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虚假故事（四）

符灿在回到人类生存的安全区时显示出了他作为驱魔人极强的实力。

        在这片区域再没有法器影响的情况下，普通的恶魂几乎不是他的对手。符灿干脆利落地将法咒植入恶魂的心脏，面前连带的一片敌人在法咒的影响下陷入火海。

        一套行云流水的阻击战被符灿玩出了花样，他原本大可以用更为节省魔力的方式，但光是想到奉西洲还在身后看着他的行动，符灿便忍不住展示了更多技巧。

        他觉得自己此时的心态就很像是才进入学校不久的小朋友在放学后向家长炫耀新学到的知识，只不过符灿比起炫耀更多想得到的是洲哥的认可罢了。

        要成为能够站在奉西洲身边保护他的人，符灿自加入驱魔人协会后就一直以此为目标。

        等到终于看到安全区的轮廓，他一把拉住奉西洲的手臂时一个移动咒便悄然启动，一边快速带着人跃入安全区边缘。脱离危险的焦土区使得两人都终于松了口气，符灿回头看了看他的洲哥，只见奉西洲一双眼睛也回望过来，像是有什么话要说。

        “洲哥，你有什么话想说吗？”

        “阿灿，你变得这么厉害了。”

        当奉西洲说着这话的时候，他才发现从小到大自己似乎从没有正儿八经地夸奖过对方。大多数时候都是为了讨小孩子欢心才顺势夸奖他几句，就像当小朋友给你端来热茶时，或许会说我们家小朋友真棒，但那种话实在算不上什么正经的夸奖。

        所以奉西洲一瞬间竟然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才能让符灿高兴，最后只干干巴巴地说出这么一句——

        他真希望符灿不要嫌弃他嘴笨。

        奉西洲看到符灿沉默了片刻。

        “洲哥，谢谢你。”对方忽然说道。

        奉西洲不知道对方的谢谢从何而来，但他在思考出答案前就感觉到自己已经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符灿环着双臂一把抱住奉西洲，其实小时候他以前没少做过这种向对方撒娇的事情，但现在哪怕时隔五年早已过了向哥哥撒娇的年龄，但拥抱对方的动作也让他做的极为顺手。

        符灿一边把头靠在奉西洲的颈窝里一边想着，洲哥没有自己高了，但这么抱着刚好顺手。

        他一直没有告诉对方，自从在奉西洲失踪之后，自己就一直没有放弃过寻找对方的努力，哪怕这些努力悉数石沉大海，符灿也从未想过要放弃。

        洲哥是不可能对自己不辞而别的，一起生活了这么久符灿对于这一点的底气还是有的。但没人能告诉他奉西洲究竟去了哪里，他将自己被蒙在鼓里的一切根源归咎于自己的弱小。

        哪怕符灿现在知道了奉西洲失踪五年的真相，他仍然庆幸自己已经不再那么脆弱——至少他已经能够从联络咒的蛛丝马迹中找到奉西洲，然后把人带回他的身边。

        奉西洲在符灿的安全屋里又陷入了工作狂魔的状态，他向奉西洲自嘲自己实在是退步了太多。

        这次行动让奉西洲产生了危机感，他深刻地感受到在缺乏魔力的情况下想要在焦土回收法器究竟是件多么困难的事情，为此他不得不付出更多心力提前准备以防万一。

        “洲哥才不弱。”符灿一反往常地收敛了神色，义正辞严地说道。他站在书房的门口捡起被奉西洲废弃的手稿，上面复杂的演算看的他眼花缭乱。

        符灿一向不擅长这种法阵或者法器的推演，由此更感觉出洲哥的厉害。他将满地的纸团和笔墨收拾起来，又不忍心让奉西洲在这种时刻停下他的研究，最后只好叮嘱对方注意休息，但看奉西洲漫不经心的回答，显然是一点也没听进去。

        “阿灿真是贤惠。”被拆穿了的奉西洲也不生气，笑眯眯地看着符灿把打乱了顺序的物品一件一件摆放归位，“哦，那张纸不要动，就放在远处，那只笔也不要动……”反观他自己倒像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垃圾制造者。

        符灿想还不是因为奉西洲才让自己被迫点满了家居技能，虽然忍不住皱皱眉头像是抱怨似的，但奉西洲不让他折腾的东西却也老老实实地一件没动过。

        “洲哥，你什么时候回协会去？”符灿忽然站在奉西洲身后问出这个问题。

        他看到奉西洲在听到这个问题时先是一愣，就好像之前完全没考虑过似的。过了半晌符灿才看到对方摇了摇头，平静的声音缓缓在耳边响起，“他们可不会还留着我的位置。”

