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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绿茵白兔饺(一)


艳阳当空,喜鹊啼枝。

        孙喜来猴急火燎地窜到张荦床前,“张哥哥,快起床啦,有好事。”

        距离毒蛇事件不过三日,张荦还在卧床静养,被喜来三两下掀了棉被,拉到窗前。

        很小的一扇透气窗,两人挤过去,一人只够露半张脸。

        四四方方的梨木窗框框着两只风格迥异的眼,一只黝黑深邃如夜里的猫儿般机警,一只细细圆圆豆粒般大小,颇为滑稽。

        只见小院里乌压压来了一群锦衣太监,脚踏厚靴,头顶高帽,还有两个穿着精美的飞鱼服,一看就是司礼监的人。

        怪不得孙喜来这么激动,俗话说‘不想当将军的兵,不是好兵’,飞鱼服、三山冠,简直是所有太监的梦想。

        孙喜来猫着身子,几乎要将脑袋挤出窗口,“陈掌印来宣旨了,兰主子升嫔位,往后就是兰嫔娘娘了。”

        赵选侍命薄,不幸死在毒蛇口下,蓝芷大难不死,迎来了后福。

        因为赵选侍一走,六皇子祁澹就无人抚养了,而悉心教导过祁澹的蓝芷无疑成为了最合适的人选。

        这样一来,皇帝不用再绕弯子召幸蓝芷,也就不用再忍受那帮话稠老臣的口水了。

        只是兰才人住在永宁宫后院,实在委屈了六皇子,皇帝大笔一挥,将空闲已久的未央宫赏给蓝芷住,兰嫔娘娘荣升一宫主位。

        张荦聪明的小脑袋转了两下,就理明白了其中的因果关系。

        霍然,他机警的猫眼倏亮,望着锦衣太监中的一个,问喜来:“你方才说,谁来宣旨?”

        “陈掌印啊。”孙喜来的目光越过两位飞鱼服,扫向他们上首的一个中年男人,“司礼监掌印陈锦年,你没听过?”

        怎么可能没听过?

        大殷所有太监,入宫听的第一个名字,不是皇帝,而是这位陈锦年。

        司礼监掌印之职,不仅意味是整个王宫所有宫人中的老大,还有内阁票拟的批红权,也就是能参与国家大事,除此之外,东厂锦衣卫也归司礼监管辖。

        这样一来,司礼监掌印不仅能拿捏内臣,连外臣也受他掣肘,这要是摊上个不作为的皇帝,手中的权势大得无法想象。

        因此前朝不乏权宦祸乱朝纲之象,涌现了一批诸如‘老祖宗’、‘九千岁’的‘积极’分子。

        张荦以为的陈锦年,就算不是那种整日穿着飞鱼服在宫里招摇撞市之徒,至少也该是个严肃面冷,看上去就不好招惹的。

        可事实上……

        此刻,站在所有太监的最前列,连两个飞鱼服都对他低头哈腰的陈锦年。

        他一身灰蓝暗纹衫,不张扬却显得涵养考究,鼻梁高挺鼻头圆润,眼尾下垂,举止处处透着谦逊。

        正是张荦分了半根树枝,叫他一起学字的‘同窗’。

        孙喜来见他看呆了,嘿笑了两声,自己头一回见掌印大人也是这个神色,哪个小太监,能不被司礼监掌印的神采威仪折服呢?

        喜来又开始夸夸其谈:“掌印大人厉害吧,还有更厉害的呢!听说皇上赏了间大宅子,给陈掌印养老,四进四出,比王府还气派。”

        张荦远远望着那高伟的灰蓝身影,黝黑的双眼燃起光,似是身体里的蛇毒又澎湃汹涌了起来。

        兰嫔娘娘搬去未央宫没多久,便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浣衣局的大姑姑一身簇新的青白长衫,黄雀衔松枝云肩,描金芍药草绿马面,步履风情,珊珊作响地走进来。

        她也不管通报,径直来到正堂,昂着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座椅上的蓝芷。

        后头还颇有排场地跟着两个双手捧着衣裳托盘的宫女。

        孙喜来实在看不惯这做派,“红药,兰嫔娘娘面前,还不行礼!”

