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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140求雨


大法师作法求雨,一下子引的万人空巷。

        这里的人盼星星、盼月亮,都盼了一年的雨了,这回雨终于要下下来了,他们又怎么会不来瞧一瞧?瞧瞧这雨从天而降,瞧瞧这雨是怎么求来的。

        求雨坛设在南城门,之所以设在南城门,据大法师讲,这南城门是块风水宝地。

        而南城门之所以是风水宝地,据大法师讲,天庭去往凡间的门叫南天门,要想和天上的神仙说说话,最好走近他门口——南天门。“南城门”与“南天门”仅一字之差,这还不是风水宝地?

        众人听了,无不称是。

        南城门下,人山人海。

        这时正值正午,人人仰着头瞧着南城门上。一个一袭道服,仙风道骨的道人手持桃木剑,嘴里更是“嘤嘤嘤”的念着咒语。

        众人瞧了,更是一阵欢呼道:“大法师,大法师……”

        木七止心里暗道:“原来这神神叨叨的道士便是大法师。”

        木七止转首瞧了一眼柳杏儿,但见她一双妙目正瞬也不瞬的盯着这大法师作法,神情颇为关切。

        忽然只听众人“啊”的一声呼叫,像是吃惊不小。

        木七止抬头瞧向城墙,只见这大法师咬破手指,手指流出的血正一滴滴的滴进求雨坛上的砚台里。

        大法师跟着念道:“‘不知书符窍,反惹鬼神笑’画符可马虎不得,画的不好,神仙又怎么来帮你?”说话间提起笔在一张黄宣纸上聚精会神的画了起来。

        宣纸是黄的,字是红的。字之所以是红的,那是因为墨不是墨,而是血。血是红的,黄宣纸上才会有红色图画。

        良久之后,大法师手中的桃木剑一剑挑起他画就的黄宣纸,但见这黄宣纸上精精巧巧的画着一幅图,这图弯弯曲曲,像是藏有玄机。

        大法师跟着舞动桃木剑,嘴里念道:“悲夫长夜苦,跪求甘露降。妄求神仙来,解我众生难。一洒甘露水,草木显清凉;二洒法界水,魂神生大罗;三洒慈悲水,润及于一切。正者不邪,一者不杂,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急急如律令……”

        这时,忽然一阵东风吹来,众人禁不住的打了个寒噤,东风吹着云朵更是遮住了烈日,天地间忽然昏暗下来,眼见是要下雨了。

        只听“哗啦啦”的一阵骚乱,城门下的众人都拜倒在地,呼喊道:“神仙显灵了,要下雨了,要下雨了,多亏了大法师啊……”说完,更是“砰砰砰”的直磕头,不知道是为大法师所磕,还是为天上的神仙所磕。

        柳杏儿也拜倒下去,她是大夫,可不是神仙,只有神仙才能救这芸芸众生,她一个大夫可没这本事。

        木七止却兀自的站着没动,更没有给这大法师磕头。

        他这辈子从来没给谁磕过头,花雕曾教过他一手武功,按说他应该给花雕磕个头的,谁教花雕是他的“师父”哩?天地君亲师,磕个头难道不应该?别人觉得这无可厚非,可木七止偏偏就不这么干。花雕教木七止磕头,木七止偏偏能搬出一些“道理”来。最后,武功是学到手了,这头么,可没磕成。

        木七止一生最恨的就是道士,他和上清宫的恩怨盘根错节,斩不断,理又乱。眼下要给这大法师道士磕头,他又怎么会心甘情愿?

        别人都跪着,单单木七止一个人站着,鹤立鸡群一般,可扎眼的很。

        木七止站着还不磕头,更引得众人怒目而视,忿忿指责于他道:“混小子,得罪了神仙,可有你罪受啦。”

        “哼,这小子什么人?他就不怕天打雷劈么!”

        “啊呦,这小子死不死的不要紧,可别连累了大伙儿,雨下不来,咱们是不是都得死?”

