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合租（五）

“喝酒吗？”于慈言晃动着手里的高脚杯笑笑的问，里面盛满了鲜红的葡萄酒，淡淡散发着醇香。

        中厅昏暗，八颗白色的壁灯散射着淡淡的光，楚汀玉坐在他的对面。灯光里漂亮的像个蝴蝶仙子，水绿色的纱裙泛着银光，似仙子的羽翼。

        “不喝！”

        “橙汁？”于慈言推过一杯，楚汀玉坦然接受。

        “庆祝你今天找到工作，干杯？”

        “干杯！”楚汀玉端起玻璃杯，弱弱的碰了一下。

        “明天就上课了，你心里会有负担吗？”于慈言愉悦的小泯一口，又吃了口菜，淡淡的口吻。

        楚汀玉的记忆一下子被拉回上周五，坚定的说，“不会。我不会妥协的。”

        “无论今天你怎样度过，明天太阳照常升起。眼光往前看，来路自然顺。”她想起了于慈言的话，于是又原封不动的说给他听。

        “不错，有进步！”于慈言欣慰的点头，为她的坚强称赞。

        “再干一杯，为你的重生？”他举杯。

        “干杯！”

        杯子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嗯，这个不错。很好吃！”于慈言对着藕片夸赞，脆爽甘甜。

        “你喜欢甜食？”楚汀玉问，终于试出来一个他的喜好了，不用再乱猜了。

        “算吧！平时思考太多，糖能帮我补充能量。”

        楚汀玉似懂非懂的点头。

        晚饭后，于慈言坐在房间里安静的学习，楚汀玉一边洗碗一边回忆着傍晚的两人结伴回来的场景。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于慈言看着繁花茂盛的夹竹桃，香气迎风送。他手里抱着一本厚厚的金融书，路灯在他说话的一瞬亮起。

        “人人都道秋是肃杀的季节。从第一片落叶开始便预告着死亡的宣言，即使是象征丰收的稻穗也会被收割。”于慈言停住脚步，望向她的眼神很轻柔，“你怎么看？”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她淡淡的重复，继而又说，“秋天并非只有萧索肃杀，它不过用另一种方式宣告新生命的喜悦。叶不落，根何长？生命如何延续？只是我们等了太久，全然忘记了死亡是另一种重生，就只记得那些枯败的剪影，记住了死的气息！”

        “确实！生命的低谷只是侧面告诉我们新生在前方，再等等，你就能看见新生的嫩芽！”

        “……”楚汀玉立在原地，张大着眼睛紧紧注视着于慈言，一如那天在食堂的相遇，她深陷他于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而他含情脉脉的看着她。

        秋风扫落叶，一扫眉间愁。

        他是在害怕自己因为那件事迟迟走不出心理障碍吗？他借秋之死寂开导自己？

        思绪拉回现实，楚汀玉关了水龙头，悄悄的走向他的卧室。灯火明亮，于慈言低着头认真敲击着键盘。

        “有事？”他问，停了手上的动作。

        “你因为我才一直选择住在校外而不是寝室的吗？”楚汀玉悄然问，很直白。

        “为什么这么问？你有心理负担？”于慈言轻笑，盯着她。

        她急着找答案，竟然连围裙都没有脱，依旧无法遮掩这身倾泻而出的美，从容洒脱。

        “你穿这身很好看。”

        “谢谢，以后我会还你的。”

        “……”分的这么清？令人头疼。

        楚汀玉站在门口，一直静默着等着他的回答。

        他眉眼一垂，想了个主意开口：“你记得酒吧那次吗？和我一起的那个男孩子？”

        此时正在大快朵颐的叶龙生不禁连打三个喷嚏。他打了个寒噤，疑惑的很。落水后遗症？他狐疑的看着面前的空床铺，瘪瘪嘴。于慈言又没回来。今夜又是他一人独守空房。

        “记得！叶龙生！”

