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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067上路


柳杏儿见他怔怔的不说话,她心里顿时也好生后悔,她是不是口无遮拦,总教他难堪?

        这半年相处下来,木七止这个人,她既觉的有趣,也觉的与众不同。她这辈子从来没见过这样一个人,他都快要病死了,还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有时候他病得都快不行了,他却忍着疼痛,和你说笑话,别人听了他的笑话,只道这人一点儿事儿都没有;又有时候他明明一点事儿都没有,却又哼哼唧唧的像是不行了似的,可是他那“不行了”的样子,连刘娥都能一眼看出他是在装腔作势。

        好像他心里有什么苦楚,他都不愿意和旁人说,可是即便他不说,难道柳杏儿就看不出来?她可是大夫,更不是一个庸医,木七止有什么病,逃不过她的手指,木七止有什么心事,也逃不过她的眼睛。

        所以木七止常常对这个小姑娘又敬又畏,敬的是她妙手回春,她不光能用药来救人,还能用毒来救人,她救人的法子更是千奇百怪,令人耳目一新;畏的是她心思缜密,好像别人无论什么心事,她都能一眼看穿,直教别人在她跟前像是透明了一般,一点儿秘密都藏不住。

        而且她不光能看透熟人,就连她从来没见过的人,她也都能瞧透。否则她又怎么能看透杀害琴岛村一千多条人命的凶手?她不光想到了凶手就是村子里的人,她还想到了这凶手杀人是为了掩藏秘密,一个关于木七止身世的秘密。

        木七止既然能活了下来,他当然会有许多事儿要做,他要找到凶手,为死去的人报仇雪恨;他还要查明他的身世,一个人又怎么能是树生的?

        那他不是树生的,他又是谁生的?他又姓什么?他的身世难道真的那么非同小可?

        只听柳杏儿道:“你身子一好,是不是快要走了?”

        木七止的毒一被治好,他当然会走,光在这神农架里,他既找不到杀人凶手,更查明不了他的身世,既然柳杏儿想了一个“引蛇出洞”的法子,他当然要去试一试,他要去的地方就是汴梁城,也只有那天子脚下,才耳目最多,消息最灵通。

        何况,又不止他一个人想去汴梁城,难道刘娥不想去?要知道刘娥已经等了七年多,她这七年来,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一个人,那个人当然就在汴梁城。

        这些木七止当然都知道,他虽然知道,可他从来没有在刘娥跟前说破,好像这是他二人心照不宣的事情。一想到此,木七止就心里有些发堵,七年前的时候他不懂,现在他长大了,有些事儿随着一个人慢慢长大,也就慢慢都懂了。

        他懂了,他却又不敢说出来,他要是说出来,不是自讨苦吃又是什么?

        刘娥一听,说道:“七止的毒要是一旦好了,咱们就去汴梁城,杏儿妹妹,你左右无事,不如和咱们一块儿去?”

        柳杏儿神态忸怩的道:“你……你们去汴梁城都有要事,我去又做什么?”

        刘娥道:“杏儿,万一我和七止再受伤了,你好再救我们一救。”

        柳杏儿轻叹了一声,道:“我……我又不懂武功,去了还不是光给你们添乱?又怎么能帮得上忙?”

        刘娥又道:“杏儿妹妹你怎么会添乱?你这么聪明,凡事都能料到……”

        话未说完,柳杏儿又道:“我……我小事儿上聪明,大事儿上可糊涂的紧。”

        木七止一听,道:“你……你可是女诸葛,小张良。哼,这世上要是还能找出一个比你不糊涂的人,我管他叫爷爷。”

        柳杏儿一听,大觉有趣,忽然又怫然道:“可……可江湖险恶,我又不懂武功……”

        话未说完,木七止道:“我这条命是你救的,我死之前不会教你先死。”

        柳杏儿听了心下感动,支支吾吾的道:“你……你的命……”

        木七止不等她说完,便道:“我这头,无论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你都可以拿去。”

        柳杏儿嘻的一笑,道:“你这头拿来当凳子坐,都嫌矮了,我……我要它来做什么?”