        “可不是?他……他要是不跪下来给神仙赔罪,老汉就跟他拼了。”

        说话间一个老头儿东倒西歪的走近木七止,一巴掌扇在木七止嘴巴子上,嘴里更是喋喋不休的道:“小子没教养,老汉这一把年纪了,就替你爹娘管教管教。”

        木七止躲也没躲,这老汉眼看要行将就木了,谅他一巴掌也没什么力气。

        打木七止一巴掌他是不怕的,可这份羞辱却教木七止恨的牙痒痒,心里更是骂道:“辣块妈妈,老子这辈子什么都有,就是没有过爹娘,这一巴掌,老子受的可冤枉的紧。”

        这时柳杏儿拽了拽木七止衣裳,木七止低头一瞧,一双妙目正楚楚动人的瞧着他,这双眼睛里藏着爱惜,也藏着一份希冀,像是有所求。

        木七止双膝一弯,跪了下去,虽然他不情愿,虽然他心里忍受着屈辱,但他还是跪了下去。搁在以前,教木七止低头,除非日头从西方升起。

        不知是不是“近朱者赤”的缘故,木七止不再像以前那样我行我素,凡事都由着自个儿的性子来。柳杏儿的言传身教潜移默化的感染了他,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自己慢慢的变了,变成一个和他之前不一样的人。

        忽然东风渐渐小了,但见城墙上的大法师咒语念完,搁下手中的桃木剑,神神叨叨的仰天跪了下去,嘴里更是喃喃说着只有神仙才听得懂的话。

        过了半晌,这大法师神情落寞的站起身来,如丧考妣。

        城下的众人不明所以,却也知一定是神仙不答应,不答应给他们降来甘露。

        只听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道:“大法师,神仙他老人家说什么了?”

        “为……为什么刚要下雨,又……又不下啦?”

        “难……难道咱们得罪了天上的神仙,他故意要和咱们为难?”

        “神仙不是最慈悲么,他……他怎么能见死不救?”

        只见城墙上的大法师叹了一声气,道:“‘善听’没头啦。”

        众人疑道:“‘善听’没头了?善听又是谁?他怎么就没头了?是不是这什么‘善听’没头了,咱们就都得死?”

        城下七嘴八舌的一阵骚乱,像是大祸临头一样。

        大法师又摇了摇头,道:“咱们这里可有地藏王菩萨?”

        众人疑道:“地藏王菩萨?咱……咱们这儿的人只拜观世音菩萨,求观世音菩萨大慈大悲,可……可不拜什么地藏王菩萨。”

        “嘿,地藏王菩萨是个什么菩萨,从来也没听说过。”

        “是不是地藏王菩萨就是哪个‘善听’?他没头了,所以才找大伙儿的麻烦?”

        ……

        忽然一个声音惊呼道:“啊呦,是……是不是‘自在寺’里供奉的就是地……地什么菩萨?”

        众人疑道:“‘自在寺’?自在寺那个破和尚庙谁去?破破烂烂的,一年年的也没点儿香火。”

        大法师忽然道:“这就是啦。神仙说善听都没头了,这地藏王菩萨可大为光火。”

        这时有人嚷道:“大法师,你说的‘善听’是谁?咱……咱们可都不认识……”

        大法师道:“善听是地藏王菩萨的瑞兽,地藏王菩萨骑着它,要去天庭就去天庭,要去阎王殿就去阎王殿。没了那‘善听’,地藏王菩萨可哪里也去不了。”

        这时有人忽然惊呼道:“啊呀,就……就是那头狮子?”

        众人疑道:“狮子?”

        先前的那人道:“‘自在寺’里供奉着一尊菩萨,他……他究竟是尊什么菩萨,咱们可都不知道,原来是地藏王菩萨。”

        这人顿了顿又道:“这地藏王菩萨坐在一头狮子上,啊不不不,原来它叫‘善听’,可不是狮子。这善听啊,啊呀不好……”

        话未说完,众人惊诧道:“不好?哪……哪里不好?”

        那人跟着又道:“这……这‘自在寺’里只住着一个和尚——‘自在和尚’。”

        众人疑道:“自在和尚?”

        那人又道:“那自在和尚不念经,也不作法事,天天只知道睡大觉,所以有人就管他叫‘自在和尚’,谁教他自由自在,什么也不干哩。”

        众人听了,点头道:“原来是这样。”

        那人又道:“后来有一天,一伙儿人气势汹汹的去了那‘自在寺’,见和尚就打,见东西就砸,还……还把那狮子……啊不不不……是善听,善听的头给剁下来啦。”

        众人大是疑惑道:“为什么呀?”