        “记忆真好。其实我悄悄的和你说，他是gay，g、a、y的gay。”于慈言夸赞她，随即话锋一转，生无可恋的道出了一个令人惊愕的信息。

        “男同？”楚汀玉瞳孔微微张大。

        竟是这种局面？那样好看的男孩子竟然是个男同性恋，又联想到他当时的话，楚汀玉大为惊讶。

        【会哦，这里有男同哦！他们吃人的时候可是不吐骨头的哦！会一点一点的吃干抹净的哦!】

        那时他的声音爽朗带着醉意，似乎充满了无限向往。

        “那你岂不是……”楚汀玉的手指颤抖，她指指于慈言不敢继续说下去，这个话题有点敏感。

        “嗯嗯！”于慈言做出一副不可告人的样子，怯怯的点头，“所以我也是迫不得已。你能明白吗？”

        “嗯！”楚汀玉郑重点头。男孩子在外也要保护好自己啊，于慈言的美已经到了男女通吃的地步了？

        “阿嚏阿嚏阿嚏”，端坐在寝室的叶龙生狂打三个喷嚏，他摸摸额头，自言自语道：“感冒了？”

        转念他愤愤的拨了于慈言的微信语音。

        没过三秒，声音就自动断了。

        “拒接？”叶龙生目瞪口呆，发了个语音，“慈言你要对我负责，我感冒了，我需要你。”

        许久，微信界面“叮”得一响，一秒钟的语音，叶龙生兴奋点开。

        “滚！”冷冷一声，毫无感情。

        “尼玛！”叶龙生脱口破骂，气到打滚。作业也不写了，锁了门去了天地网吧。

        过了10点楚汀玉顿觉有些瞌睡，她洗了澡，换了平日自己的睡衣，一件白旧的花衬衫，有些年头了，上面的图案都不全了。

        她穿着粉拖鞋走到于慈言的卧室，轻轻敲了门。

        “请进。”

        只推了一个小口子，站在门边只露出半个身子，温温的说：“慈言，我要睡觉了，晚安。”

        “晚安。”他点头。

        “等等，你的睡衣？”于慈言盯着她胸前的残缺的卡通图案，又穿回旧衣服了？

        “我奶奶给我买的穿了好多年了，有感情了。”楚汀玉刚想关门却被他拦住了，唯有这件衣服让她睡得安心。

        “嗯，去睡吧。好梦！”

        “你也是。”

        门关上后，房间安静的只能听见他键盘的敲击声。他继续改写论文，大约过了半小时，叮咚一条广告推送。于慈言看了眼手机，一条秋季女士连衣裙的广告。

        “大数据越来越恐怖，才买完衣服就定向推送？”于慈言无奈的摇摇头。

        既来之则安之。

        于慈言轻轻合上电脑，修长的手指不断在手机上滑动。脑中不断浮现楚汀玉的样子，她的尺码，她的风格，她的气质，每一件似乎都适合她，不知不觉竟买了好多件。

        “这不会吓到她吧？”回过神时他傻傻的笑，自嘲自己过头了。

        夜里12点，于慈言站在阳台上吹着凉风，静静的仰望星空。

        夜空黑蓝，银钩样的月亮高悬一角，月华如水，淡雅素净。几点星星在夜空中闪烁着，像是散落清河的碎玻璃，光亮迷人，零零碎碎。

        一声狭长的开门声，楚汀玉揉着眼睛，穿着皱巴巴的睡衣，摇摇晃晃的走向卫生间。

        出来时余光瞥见阳台立着一个高大的人影，定睛一看，于慈言正弯着腰注视着她，手里端了一杯温牛奶。

        “喝吗？对失眠有好处哦！”

        “不用了我不失眠，你睡不着？”她打了一个哈欠，摇手拒绝了。

        “有一点。这么一点。”于慈言捏了两指，比了一下，真的只有一点点而已。

        “学业繁重？”楚汀玉走向他，谈话后她开始清醒，睡意渐散。

        “嗯，不是。”于慈言沉思了一会儿摇头。

        “那是因为什么？”楚汀玉顺其自然的问，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开始不再那么拘谨了。

        于慈言很高兴她的变化，她似乎一点一点的变回从前。

        “秘密。”他神神秘秘的转头继续仰望星空。

        “你喜欢星空？”楚汀玉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深邃漆黑的夜空，星星点点，一幅寡淡的夜空图。