        木七止听她说笑,当即肃然道:“难道你不想找到你爷爷?”

        柳杏儿疑道:“我爷爷?你……你有法子找到我爷爷?”

        木七止一拍胸脯,道:“你爷爷既然被皇上寻了去,他当然最有可能也在汴梁城。”

        柳杏儿一听,心下不禁动容,柳长风七年前,一去不归,他究竟是死是活,柳杏儿却都不知道,这世上只有她爷爷一个亲人,她难道不应该去寻他?

        只听柳杏儿笑着道:“那……那娥姐姐,这一路上咱们就做个伴儿。”

        刘娥一听,喜出望外的道:“那敢情好,杏儿妹妹,我可舍不得一下子就这么和你分开。杏儿你放心,找人,七止他最是在行,这回你可找对人了。”

        柳杏儿哼了一声,道:“是么?他真的那么会找人?”

        刘娥笑着道:“怎么不是?那半月天井七止他都找得到,皇宫么,还不更容易?”

        柳杏儿与木七止调养了一月有余,这一个月来,柳杏儿总能变换着花样调配出补血的汤药。

        木七止更是潜运内力,助柳杏儿疗伤。

        一个月下来,他二人身子已恢复了七八成,赶路已不在话下。他二人的身子一好,当然就要动身了。

        这天早上,柳杏儿收拾行囊,她从来没离开过神农架,她既有些担心,也有些不舍。

        她担心她此行可是对了?爷爷说别看神农架时常有野兽出没,还有一个不小心,随时能从悬崖上摔下去,一旦摔下去,当然就会粉身碎骨。

        可外面却是人心险恶,一些坏人,他们害人的鬼蜮伎俩层出不穷,更教人防不胜防,他们可比野兽还凶恶。

        柳杏儿从小长于神农架,这神农架里一草一木,一山一石,她都熟悉的很。她不光熟悉,神农架简直就是她生命的一部分,一下子要离开这里,她当然会不舍。

        她虽有不舍,可她还是要走,她爷爷七年来杳无音讯,生死未卜,她又怎么不去查个明白?

        何况,这半年来的相处,她也舍不得一下子和木七止、刘娥就此分手。这神农架本来就人烟稀少,她又一个人离群索居,一天天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而这半年来,为了给木七止治病,她呕心沥血,花了些心思,吃了些苦头,她人都憔悴了不少。

        后来,她更不惜性命的以“百毒不侵”的法子给木七止治病,难道她不知道此举凶险异常?可她还是想都没想就这么干了。

        为什么?还不是因为这两个人?一个和她情同姐妹,另一个又是那么有趣,她只要和他说上一些话,她晚上做梦都会咯咯的笑醒。

        可这人要是一下子给病死了,岂不是太过可惜了?

        一路上有柳杏儿给他们讲这神农架,这神农架里有多少种药草,每种药草又有些什么奇效;这里还有多少千奇百怪的动物,这里不光有些小动物,据说还有野人,那野人都不穿衣服,浑身上下长着毛茸茸的黑毛。

        刘娥听了出奇,问道:“杏儿,你……你见过那野人?”

        柳杏儿摇了摇头道:“我……我还没见过……”

        话未说完,木七止“哈哈”的笑了两声,笑完便不再说话,大踏步往前走了去。

        柳杏儿听他笑的古怪,显然是对自己说的话将信将疑,只见她嗔道:“怎么,你还不信?”

        木七止回过头来,说道:“你也不过是道听途说而已,我怎么能信了你这话?野人,嘿嘿,我瞧它定是只黑猩猩。娥姐,你说咱们待的那半月天井里,是不是有金色的猩猩?”