        那人接着又道:“据说是拜的菩萨不灵。”

        这时众人才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城下众人一阵骚乱,像热锅上的蚂蚁。

        大法师忽然又道:“地藏王菩萨掌管冤魂,冤魂得不到超度,就在这天上飘啊飘,老天爷又怎么会下雨?”

        众人齐声道:“原来如此。”

        先前说起自在寺的那人问道:“究竟要怎样超度冤魂?大法师你给咱们这些人指条活路罢?”

        众人更是附和道:“对对,大法师给指条活路罢。”

        大法师一挥手中的桃木剑,众人一下子安静下来,跟着他手掌立在眼前,闭上眼睛,又“叽里咕噜”的说着只有神仙才听得懂的话。

        良久,大法师忽然面露笑容,睁开眼睛道:“谢仙人开悟。”这大法师一转首,朝城下众人道:“这下子好了,一会儿就会天降大雨。”

        城下众人一听,诧异道:“这就好啦?怎么就好啦?一会儿真的会下雨?”

        众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俱是将信将疑。

        大法师跟着又道:“观音菩萨大伙儿今后就别拜了,拜了也是白拜,要拜就拜地藏王菩萨。”大法师顿了顿又道:“大伙儿诚心诚念,地藏王菩萨就既往不咎。”

        众人疑道:“诚心诚念?大……大法师你能不能指点迷津说的清楚一些?”

        大法师脸上一阵为难的道:“原说‘天机不可泄露’,可……可不指给你们点儿迷津,你们又怎么会有活路?”

        众人更是欢喜道:“对啊对啊,神仙什么心思,咱们这些人可揣摩不透,大法师还是给指点儿迷津罢。”

        大法师叹了声气,像是这些凡夫俗子一个个的都不开窍,他除了无可奈何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只听大法师道:“出些香火钱,教地藏王菩萨体面体面,要紧的是‘善听’,它没了头,可哪也去不了。唉,善听要是不能上天入地,老天爷又怎么会下雨?”

        众人听来,齐声称是。

        忽然有人问道:“大法师,这香火钱多少算多?是不是少了不行?”

        大法师道:“哼,地藏王菩萨又岂在乎钱多钱少?总归是要诚心诚念。”

        那人又疑道:“诚心诚念?诚心诚念是多少银子?天煞的,我这辈子知道买个县太爷是多少银子,可不知道诚心诚念是多少银子。”

        众人一听,心下也是一阵为难。银子出少了,定然不是诚心诚念;可要是砸锅卖铁,诚心诚念是一定了,可我今后成了穷光蛋,还活个什么劲儿?

        大法师严肃的道:“诚心诚念贵在心明,心明则不失虔诚,因这虔诚,神仙又怎么会怪罪?”

        大法师见众人还是一脸疑惑,顿了顿又道:“随缘罢。”

        众人疑道:“随缘?怎么个随缘法儿?”

        大法师叹了声气,道:“随缘就是身上有一文算一文,有一两算一两。唉,不求多,总归是要心明、虔诚。”

        众人一下子恍然大悟,暗暗称是。

        忽然有人叫道:“要是一文钱也没带呢?”

        大法师道:“既然随缘,一文钱没带,当然是一文钱也不用出。没有钱,神仙当然也不会怪罪。”

        这时也有人叫道:“要是身上带的银子太多岂不吃了大亏?”

        此言一出,大法师哼了一声,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道:“活着重要还是银子重要?没了命,有银子还有什么用!”

        众人一听,更是纷纷指责于那人道:“不识好歹,大法师给咱们指了一条活路,你还疼惜你那几两碎银子啦!”

        “大法师说了,既是随缘,你就是背着座金山也得拿出来,孝敬孝敬那地藏王菩萨。”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直教那人羞愧难当。

        一时间,铜钱、银子哗啦啦的都摆在城门下,堆积如小山。

        这时大法师又道:“可不许还有一文钱藏着掖着,神仙的眼睛雪亮着呢。”

        众人听了,都翻出自己衣袋,空空如也,像是在说:“别说一文钱了,就是半文钱咱也不敢藏着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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