        “呦,如今都爬上嫔位了,恭喜啊。”红药嘴里道贺,脸上仍傲慢十足,还不时扭动着身姿,生怕别人见不着她腰间的玉佩。

        大红络子挂的白玉,衬在草绿马面间,显眼得想不叫人瞧见都难。

        蓝芷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湘王祁溯的玉佩。

        想不到当初设计红药与祁溯有私情,如今竟然假戏成真?

        是了,否则,短短一年的时间,红药也不可能这么容易从一个服罪的落魄宫女,摇身一变,成了浣衣局的大姑姑。

        她今日这大张旗鼓地来一遭,就是要来给蓝芷秀玉佩的吧。

        蓝芷与祁溯从前的事,红药多少知道一点,因为当时两人都在惠妃跟前当差,晚上还住一个通铺,想不知道都难。

        所以红药便天真地以为,能拿自己与祁溯如今的关系,到蓝芷面前来显摆一把,至少能让兰嫔娘娘心里不痛快。

        谁知蓝芷确实看见了她腰间的玉佩,还仔细看了一会儿,然后给迎春使了个眼色,淡定自若地要封些碎银给她,“劳烦姑姑亲自跑一趟送衣服。”

        迎春先前受红药牵连过,她一进来就气红了眼,竟还要给她封赏,但主子的话又不能违抗,一双通红的眸子恶狠狠瞪着红药,牙齿紧紧抿咬下唇,默不作声地将银子递给她。

        谁知红药架子大得很,不仅不接这碎银,还讽道:“都当兰嫔了,还是这么寒酸。”

        她见蓝芷面色平静,似乎一点不在意她与祁溯之事,气不打一处来,猛一把甩开迎春递银子的手,眼白翻到天上去,“我就不信,你真这么不在意!”

        然后她转身,气鼓鼓地带着两个小宫女离开了。

        迎春胆子小,脑子却不蠢,她见红药这回又来挑衅,气得脸蛋憋红,小声道:“娘娘就不该给她好脸色。”

        蓝芷望着她远去的背影,蹙眉怅惘:“你还记得我们刚进宫的时候,红药是什么样子吗?”

        当时的红药,跟现在性子一样,横冲直撞的。

        有回宫里办宴,一个王爷喝多了,腆着大肚子耍酒疯,嫌宴上的坐席不舒服,要一个小宫女趴在地上给他垫脚。

        当时迎春在一旁看得快气哭了,那个小宫女与她关系最亲近。蓝芷也是愤慨难当,在墙角将手指指节攥得发白。

        但她们终究人微言轻,除了气愤,什么都做不了。

        只有红药……

        她趁布酒的机会,故意将一整壶酒倾洒,浇了那王爷一身,从那张满是横肉的脸开始。

        那王爷浑身湿透,下去换衣,小宫女逃过一劫。

        事后,红药被琴姑罚刷了一个月恭桶。

        曾经的红药正义勇敢,爱打抱不平,为何如今会变得钻营善妒,小肚鸡肠,甚至之前还居心叵测地伪造密信要置蓝芷于死地。

        难道这王宫真有这样的魔力,能将一个人变得面目全非?

        “张伴伴来啦!”祁澹一下子蹦到门口,双眼放光盯着张荦手中的食盒,两只小手期待地乱搓。

        祁澹住到未央宫之后,蓝芷每日晚间都教他读书,张荦每回掐着点来,还不空手,总会提一盒点心吃食,当做宵夜。

        是故,勾得嘴馋好吃的小皇子,日日盼着这个从天而降的‘伴读’。

        张荦刚掀开一点盖子,祁澹就激动地连连拍手,“好看,好好看啊!”

