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康拉德庄园（三）

他不敢反抗，再一眨眼，就跟着杜佳暮走在布满叶子的小路上。

        小路旁边有几盏昏暗的路灯，照在地上让人感觉阴冷阴冷的。江安踩着咯吱咯吱的腐叶，一抬头。

        路的尽头是一个红砖小屋，像童话里一样，温暖又小巧的可爱，他睁大了眼睛“我们要去哪？”

        “去小林的梦里。”杜佳暮声若细蚊，这时赏给了江安一个还算关心的眼神。

        什么时候的事？江安也在发懵，他好像发了会儿呆，就像离开人间了一样。

        接着，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模糊，他再次来到了类似车站的那个里世界。

        身旁一个人都没有，只有无边无际昏沉，风在康拉德空旷的场地上吹着，还吹出了回音，更像是鬼魂的低吟。

        江安四处逡巡杜佳暮的身影，手上不自觉拿起了支在墙上的耙子。他看到彩色的窗户上勾勒出一个瘦削的女孩，江安看到这个影子的第一感觉，就像童话里被坏人欺负的公主。

        再多看了两眼，便发觉，这是小林。不过，他在门前停了一会儿，并没有进去。

        现在已经出现三个小林了，一个是死掉的地铁小林，一个是贵妇的领养小林，还有一个是眼下的瘦削小林。

        他弄不清楚小林之间的关系，也大概率觉得，自己不是任何一个小林的对手，于是踮着脚，迈着小步沿着小路走着。

        江安已经走了许久，可是他一回头就能看到那个小屋，继续走也走不过旁边的一捧玫瑰花丛。

        环境还算是静谧，他也没觉得多害怕。直到透过细碎的树叶，看到天上的月亮变作了迈耶夫人的脸，凭白长出粗壮的双臂，眼睛则留下了鲜红的泪。

        事情很不对劲，这东西越看越大，吓的他猛地打了个颤，之前走过的路上，布满了杂乱的脚印。

        “滋啦”一声，小屋的门开了，小林缩在后面，对着江安做了口型“快来。”

        所有的恐惧一瞬间迸发，江安觳觫着跑了起来，他失去了分辨危险的能力，腿变得沉重，但是求生的欲望，让他鼓足了力气去跑。

        他起初朝着小林的屋子跑，转而又朝着小路往回跑，天上的迈耶夫人注视着他，露出个阴恻恻的笑。

        小林歪头看着他，也露出个惨笑，笑里还带着慈悲。

        一瞬间，小林瞬身到了江安眼前，尖利地吼着“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我可以保护你的！”

        小林那张脸，惨白鼓胀着。从脖子开始咔的一声，直接被拧到后面，披散的头发掩住干净古旧的衣服，明明是背过身的，却让江安察觉到了落寞。

        在迈耶夫人从天上伸下的手即将握住他的时候，江安猛地坐了起来，喊了声“不要！”

        “醒了？”杜佳暮从一旁递过水，手里还送了一把糖“梦到什么了？”

        江安没明白刚才发生的事，是真的，还是假的。他含着糖，疲惫地躺下了，“刚才迈耶夫人的手从月亮伸下，小林说她可以保护我……”

        江安的话顿了顿，他想攥住杜佳暮的衣领，质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可眼下说不准是不是梦里，无论如何，他都是打不过杜佳暮的。

        于是他赤红着眼，委屈巴巴的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杜佳暮说：“有些人极容易受到旁人的干扰，他可能会被奇怪的梦或者别的东西代入。”

        “在特定的情景里，有危险的，是外来者。”杜佳暮说“我的工作，就是救你出来。”

        江安一瞬间愣住了，脑筋微动一切就想开了。他受到了小林的影响，连着入了小林的梦和幻想。

        从车站出来的时候，杜佳暮在车站口守着。去橘子街后，杜佳暮姗姗来迟，虽然是保护自己，可是工作内容，实在是有点……变态。

        正思量着，杜佳暮接着说：“不过，没关系。我们即将解决麻烦了。”

