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他人即地狱（十四）

雾眠觉得时间过了好久好久，她很少睡得如此沉，男人的怀抱是温暖而坚实的，哪怕知道这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病娇变态，可是在他的怀里雾眠还是感觉到了一种安全感，与世隔绝的安全感。

        她醒来的时候男人已经不知道醒来多久了，当她从怀里揉着眼睛抬起头来时正好撞进了男人深色的瞳孔里，像是一个黑洞把她牢牢吸附，让她反应了好久。

        两人现在的姿势也是十分暧昧。

        单人床过于狭小，再加上徐文祖身形高大，几乎把床占满了，所以雾眠像只树袋熊一样挂在了他的身上——不，准确的说是被他强行按在胸膛前，男人的臂膀从她的背后搂着，看似没有用太多的力气，实则根本无法挣脱。

        此时的徐文祖的另一只手正挑起了雾眠的一缕头发放在指尖缠绕玩弄着，长长的金黄色的发在他修长白皙的指尖转动滑落，他的眼神暧昧而强势，脸庞混血般宛如雕刻的轮廓此时也不显得那么阴森冰冷，反而添了一丝魅惑。

        雾眠觉得自己的心脏不太能受得了这样，她的脸颊浮上一丝红晕，别过头不再看徐文祖。

        “那个……”雾眠开口道，声音沙哑而低沉，“你能起来一下吗？”

        雾眠其实更想说，他搂着的被她压在肩下的手臂不会麻吗？但是出于怂，雾眠忍住了这句话。

        徐文祖也格外听话，慢慢松开女孩，坐起身子来。

        他就像一只午后小寐结束的兽，优雅地从窝穴中直起身子，神态慵懒却又随时保持着锐利。

        但是徐文祖没有直接离开床，他单手撑在了床上，支撑着他的上半身，目光静静跟随着雾眠。

        雾眠也爬了起来跪坐在床上，男人占去了大半，她只能守着床头那点地方，她也没法下床，两只脚都是废的，只能等着男人离开。

        徐文祖看着刚睡醒起来的女孩，就像是刚刚睁眼的乖巧的小猫，碧绿色的眼眸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朦胧的雾，让人看得不真切，惺忪迷茫之中的可爱与幼弱毫无防备地展现了他的眼前，给他一种极大的满足感。

        雾眠吞了吞口水，嗓子干涸的要命。

        “我想喝水。”雾眠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自己的诉求，仿佛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公主，正撒着起床气。

        徐文祖看了看她，慢慢说道：“好……”尾音拖得长长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个浅浅地笑容，连着那些细小的皱纹一齐跃动，并不阴森空白，只是会让觉得温暖与平淡。

        雾眠有些惊讶，难得自己看见了这样的徐文祖。

        从小时候还是到现在，每次雾眠看见他笑时，都带着一星子半点的阴森与残忍，再加上那两排苍白牙骨，只会让人觉得更加吓人。

        可是刚刚的笑容，雾眠只觉得很温柔，再没有别的。

        不知为何，雾眠的心跳又加速了。

        徐文祖慢慢直起身子，不知从何处拿出一个医疗箱，亲手帮雾眠喷好药后，提着医疗箱离开了房间。

        临走时落锁的声音清楚明了，回荡在整个空寂的空间内。

        雾眠瘪嘴，自己本身两只脚都崴了，给她上了锁链，还要两层门锁，出去倒水还要怕她跑了，哎……这孩子是太没安全感了吗？

        雾眠重新摊回床上，还有些纠结。

        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万一车成烈找不到她人了怎么办？自己辛辛苦苦保下的受害者可不能再陷入恶人团的手中啊。

        说到底也只能从徐文祖这里下手了。

        四楼的走廊里，徐文祖正依靠在铁门门口，他的双手攥成了拳头，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着。

        他的喉咙里发出着一种奇异的声音，嘴角慢慢裂开扩大，他将攥成拳头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嘴前，用节骨抵着前叶的上齿，仿佛想要把这个笑容压制下去，却又忍不住变得更加兴奋与疯狂。

        良久，男人才慢慢放松下来，他的头轻轻依靠着铁门，笑容依旧浅浅地挂在嘴角，他的皮肤是那种近乎极致的白皙，泛着淡淡的冷光，笔挺的鼻梁宛如山峰脉络，让他的五官更加立体而精致，唇色如血娇艳，额前的卷发微长，挡住了那双已经渐渐得猩红的眼，他像一只优雅而疯狂的吸血鬼，隐藏在黑暗的走廊里，操控着一切不安的因素。