        说道这里奉西洲自己都笑了起来，他看起来是真不太在乎这件事，毕竟他本人剩下为数不多的时间更要紧的是销毁法器。

        但符灿仍没有错过他眼里一闪而过的落寞。

        符灿有点后悔他为什么要提起这个话题让奉西洲难受，他想到自己进入驱魔人协会原本是为了追逐奉西洲的步伐，但却不乏有知道他们关系的人将符灿视作最可能超过奉西洲的人。

        符灿知道自己从来没想过要超过或者取代奉西洲的贡献，这种微不足道的事情从来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他只想追上洲哥的步伐仅此而已，当奉西洲回头的时候，自己能够仅站在距离他一步之遥的位置，这就足够了。

        符灿一点也不贪心。

        奉西洲在房间里一待就是整天，符灿劝了几次，但在对方温柔的眼神攻势下也还是随他去了。

        “洲哥，我回来了。”从驱魔人协会赶回来的符灿习惯性地回到家就打开了客厅的灯，却发现原本应该彻夜亮着灯的书房漆黑一片，“你在哪儿？”

        他向房间里叫了几声却没听到回应，正疑惑地想着奉西洲难不成是出了门，就忽然听到厨房里传来几声响动。

        奉西洲没开厨房的灯，背对着站在门口的符灿，似乎正全神贯注地做些什么。

        “洲哥，你在干什么？”符灿伸手打开厨房的灯，随后才打算走到奉西洲身边去。

        但他还没来得及看到桌上的东西，却看到奉西洲一副被抓了包的表情，忍不住皱起眉。

        洲哥在干什么呢，还害怕被自己看到？符灿如此想着，顺势往桌上一瞧。只见一桌被撕开的调料包还没来得及没销毁罪证，一碗还没等到放进热水的泡面被放在正中。

        而奉西洲的手还欲盖弥彰似的把热水壶放到一边，就好像刚才试图端着热水泡面的那个人不是他本人。

        符灿忍不住就笑了。

        但他还是要故意板起脸做出副教训的样子，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语气说道，“洲哥你难道是想在厨房里做实验吗？”

        等他笑话够了，本想借此再叫对方再磨练磨练必要的生活技能，但符灿一抬眼看着奉西洲还没挨训就知错的样子，后面的话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算了，洲哥你想吃什么？”符灿撸起袖子认命地打算做晚饭，在奉西洲试图继续泡面工程的时候默默把泡面碗端到自己可以监督的位置，“等等我，马上就做好了。”在这之前他先递给了对方几块充饥用的夹心棉花糖。

        但看到奉西洲面色古怪地咬着那几颗水果味夹心的棉花糖，就好像在试吃什么新药似的模样实在是让符灿忍俊不禁。

        奉西洲无奈地想这几颗糖似乎对自己而言有些太甜了。

        自有记忆以来，奉西洲对于这种甜味剂的印象就更多的拿去哄比他更小的小孩——其中特指符灿。奉西洲想那时候的阿灿多好玩，只要给他一块糖就能让这个不贪心的小孩子满足好久。

        当然说是“好久”，其实也过不了多少时间，不一会儿就能在后边又听到符灿的声音。

        “洲哥，吃晚饭了。”

        说是晚饭，为了节省时间符灿只做了两碟蛋炒饭，一份放在自己面前，另一份往奉西洲的方向推过去。

        符灿今天的确回来晚了，早知道他就把最后那项参与研究辅助的工作推掉——反正在家里辅助洲哥的研究也是一样，他一边想着，一边目光却忍不住看向奉西洲。

        他想，洲哥吃饭的样子总是斯斯文文的，究其原因好像还是为了给自己以身作则。还记得小时候自己总是不老老实实吃饭，为了给自己一点点灌输餐桌礼仪的重要性，奉西洲只好身先士卒给他展示。

        符灿那时候就很喜欢占据奉西洲对面的餐桌有利地形。

        但想到这里，他的眼眸就忍不住暗了暗——自己不在的五年里，又是谁占领了这个珍贵的位置呢。

        答案很显而易见了。

        哪怕两人再次见面后奉西洲几乎已经重新对自己敞开心扉，但在五年间的经历这一问题上，对方仍是选择了闭口不谈。哪怕忍耐不住的符灿再拐弯抹角地想要套出情报，却也只能得到对方回应一个无奈的苦笑。

        奉西洲自然是把自己当做最亲的家人的，符灿想，难道家人之间不是不应该对彼此保留秘密吗。

        他不愿意逼迫他的洲哥，但如果可以的话，他们之间不必拥有任何秘密。

        但随即符灿意识到自己也是有一些秘密隐瞒着奉西洲的。

        ——他不想他们成为家人，而是恋人。

        但符灿想，自己不是故意隐瞒的。如果洲哥愿意听的话，要他说多少次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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