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之不及

　　前方等着我的会是什么样的，会是我想要的那般吗？就如那温暖的阳光？如果我是待在深深的地底，那就不会这么向往天空的太阳了吧。

　　高速行驶中，两旁的景象飞快后退，耳朵里就只有发动机的轰鸣，与划破风的声音，显得异常枯燥。这就是我最讨厌的一点，开车上高速就犯困，开了两个小时，一直哈气连天，副驾驶那师傅也是提心吊胆的，直到进一个服务区，他小心翼翼的说，要不换换开？看我困得不行，不安全。

　　我也乐得清闲，换到了副驾驶位置，摆弄着上高速之前买的东西，有衣服，吃的零食，乡下不常有的水果什么的。最喜欢的就是那件粉色的连衣裙，实在太漂亮了，就忍不住买了下来。

　　“老板这是准备回老家发展吗？您这些东西都拉走，不准备回我们这边了吗？”他开着车，一边跟我搭话。

　　“不，不是，就是太久没回家，想家了。”我摇摇头，继续摆弄着那些东西。“你要吃薯片吗？”

　　“啊，不了，等下弄的满手都是油，弄脏了车，不好。”

　　“好吧。”我打开一袋，慢悠悠吃着，导航在播报着路况，车内有点沉默，一时气氛有些尴尬。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打破沉静，说：“看你挺年轻的呢，我有个儿子，也跟你差不多大，二十来岁。”

　　“那真好啊，就等着退休了养老，富态…”我如是说着。

　　“哪儿能啊，哎。”他长长叹息一声，“操碎了心，像你这么年轻，有能力，有钱的人，太少了。”

　　“他啊，游手好闲的，一群狐朋狗友，都懒得管他。”他语气平静，像是在说着的事不是自己的一般，异常平和。

　　“子不教，父之过。他做错的事，做的不对的事，都是我没教好，哎！不闹出什么事就好。”

　　一时，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种事，不好去乱评价，只好打圆场。

　　“年轻，叛逆，人都会有的，我有三年没回家了，上次回去，被打出家门的。”我吃着薯片，咔嚓咔嚓的直响，想起自己那年被棍棒打的屁滚尿流。

　　那年我刚做到了项目经理的位置，快二十的年纪，考了驾驶证就分期买了这个车，然后请假回了一次老家乡下。那一天，我觉得我无比风光，我李林终于可以挺直腰杆的说，我的选择，是对的，我能做的更好。

　　当我迈进家门的时候，迎接我的是装了开水的玻璃杯，我闪开了过去。

　　“你特么忘了我说的话吗？啊？”只见我那父亲，右手食指指着我的鼻子，口水飞溅，眼睛死瞪着我。

　　“我说过，这个家，没有你，不论你怎么样，你就算做了皇帝还是啥，在我眼里你什么都不是，给我滚。”

　　说着，他就操起一旁的锄头，作势要打我。

　　“你够了没有，你问过我为什么吗？你什么都不管，你根本就不在乎我的死活，我错了吗？”眼泪止不住的在流下来。

　　“你根本就不懂，我哪里错了，我现在不也什么都有了，读书有什么用。”我咆哮着，他越听越气，举起锄头就打了过来。

　　“我没你这个丢人现眼的儿子，给老子混出我的家。”

　　挨了他一锄头，痛的我感觉骨头都断了，手里带的东西掉了一地，我落荒而逃，他不依不饶的追着我打。我逃也似的上了车，他再也追不上，丢了锄头，双手撑着膝盖剧烈的咳嗽起来。

　　后来我又请了一星期的假，在出租房里养了几天才缓和过来，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想过那个家，想过我那个父亲，和那个一直冷眼旁观的母亲。

　　在他们眼里，我可能就是一个不忠不孝的人，一切都是活该。

　　我这次回去他还会追着打我吗？管他的吧！反正也是最后一次了，可能我真的过分了吧。

　　一直在高速开了十多个小时，到乐山市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大家都累了，就找了个好停车的酒店，休息一晚。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各自收拾妥当就又出发了，路程还有三个小时。

　　到了中途，路就开始崎岖起来，傍水山路，傍崖山路，盘山路，十分考验个人驾驶技术，也是晕车人的噩梦。这路我相对熟悉，就由我来带路，一路上山清水秀，空气清晰，心情好了一些。

　　“这真美啊，你看那绿油油的大河，有四五百米宽吧！”那师傅感叹着。

　　“嗯，大渡河…”我淡淡回答他。

　　“我老家也有一条河，可惜，比这小多了，而且被那些排污的厂污染的不成样。”

　　“都那样吧！没多少有良心的。”我不经意的说着。一路跟他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越是快到家，心里越是有点紧张。

　　他们过的怎样，身体好不好，妹妹有没有受到跟我一样的待遇，一定没有吧，我这样想着。

　　十一点左右，三辆车停在了我家门前，还是那个样子，破破旧旧的，还是九十年代那砖瓦结构的老房子，四处杂草丛生，大门半掩半开着。

　　一个乌黑长发的脑袋探出来，疑惑的看着我们。大眼睛滴溜溜的转，好奇的看着眼前的人。

　　“李雨，快过来。”我伸手推开门，向她走去。

　　“哥哥？”她呆呆的看着我，眼圈突然红了，大颗大颗的泪珠子一个劲的滚下来。

　　“怎么哭了，过来，我给你带了礼物。”我拉起她的手，想要带她到车旁看我给她买的礼物。

　　但映入眼帘的，是她身上那满是补丁的衣服和裤子，而院子里空落落的，好像就只有她在家。

　　“他们都不给你买一点新衣服吗？太过分了！”我有点生气，家里虽然有点不富裕，可是在我印象里还不算日子都过不下去，不可能这个年代了，还穿的满是补丁的衣服。

　　“爸呢，他死哪儿去了？”

　　“呜呜……不，不是的，爸，爸他生病了。”她呜咽的抽泣着，小手不断的抹着泪，可怎么都停不下来。

　　她带我进了屋里，来到父亲的房间，看到了那个让我恨的要命的人，那个打我不留一点余地的人。此刻，他却躺在床上，满脸苍白，嘴角还带着一点血迹，瘦骨嶙峋只剩下一身皮包骨。

　　为什么呢，总觉得这些情节只能在电视剧里，一件件的却都发生在我身上，避无可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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