        他侧过头透过一层层的铁栏杆与铁皮的缝隙朝里看去，目光里没有消退的偏执与疯狂让人心悸。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嘴角的微笑仍旧保持着，慢慢离开了四楼的走廊。

        准备好食物与水后，徐文祖还贴心得为雾眠准备了几本书，都是悬疑类的，大抵很合她的胃口。

        而就在徐文祖提着蛋糕盒再次上楼时，却遇到了双胞胎哥哥。

        “那个，您要修的手机修好了。”双胞胎哥哥恭敬地奉上手机，只见他手中的手机老旧而款式落后，屏幕虽然是亮着却仍旧布满了裂缝。

        徐文祖单手拿起手机随手翻弄着，恰好看到了一个未接来电，显示着“车成烈”三个字。

        他将手机在指尖转动着，仿佛陷入了思考。

        双胞胎哥哥看着不说话的徐文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那个，警察的事情……”

        “最近又来了吗？”徐文祖微微挑眉，问道。

        双胞胎哥哥赶紧摇了摇头，回答道：“但是听说她在调查之前那个外国人和□□的大叔。”

        徐文祖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与厌恶，说道：“知道了，我最近会处理的。”

        双胞胎哥哥微微鞠躬，迅速离开了徐文祖的领地范围。

        徐文祖看着那像地下道老鼠般逃窜的身影愈发觉得厌恶，他想自己本来计划要变一变了，毕竟比起尹宗佑，还是他的雾眠更加有吸引力。

        雾眠此时正在心里盘算着徐文祖离开的时间，仿佛已经过了很久的样子。

        0244，现在是什么时间什么时候啊？雾眠在心里问道。

        今天是周六的晚上八点。0244报时。

        雾眠以为已经第二天了，却没有想到只是两人白天睡了一觉而已，并没有过去太久时间。

        而这时，门口处落锁的声音响起，接着便是男人的脚步声，一点点靠近。

        铁门打开，徐文祖似乎换了一身衣服，白色的衬衫衣领高高竖起，扣子依旧扣得一丝不苟，领口处恰巧抵在了男人极具攻击性的喉结处，白色的衬衫有一丝丝的贴身与亮透，稍微靠近便能清楚地感受到那单薄衣物下紧实有度的肌肉，可是严谨的穿法又透着一股子禁欲的美感，彰显着男人看似温柔的外表下的冷漠，他的下身穿着一条黑色西装长裤，黑与白的碰撞勾勒出他完美的腰迹与身材比例，也显得腿愈发修长。

        雾眠觉得这人简直能分分钟放到走秀台上来一段，再加上这好似混血的脸庞，贵族般的气质，啧啧，怎么看都是人中龙凤啊，再想想毛泰九，这年头反派的门槛与要求都这么高了吗？

        关键是真一点都看不出来这男人已经快四十岁了，冷面白皮，唇色如血，人间绝色，造物主还真是偏心啊。

        就在雾眠深深感叹之时，徐文祖倒是很享受这样的打量，女孩的目光仿佛黏在了他的身上，跟着他的每一步移动，很有意思。

        徐文祖打开蛋糕盒，把食物推到了雾眠面前，他还是记得，从小她就挺能吃的并且挺爱吃的。

        雾眠看着徐文祖递来的吃的，觉得有那么一丢丢的奇怪，自己就跟他养着的宠物幼崽一样，等待着他的投喂。

        雾眠这次没有双眼放光，狼吞虎咽，而是先问了徐文祖：“你不吃吗？你不饿吗？”

        徐文祖摇了摇头，说道：“你可能也知道，我不太喜欢吃熟的东西。”

        雾眠举起筷子的手一顿，不太喜欢吃熟的东西……生腌肉……腌人肉……雾眠看了一眼餐盒中熟红的牛肉块，突然觉得自己有些饱了。

        但是她当然不敢把筷子放下，慢慢吃着其余的菜，说道：“生的不好，肉吃太多也不好，对身体不好……”