        “麻烦？什么麻烦？”江安想起了小林，猛摇头“不行！不行！她还是个孩子……”

        杜佳暮嗤笑了一声，饶有趣味地看向江安：“我的工作是合法的，你在想什么呢？”

        “那，你想怎么做？”江安惴惴不安地问道。

        杜佳暮从衣服里拿出了证件，他在证件上也是很好看的。肩宽腰窄，眸中有光，江安想着，杜佳暮拍证件照的时候，一定对工作满怀期望。

        不过。。现在杜佳暮的嫌弃可是满脸都是，江安有点害怕的想，果然人都是会变的。

        杜佳暮察觉到了江安的表情变化，不悦地抢过证件“我要给她做心理开导。”

        江安仰头叹息一声，梦里那么多折磨人的怪物，仅仅需要开导就完事了吗？他看向杜佳暮：“你们这个开导，用不用准备些法器，吃斋念咒什么的。”

        杜佳暮没理他了，江安则是慢慢想着之前发生的一切。

        小林作为一个福利院成长的儿童，她的性子难免受到波动，被迈耶夫人领走后，又不免觉得拘谨，至于自己之前也是时常做噩梦，所以杜佳暮是什么时候跟着他的呢？

        到底给他发多少工资，杜佳暮才愿意干这活，过几天要不要给杜佳暮送些水果呢……今天的江安太累了，他胡思乱想一会儿，就睡着了。

        一夜无事，因着天气昏暗，这里的床又太过舒适，江安足足躺到了十点多才睁开惺忪眼。

        床旁有一块镜子，镜子下藏着灯。照着房间暖呼呼的，杜佳暮不在这里，整张床完全被江安占有，他两手展开“啊~”一声，抻了个懒腰。

        揉着眼睛，愣了一会儿。他发觉自己的枕头嗡嗡的，大约是因为刚睡醒，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有人给他打电话了。

        手机因为没有充电，只有不到百分之五的点了。他拿着手机，有些疲惫地揉了揉头，未接电话十五个，李师傅打了两个，李乐生打了十三个。

        从七点开始，陆陆续续就一直在响。他忙回了个电话给李乐生，叮叮后，很快就接通了。

        “早~”江安慵懒地问了个好。

        李乐生停顿了一下没有说话，随后有些沙哑道：“李师傅那里，我帮你辞职了，早上醒过来一直没有看见你……要是你有麻烦一定要和我说。”

        “嗯。”江安不是个善于表达情感的人，他知道李乐生有多担心自己，但是关于梦境和杜佳暮的事，总是不好说出口的。

        李乐生说：“晚上还回来吗？”

        “回去，你想吃些什么？我到时候给你带。”江安说着，听见门口出现了一阵脚步声，接着像有人在门口停住了。

        “吃旧街的包子吧，多要一些辣子。”李乐生说“早些回来。”，在通话还在进行时，江安的状态栏已经看到李乐生发的红包了。

        还没来得及道谢，手机就已经没电了。

        江安见黑屏的手机，微微有些失神。然后听见门口响起了，缓和礼貌的叩门声。

        他赤着脚，忙下了地。

        杜佳暮站在这里有段时间了，他从昨晚一直忙到现在，先去参加了迈耶夫人的晚宴，接着用职业的身份得到了小林心理检查的允许，约定时间，就是正午的十二点钟。

        下半夜守在江安的床前，尽职尽责的完成工作日志。

        刚才去楼下拿了些食物。

        现在，出现在江安眼前的。是一个顶着双眼圈，满脸倦乏的杜佳暮，甚至江安有种感觉，这样脆弱的杜佳暮，他一定能打过。

        他扶着杜佳暮坐到了厨房，小心地询问“你一宿没睡吗？”

