐了过来。

        “对了，我那个传说中的表哥今天来了。”唐瑞喘着气，边说边从书包里往外拿课本。

        “人怎么样啊？”纪博君问。

        “不熟。”唐瑞伸着头小声冲着纪博君说：“听说是把别人打骨折了才转学的。”

        “有暴力倾向啊，那你小心点别惹他。”纪博君撇着嘴说。

        “我可不敢，他可是打架转学的，说不定是拳王！”唐瑞说着，想起纪博君的不仗义，抬眼恶狠狠的说：“你还好意思说，也不带我出去避避难，等你回来的时候万一我被打死了，到时候你就哭去吧，这个世界上你就再也没有我这个朋友了！”

        纪博君噗的一声笑出来，“说的我都不敢去你家了。”

        两人面对面坐着，各自开始写作业，纪雅君的视频看完，放下手机，也开始写。

        一时间只剩下笔尖和纸摩擦的沙沙声。

        “以前没注意……”唐瑞忽然莫名其妙道，“长的还挺帅。”

        “谁帅？”纪雅君抬头盯着唐瑞。

        “我那新来的表哥。”

        “有杨洋帅嘛？”

        “羊羊是谁？”

        “切~~~”纪雅君翻了个白眼，“连我男神都不知道……死宅男！”

        “……”

        虽然不太情愿出于礼貌林加乐吃完饭还是在客厅待着。孔欣收拾了厨房，与唐建文坐在同一个沙发上看电视。电视里的本地新闻特别无聊，孔欣时不时问一些以前家里的情况，林加乐强忍着离开的冲动，用简短的话语应付着。

        三个人都挺尴尬。

        “我想出去走走。”林加乐的耐心终于耗尽，站了起来。

        “哦……好，旁边有个公园，环境挺好的，小区出去过马路，再往前走几步就到了。”孔欣说。

        林加乐立马抬腿出了门。

        顺着小区的路到了街上，来的时候他已经注意到旁边的公园，此刻他却另有目的地。

        人行道上，林加乐观察着两旁的门面，很快就找到了——烟酒专卖店，买了烟和火机揣在兜里，这才慢悠悠的往公园荡去。

        公园是围着一个人工湖而建，湖边修了几座中式连廊和飞檐的八角凉亭，绿化和照明都很好，树与灯光相映成趣，颇有意境。

        紧邻公园的都是别墅和花园洋房，高层都在更远的地方。

        此刻人不多，三三两两的中老年在散步，还有少数年轻人围着步道奔跑。

        林加乐围着湖转了一圈，估算着大约有一公里多。又继续绕了半圈，改从小径穿过一片竹林，进到一个倚水的凉亭里，茂盛的竹林挡住了部分路灯的光，让这个凉亭大部分都隐藏在了黑暗中。

        凉亭中间有石桌石凳，林加乐往四周查看了下，坐到了更暗的另一边入口处，那个位置后边正好有个垃圾桶，林加乐点了烟，背靠着柱子深深吸了一口，看着面前平静幽暗的水面。

        既然转学了，那上一所学校的事也应该从脑袋里清空，这很容易，没什么人和事留下特别的印象。

        待了一个多小时，林加乐回去的时候门虚掩着，但他并不认为那是给自己留的门，唐瑞应该还没有回来。

        推开门进去，原本正在小声说话的孔欣和唐建文齐齐转头看着他，并闭了嘴。

        应该是在谈论跟我有关的事，林加乐猜。

        “加乐回来了。”孔欣站了起来，往门口走去。“公园不错吧，这边房价就靠这个公园提起来的，每年都在涨。”

        “嗯，修得挺好。”林加乐站在门边没有动。

        “刚才你走太快忘了给你。”孔欣从鞋柜上的杂物盘里摸出把钥匙，“早点休息，今天也累了。”

        “嗯。”林加乐没有张口，仅仅发出鼻音，将烟草的味道封闭在口腔里。

        翌日

        林加乐起了床，洗漱完那一家三口还没有动静，又悄悄回了卧室。推开飘窗的小窗，拿了个靠枕放到飘窗上垫着坐，背靠着墙，一只脚曲起在身前，另一只脚在旁边搭着。夜晚下了雨，此刻又阳光普照。窗外右侧有几颗不知道什么品种的树，深绿色的叶片很密集，挡住了阳光，只几缕逃了下来触碰到地面。

        过了一会儿，才听见一些声响，直到声音渐渐多起来，林加乐起身开了房门。

        “加乐，起来了？去吃早饭。”孔欣正好上楼，走到唐瑞门前敲了起来，“唐瑞，赶紧起来，等会别说又催你，每次都是你最慢，都几点了，还不起！”

        里面含糊应了一声。

        “快起来，别让我喊第二次！”孔欣拍了下林加乐的手臂，“加乐，我们先吃，不等他。”

        跟着孔欣下楼，林加乐跟进了厨房，问：“大姨，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孔欣掀开蒸锅，用夹子把一盘小笼包夹出来放在一旁，下巴指着架子上挂着的棉手套说，“端出去就可以了。”