        徐文祖看着女孩吃饭的样子，莫名觉得心情变好了。

        “对了，徐文祖，可以把我的手机给我吗？我给车成烈说一声……”吃完饭的雾眠再次开启了关于手机的谈判，她是真的不希望徐文祖和车成烈都再有新的麻烦了。

        “你很在乎他？”徐文祖坐在床沿，慢慢把女孩抱在了自己的大腿上，像是在抱一只猫咪。她的身上穿的仍是他的衬衫，丝质柔滑的布料贴在怀中很是舒服。

        雾眠已经放弃防抗了，反正也毫无作用，自己又是个半病残，万一boss不开心了，直接给她自己真弄残了就得不偿失了。

        “他救了我，要是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我，就算是有现在的我，也可能找不到你了。”雾眠拿出了十二分的真诚看着徐文祖的双眼，女孩碧绿的眼眸闪烁着温顺柔和的光芒，仿佛要直直看进他的内心，“我真的不说别的，你可以看着我打电话，或者只是发短信就可以……我就在这里，哪里也不去。我发誓。”

        雾眠举起爪子，摆出中间三个指头，生怕自己的表现不够真诚，“这样你也方便一些不是吗？”雾眠再次补充道。

        “那以后呢？”徐文祖按下她发誓的爪子，大手抚摸着雾眠的头发，“你不觉得让他消失会更加方便吗？”徐文祖提出了另一种方案，显然他觉得这样更好。

        “你明明答应了我不杀人的。”雾眠控诉道，“我是你的，前提是你不杀人，我记得我们说好的。”

        听到这话，徐文祖的目光一沉。

        他的手再次掐上了雾眠的脖子，力道微微用力，迫使雾眠仰着头只能看她，一字一句地说道：“是你先消失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少见的埋怨。

        雾眠也是硬气，她掰开徐文祖的手，跨坐在他的大腿上，膝盖放在了床沿，双手抵在他的胸膛上，狠狠说道：“你要是伤害我身边的人，我就逃跑，等二十多年后再出现！”

        这话想都没想，雾眠便说出了口，说的时候雾眠觉得十分爽，可是说完后，看着男人渐渐暴怒的脸庞，雾眠只想狠狠扇自己两个耳巴子。

        骑虎难下，雾眠板着脸，继续说道：“你要是不那么做，我永远都不离开你，绝对不骗你。”话是这么说，雾眠的声音却突然小了很多，还带着一丝颤抖。

        沉默。

        安静。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尴尬在游走。

        “真的。”雾眠舔了舔嘴唇，再次卑微地补充道，全然不见刚刚的嚣张。

        看到男人冷漠而阴郁的神情，雾眠还是打算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先离他远一点比较好。

        这么想着，正打算从他身上爬下去的雾眠，却突然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自己的后背瞬间砸在了柔软的床上，金黄色的长发散落在洁白的被毯上，男人跨坐在她的腰迹，强势而霸道，他的一只手紧紧束缚着她的两只手腕，难以挣扎。他像一只即将进食的兽，慢慢俯下他的身子，靠近着猎物。

        另一只手慢慢扶在了她的脑后，冰冷的指尖穿过她的碎发，逼迫着她与他对视着。

        雾眠有些心悸，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她看见了一丝杀意，宛如完美瓷盘上的一丝细小裂缝，格外刺眼。

        雾眠此时是真的有些害怕了，难道喜爱值达到99了他还想着杀她？

        “亲爱的，”徐文祖看着雾眠碧绿色的眼眸，染上点点痴迷，他压下涌上的杀意，慢慢说道：“你想离开我？要么我死，要么你死。但是，我们永远不会分离的。”男人的嘴唇靠近了女孩的耳边，每一个字都无比清晰。