        绿茵白兔饺,听名字就是一道极讨小孩欢喜的点心。

        芫荽垫盘,做成青青草地的模样,上头趴着一只只小兔形状的蒸饺,火腿点缀做兔眼,摆盘造型各异,活像一群小白兔在草坪嬉戏。

        蒸饺的馅料是恰到好处的瘦肉和新鲜的大虾,入口鲜嫩肥滑,无论几个都不够吃。兼具口感和趣味的一道点心。

        蓝芷见祁澹抱着盘子,眼睛都看直了,劝道:“把昨儿的书背一遍,再吃。”

        “哼——”祁澹耷拉着脑袋,眼里的精光成了无尽的失落。

        张荦见他这丧气的模样,嘴角含笑地望向蓝芷,“由他先吃吧,蒸饺凉了不好吃。”

        祁澹听了这话,眼睛又亮了,抱着盘子躲到张荦身后,像找到人撑腰了一般。

        这还怎么管?总有人惯着,孩子还怎么管好?

        蓝芷眼不见为净,独自坐到书案边。

        祁澹自个儿在外间吃得小嘴流油。

        张荦提着食盒,默默凑到蓝芷身边,打开食盒下一层,竟还有一盘绿茵白兔饺。

        蓝芷瞟了一眼,“干嘛?拿我当小孩儿哄啊?”

        “姐姐本来就才十七,总装得老气横秋,做什么?”

        上回张荦中蛇毒神志不清,稀里糊涂地逼得蓝芷间接承认了‘姐姐’身份。此后,小太监就越发脸皮厚,常在无人时偷唤她姐姐。

        张荦嘴角含笑地将筷子递上前,蓝芷白眼对他一剜,后又接过他手中的筷子。

        一群可爱的小兔或蹲、或立、或嬉、或眠,游戏在草地上,比小时候庙会上卖的糖人、糖葫芦还好看有趣。

        蓝芷的目光渐渐柔了下来,她小时候就常常想吃糖葫芦,可惜家里没人给她买,她只能看着别的小孩手中的,干羡慕。

        她望着整盘白兔饺,眼里有光,小太监望着她,眼里有光。

        这是张荦第一次,在她眼中见到些,属于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模样。像个小孩子一样左看右看,不舍得将白兔咬坏掉,张大嘴一口吞下一整只蒸饺。

        孩童的无邪,少女的天真,张荦希望能从她身上,看到这些。

        不希望她皱眉,不希望她叹气,不希望她拿一副沉重的壳武装自己。

        他总是恬不知耻地凑上去喊人‘姐姐’,并不是奢望姐姐能明白他一星半点的心意,只是情不自禁,会担心她,想关心她,想对她好一点,想待她亲一点。

        这样,她或许就不会觉得,自己在这宫里,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这样,她冰凉的掌心,会不会就能暖一点?

        每回送完点心吃食,张荦又会很规矩地退到门外。

        他不是六皇子的伴读,也不是未央宫正儿八经地奴才,未免落人口实,给蓝芷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能在廊下偷书,已经心满意足。

        屋内暖炉氤氲,六皇子腿上盖着软乎的毛毡,摇头晃脑地咿咿呀呀。

        蓝芷从书册上移开眼,将手里的小炉递给迎春,然后又瞟了瞟廊下。

        迎春会意地捧着手炉,转交给廊下偷书的人。

        张荦搓搓僵冷的手,接过这温热,鼻间一嗅,有股淡淡的草木香。

        姐姐方才该是揣在怀里的吧。

        蓝芷眉间轻展,或许张荦有朝一日会成为那个冷血无情的司礼监掌印,或许这王宫冰冷的铜墙铁壁会将身处其中的人,一个个都打磨得面目全非。

        至少在那之前,在他还怀揣赤诚之心,对这个世间抱有期待的之前,不该用冷水一遍遍浇淋他的心。

        蓝芷的心中有期许,若是每个冷情麻木的人,曾经能多收获一份温暖、一点善意,是不是他的内心深处就能多存些温暖与善意。

        前世的她懦弱无能、多愁善感,让张荦一人肩负两人的全部,独自承受了太多。

        若是这一次,她能站在一个不近不远的地方,一直一直地看着他,在他心冷的时候,予一抹热;在他迷茫的时候,拉他一把。

        是不是,她的小太监就不会变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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