        杜佳暮没理他，安静地吃着眼前的东西，一小口一小口吃的缓慢，一个加奶酪熏肉的三明治，一杯奶，俩个蛋，吃的东西都很冷清，给人的感觉，有些味同嚼蜡。

        他也贴心地给江安准备了吃食，一屉小笼包加上多糖的豆浆，豆浆还在散发热气，小笼包旁边还用小袋装了辣子。

        这是完完全全符合江安饮食习惯的，江安有些受宠若惊，努力板正自己的吃相，用牙尖抿着小笼包的皮，小口地用豆浆往下送，还特意不沾辣子。

        吃的他都要累死了，最后勉强吃了两个小笼包，喝完了豆浆，摆摆手，小声道：“我吃饱了。”

        余下的小笼包也没有浪费，被杜佳暮拿去吃了。

        一顿时间偏晚的早餐，就算是吃完了。

        杜佳暮吃过之后，擦着嘴。抬眼看向拘谨的江安“小笼包不合你的胃口吗？这是旧街的那家。”

        “没没没！很好吃”江安忙摆手，可是自己也不知道解释了什么，于是摆烂似的垂头不语了。

        他收拾好桌子上的碗具，然后偷瞄着躺在床上的杜佳暮，听见他说：“11点30叫我。”

        江安乖乖的应了，于是轻手轻脚的离开了屋子，以免打扰到小憩的杜佳暮。

        他想着去楼下问问招待，能不能给手机充会儿电，毕竟李乐生还在担心他呢。

        最近城市总是下着小雨，江安站在一楼大厅的木制台阶上，远望一下庄园，小雨中夹杂着雾气，吹些风有些刺骨的冷。

        许多花花草草连着被洗了几天，现在看上去，非常干净。只是不知怎的，大厅的一面墙多数是凹进去的玻璃，中间的门却是没有关的，地上已经积攒了许多的水，看上去又滑又冷。

        这是江安第一次没有人领着下来，有点束缚的感觉。他有些同手同脚了，想着先把门关上。

        “别！”招待一声刺耳的叫喊，呵住了江安的步伐。

        江安有些疑惑地看着他，“门没关，进水了。”他说完，见招待的脸上有些不对劲，随后也不管了。

        拿过充电器之后，便回了房间，和李乐生简单的说了一下，他说的是自己在外面玩，手机已经没电了，详细的讲了一下细枝末节，关于梦境的事，他一点没讲。

        不过，因为杜佳暮在房间，所以他说话的声音很小，李乐生那边还是担心，要他晚上回去讲清楚。

        时间很快到了11：30。

        江安在床旁轻拍着杜佳暮，嘴里小声唤着。也不敢使劲，也不敢大声说，但是杜佳暮睡眠很浅，很快就起来了。

        杜佳暮的状态比不睡觉之前还要疲乏，现在走路已经有些打晃了，他和江安说：“一会儿你也要去，我给小林做安抚的时候，你说不准要被拉入梦境。”

        “在梦里一定要保证安全，小林的潜意识一定会排斥你，你会处于一个非常危险的状态。”杜佳暮说着，“若是万不得已，你可以对梦里的小林动粗，只要劫持了她，其他的怪物都不会碰你的。”

        “还有，刻意留神一下，小林比较重视什么。要是找到了，不论用什么方法销毁，我们的任务就结束了。”

        江安点着头，小声问道：“迈耶夫人知道这件事吗？”

        难得，杜佳暮眼里浮现了温暖，“许多人都听说过这种事情，世界上有很多人和你一样，会被凭白拉入危险的境遇。”

        “迈耶夫人自然是知道的，她要小林健康成长，凭什么你受委屈呢？她在之后会给你一份不菲的收入，应该够你在二环买套房子了。”

        “嗯。”江安之前帮助小林，完全是因为善良。毕竟谁都不会因为自己的无作为，让一个陌生人死了。现在听到还有大笔的钱拿，他都快乐的，觉得自己头上在飞粉色的小花花了。

        杜佳暮看了眼时间，已经11:47了，他用冷水抹了把脸，然后唤着江安下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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