        “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的眼睛很美？”于慈言低头对上她仰望的视线，笑着说。

        ？

        楚汀玉摇头，她着迷的看着他，于慈言真的就像画里面走出来的一样，每个角度都散发着魅力。

        “只要你仰望星空，星空就会倒映在你眼里。你的眼睛就会是世界最美的。”他的声音轻柔，柔若夜风，带着蛊惑的音色。

        “可是我的眼睛里倒映的是你啊！”楚汀玉耳边听着脱口而出，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多么涩。

        “嗯？”于慈言挑眉顿了顿，随后哈哈大笑，笑得杯子里的牛奶都晃出来了。

        楚汀玉才恍然惊醒，她双手撑着额头，尴尬到脚趾头扣的紧紧的，脸红的发烫。

        “我去睡觉了。”她丢下这句就跑回去了，因为走的太急不小心绊了一下。

        “慢点。”于慈言赶紧关心。

        “知道。”

        “真可爱！”他将手上的牛奶一饮而尽，又走向重新温了另外一杯。

        楚汀玉躺在被子上，手捧着脸颊。她的两瓣脸红的发烫，像两颗烧红的碳。心跳加速，四肢似乎都变得有点僵硬了。

        她躺成一个“大”字，脑子里轮回播放着于慈言的脸，我怎么这么蠢说出那样肉麻的话？

        她捂着脸在心里暗暗骂自己蠢。

        “咚咚”门外有人敲门。楚汀玉还沉迷于自省中，直到第二遍确认这不是错觉。她像个弹簧一下子坐了起来，奔过去开了门。

        “慈言？”果然是他。

        “给，有助于睡眠。”于慈言递上温热好的牛奶，“你的脸怎么了？这么红？发烧了吗？”

        一连三个问题，楚汀玉端着牛奶，一时不知如何作答。这是脸红，她能这样回答吗？

        “被子盖多了，热的！”楚汀玉撒谎的很没有水平，眼神飘忽。

        她急忙关门，没有关严实就又打开了，她探出红扑扑的小脸：“谢谢你的牛奶。晚安。”

        “晚安。”

        天亮时一阵鸟鸣叫醒了楚汀玉。也不知道是什么鸟叫声格外动听。

        开门就是一声更好听的男声，如沐春风。

        “早！”

        “早。”她打着哈欠回，眼神迷离。

        这么早？研究生的学习压力这么大？她看到于慈言端坐在电脑前，一下子醒了。

        “我饿了。”

        “哦！马上就来，等我一会儿。”楚汀玉赶忙钻回房间穿戴好一切，又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跑进厨房。

        打开冰箱，今日的菜居然又是新鲜的。门口躺在一大袋纸质包装盒巨大的logo格外显眼，看起来像是衣服的包装袋。

        为了做好饭，昨日她去了新华书店买了本食谱大全。参考着时令节气，她翻到了秋日养身食谱。

        今日正是白露。一盅雪梨银耳汤最合适不错，还多加了两块冰糖。

        大约45分钟后整个屋子里都响着嘟嘟沸腾声，香气扑鼻。揭开锅软糯粘稠，味道正好。于慈言一连喝了两碗。

        “你几点起来的？你每天都去买菜？”楚汀玉很好奇，若是在老家，早起买最新鲜的菜要5点起床。

        “一小时前起床的，菜的话每天有人送，我只需要给钱就好了。”他吃下了最后一勺银耳，将碗筷放回厨房，坐下又开始了手上的作业。

        “时间不早了，你该去上课了。”他指指手表上的时间提醒道。

        “嗯，好！”

        “把你的课表发我一份。”

        “？好。”楚汀玉疑惑，见于慈言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没问点头同意了。

        “那锅碗？”

        “我洗，快去吧。周一愉快！”他催促她，送上周一祝福。

        “周一愉快。”她浅笑回应。

        汀玉走后，于慈言在中厅认真工作了两个小时，休息期间将那张课表打印了小小的一份夹在自己的笔记本里。

        翻开的那一页上赫然写满了她了名字，楚汀玉。

        笔力苍劲，非一天而成。

        中午楚汀玉没有回来，她避开了所有人，吃完饭就独自去了东图，而于慈言恰巧也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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