        林加乐戴上手套把小笼包运到了餐桌，回来见孔欣拿着漏勺正从蒸锅下部舀了几个鸡蛋和几节玉米，林加乐等分别装好又端了过去。

        唐建文正好走了过来，“加乐挺勤快，比唐瑞强多了。”

        “我又怎么了？”唐瑞穿着睡衣，一边下楼一边挠着乱糟糟的头发哑着嗓音问。

        “说你懒，从来不知道搭把手，你看加乐就知道来帮忙。”唐建文说。

        “是，天下我最懒，反正你们看谁都比我好。”唐瑞不耐烦的走到桌边，坐下端起牛奶自顾自喝了起来。

        林加乐站在一旁，嘴角挂了一丝不明显的笑。

        孔欣端着料碟从厨房出来，一手轻拍在林加乐后背上，“杵这儿干嘛，去吃饭。”

        林加乐绕过餐桌，坐到前一晚的位置——唐瑞对面、唐建文旁边。

        坐下的瞬间余光瞟到唐建文删掉了一条微信信息。

        吃过早饭，唐瑞摸摸索索的半天弄不好，孔欣和唐建文轮番催促，等到出门，大半小时已经过去。

        唐建文开着车跟孔欣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唐瑞拿着手机翻，林加乐静静看着窗外。

        “纪小贝他们居然真去泡温泉了！”唐瑞气呼呼的对孔欣说。

        孔欣转头看了他一眼，挺惊讶：“真去了？老纪心还真大！”

        “他们早就出发了，现在都在路上了。”唐瑞按着手机按钮发语音：“纪博君，你居然抛弃我，我要跟你绝交！”

        回来的语音里先是传出一阵快乐的笑声，才听见那人笑问：“绝交了我还给不给你带礼物啊？”

        唐瑞冲着手机吼：“不带礼物下辈子也绝交！”

        “你俩天天闹绝交，我看什么时候能成真。”孔欣笑着插了一句。

        唐瑞跟纪博君吵完，又跟其他同学聊起了语音，一群人全是抱怨没完没了的补课，以及跑去泡温泉的纪博君。

        小屁孩真是太闹了！

        林加乐从裤兜里掏出耳机戴上。

        五一小长假，商场开门不久已经门庭若市，一行人从一楼一层层逛上去，买了不少东西。

        好不容易逛到中午，林加乐觉得比上一整天的课还累。到了餐厅孔欣点菜，唐建文说要去抽根烟。

        “妈，千万不要点苦瓜、黄瓜、南瓜，带瓜字的都别点！”

        孔欣没好气的看着唐瑞，正色道：“小孩子不能挑嘴，苦瓜吃了清热……”

        “我去下卫生间。”林加乐起身走了出去。

        唐建文进了消防通道，林加乐跟了过去，耳朵靠近门缝听着里面的动静。

        果然在打电话，听不清在说什么，却带着在家所没有的声调。

        林加乐心中了然，转身去了卫生间。

        “我最讨厌放假出来买东西，人太多了。”回去的时候唐瑞还在抱怨，“可平时又没时间，全拿去补课了，还是纪小贝最幸福。”

        “纪小贝你还没见过吧，我邻居、同学、死党。”唐瑞边说边看林加乐，“哥，他可不要脸了，全世界的中学生都在补习的时候，他居然去泡温泉，还发朋友圈炫耀。”

        “我呢，我整个五一只有今天上午能休息，不但不能睡懒觉，还得出来买东西，等会儿还得去补课，我说不补我妈还非不让，怕我考不上7中，那纪小贝也不补，纪叔就不怕他考不上？”

        苍蝇才钻进脑子里不到半小时，只怕已经开始分裂繁殖了吧！林加乐只觉得脑袋嗡嗡嗡。

        唐瑞边吃边玩上了手机，当他再一次刷新朋友圈的时候，这两天让他崩溃的事情有了更新。

        纪博君发了九宫格游玩照出来。

        倍受刺激的唐瑞点开了一张给孔欣看，“妈，你看！我也想去！”

        “好意思说，天天补课成绩还这样，你看看这次考试你语文才多少分！”孔欣说。

        “那纪小贝还没及格呢！作文都没写，纪叔不但没揍他，还带他出去玩。”唐瑞忿忿不平地提高了音量，嘴里含着食物，说得含含糊糊。

        “小贝作文不是挺好，怎么没写？”孔欣问。

        “他说是没有想好，不能为了应付考试乱编，我觉得都是借口，他就是懒。”唐瑞看完了更新出来没几条的朋友圈，放下了手机，开始吃饭。

        “这次虽然不是模拟考试，也挺重要的。”孔欣抬头看着唐瑞，好奇的问，“作文什么题目？”

        几个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唐瑞身上，他状似不在意，却把嘴里的菜都咽下去吊足胃口了才说：“简析‘不以规矩不成方圆’。”

        啪嗒！

        林加乐的筷子掉到了地上。

        他弯腰下去捡，却发现自己的手不由自主地在轻微抖动。

        林加乐忍不住想，在他们这个年纪里，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会去思考这样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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