        刘娥像是恍然大悟,道:“不错,既然咱们瞧见过金色的猩猩,那……那当然也会有黑色的猩猩……”

        柳杏儿脸色难看,只道:“你说的那金色的猩猩不过是只猴子,又何必什么半月天井?在这神农架里高山密林处,还不都能瞧见?”

        木七止道:“既然你没见过那野人,那究竟有谁见过了?”

        柳杏儿疑道:“谁见过?好多猎户都见过,我……”

        话未说完,只听木七止又问道:“猎户?你说你是听山上猎户说的?是不是他们打猎的时候走累了,就到你那喝口茶,歇歇脚,就和你说起了野人?”

        柳杏儿疑道:“你怎么知道?”

        木七止又“哈哈”的笑了一声,道:“我怎么知道?这还不好猜?猎户要在你那喝茶、歇脚,还不要说些有趣的事儿来哄你开心?哼,他们要是不哄得你开心,怕是要在你这吃上闭门羹了。只须动动嘴皮子就能讨来茶喝,他们为什么不这么干?想不到……”

        柳杏儿听木七止说的话,也觉得有理,心里虽然信了个六七分,可她实不愿那些猎户竟是在说谎骗她,而骗她也仅仅是为了一口茶而已。难道他们和她讨茶喝,她会不给他们喝?

        柳杏儿回过神来,道:“想不到什么?”

        木七止道:“想不到你这女诸葛,竟也会上别人的当。”

        柳杏儿无话可说,刘娥见她紧咬嘴唇,只道:“杏儿,别听他胡说八道,他这人常常骗人,便道那些猎户定然也会骗人,哼,难道他自己没见过野人,就说这世上真的没有野人了?神农架这么大,一两个野人躲在里面,可不易能碰见,我瞧那野人一定是有的。”

        说话间刘娥横了木七止一眼,随后携着柳杏儿的手,说说笑笑,倒是把木七止凉在一边。

        说起这神农架,柳杏儿总有说不完的话,话虽然永远都说不完,可路总有走完的那一天。

        这天,他三人眼前已不再是郁郁葱葱的山峦,也不再有轰轰的河水在深谷中奔腾而下。

        他们已走出了神农架,走出神农架的这一刻,柳杏儿总时不时的回过头来,往走来的路上瞧一瞧,她眼睛里有些惆怅,又有些不舍。

        这一切刘娥又怎么会瞧不见?只听她说道:“杏儿,你忘了?”

        柳杏儿疑道:“娥姐姐,我忘了什么?”

        刘娥诘诘一笑,道:“杏儿你手心里可攥着一条命,将来你无论什么时候,又无论在什么地方,只要你想回这神农架了,你就吩咐一声,那人还不老老实实的把你送回来?七止,你说是不是?”

        木七止一听,脸色煞白,支支吾吾的道:“我……我……”

        刘娥柳眉倒竖,哼了一声,道:“什么你……你的?欠债还钱,还不天经地义?要不是杏儿妹妹,你这条小命还能活到这会儿?”

        木七止长叹一声,幽幽的道:“这么说,我这辈子,就要给她当牛做马了?”

        刘娥佯装正经的道:“谁说不是?!”

        只见柳杏儿倒叹气一声,脸上更是愁眉不展。

        木七止问道:“你为什么要叹气?”

        柳杏儿道:“我叹气,只因我命苦。”

        木七止疑道:“命苦?你命怎么会苦?”

        柳杏儿一本正经的道:“别人的牛马,都乖巧的很,而……而……”

        刘娥禁不住的问道:“杏儿妹妹,而什么?”

        柳杏儿接着道:“而我的牛马,天天的净会给我怄气。娥姐姐,你说我是不是命很苦?”

        刘娥一听,咯咯娇笑了起来,说道:“唉,可不是?”

        木七止脸上更是一阵红,一阵白,给刘柳二人一阵的消遣,他愣是想不出好点子来反唇相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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