        雾眠看着男人偏执而阴狠的脸，深深为自己默哀。

        惹怒反派boss，怎么搞不会死？

        在线等，急。

        就在雾眠在心中求爷爷告奶奶时，徐文祖裤子口袋里传来一阵震动，接着是熟悉的手机铃声响起。

        雾眠：？这不是我的手机铃声吗？

        突然其来的声音打破了房间里暧昧又危险的气氛，徐文祖慢慢放开女孩，直起身子，拿出了手机。

        屏幕上赫然闪烁着三个字：“车成烈”。

        徐文祖按下了收听键，放到了女孩的耳边。

        “喂，毛雾眠你个兔崽子，跑哪里去了……打电话不接，人也不回家啊……”电话的另一头传来车成烈暴躁的声音，说是教训着雾眠的不是，却依然能听见语气中的担忧与关心。

        电话的另一边嘈杂而喧闹，信号也不是特别好，大概是在山中吧。

        “车成烈，我在的。之前睡觉去了，手机没有电。”在经过徐文祖的允许后，雾眠平静地回答道。

        “你是猪吗？只知道睡觉？电费交没……”车成烈扯着嗓子问道，而那边显然也有人急切在呼唤着他。

        “车警官！这里！有新的发现！滋滋……”信号不好，电话那头的声音也是断断续续的。

        “行了行了，你忙你的，不操心我了，我好着的。挂了。”雾眠故作不耐烦地说道，反正两人平日里也就这德行。

        “等等！过两天我们还要渗入这个山区……山区……搜寻……信号……不……不好，这两天可能打不了电话了！你有事情找他们！”车成烈赶紧说到正事，信号突然变得更加不好了。

        雾眠回喊道：“知~道~了~”滴，电话挂断，忙音传来。

        车成烈挂断电话，心中像是落下了一块大石头，很快把全部的心思投入了紧张的搜寻中。

        电话结束，男人慢慢从雾眠的身上抽离，一只脚刚刚落到了地上，却又被雾眠拉住了手。

        女孩的小手柔弱无骨，拉着他的力道也不重，她闷闷地说道：“我向你道歉，对不起，刚刚不应该说那句话的。我会把我的事情解决好的，给我机会好吗？我不会让这些事情打扰到我们的。”女孩强调这“我们”两字，期待的目光看着徐文祖。

        徐文祖顿了顿，心不可控制地颤抖了一下。

        他压抑着这种异样的情绪，没有说话，轻轻挣脱开了雾眠的手后离开了房间。

        看着徐文祖离开的身影，雾眠愈发后悔刚刚说的那话了。

        徐文祖怎么看都还执着于小时候的她，他的性格本就病娇偏执，自己还拿他已经认定的事情去刺激，真是自己给自己掘坟挖坑啊。

        “啊……”雾眠嚎叫着把脸埋在了被子里，装着死。

        一排排老旧的房屋高高低低地冒着头，幽暗的灯光，发黄的墙壁，简陋的装饰，蛛网布在墙壁的四周角落，狭窄阴暗。

        这里是监控拍不到的地方，是西装革履的人们不会踏足的地方，是被四周高楼挡住没有阳光的地方。

        李善平抱着一个篮球，遍走遍拍着，刚刚运动过的身体正处于一种劳累而兴奋的状态。

        他脑子里还回忆着那个碧绿眼眸的女孩，她实在是很好看，像是误入的精灵，干净而美丽。

        只是……

        他皱了皱眉，另一只手在口袋里摩擦着那只牙齿。

        有谁会把牙齿磨成这样呢？李善平百思不得其解。

        他没有发觉的是，幽暗的小道间只有他一个人。昏黄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拖得老长，映照在布满洼坑污水的地面上，而在他的影子后方，正有另一只影子悄然靠近。

        啪。

        咕噜咕噜。

        篮球慢慢滚到了一旁，停靠在了一家人的门口。

        “嗯……”李善平发出一声闷声，捂着脖子不可置信地慢慢转过头来。

        男人微笑着，宛如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笑容阴森而残忍。

        药效散播得很快，高壮的男生如一头大象轰然倒塌，他抽搐着倒在了地上，像只蠕虫趴动着，害怕地想要逃离这个男人。

        男人嘲讽地笑了笑，一只脚狠狠踩在了男生的左腿上，朝着脚腕的地方狠狠踏了下去，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响起。

        “额……”男生连痛呼的声音都没有，张开着嘴无声地嘶吼着。

        徐文祖笑了笑，打量了下空无一人的四周，从后面拖着男生的双腿慢慢离开了这里，男生的双手死死扣着地面，留下了两条长长的血印。

        李善喜坐在家中正在打游戏，却发现已经很晚了哥哥却没有回家，她打了电话也没有人接。询问哥哥的朋友们却被告知他早就离开了。

        “这个混蛋又去网吧了吗？”李善喜骂着这不靠谱的哥哥，心却砰砰跳着，一股不安若有若无的笼罩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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