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待修勿看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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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而,杜鹃酒便又是虚伪、自负、虚荣和脆弱意志的放大镜。有一点瑕疵,都会不亚于黄土盖上的沟壑。这些瑕疵都是美丽的谎言劈起的,人类说故事的能力登峰造极,然而却那么经不起推敲。
想象愈发美好,现实愈发难以接受。
要让一个国家的军队失去军心,一盏杜鹃便够了。
饮了一口杜鹃,别再指望着割舍了。
它或许未比吸食□□、或身下没入湿濡要更直白,然而杜鹃的成瘾性远胜此种放纵。其中显著的特点便是这酒效力的有限,却更叫人迷醉了。
杜鹃在一日之内,初品直升云霄;次品,只人间歌舞升平;再尝,与凡水无异。
但舌头记得了初品杜鹃的味道,舌尖每次便忍不住的再划开那晶莹的酒液,再痴醉一番,再失望一番。直到次日,再饮,重蹈覆辙。
何故?杜鹃麻痹了舌头。
一日饮了杜鹃,味觉便缺失了一日。喝杜鹃尚且快活一段时日;不喝杜鹃,唇齿间只有一瘫死肉。
【故事】
在杜娘造出祸世的杜鹃前,世道本还没有这么乱的。而杜娘却视杜鹃为她一生的杰作。
那日,她指着树上往下推蛋的小杜鹃予我说:“见到没,那窝鸟完了。”
她丝毫不见悲悯,甚至有些兴奋。
“让谎言也这样把真理推走吧。”她说。
于是杜娘着手准备酿制了。
整个国,乃至整片大陆,杜娘都是有名的。
杜娘有名在她的酒,确实是绝世无双的好酒;也有名在她的性情,万里挑一的古怪;更重要的是她的酒就有搅得世界风起云涌的本事。
她曾成功神不知鬼不觉地喂给那可怜的前朝君主毒酒,硬是十几到程序没探得出来;也在战场上,酒液撒在伤处,腐肉便被腐蚀干净了,长出新的嫩芽。但她躲得又实在隐蔽,愣是几万的军也没寻得到她。这也难怪,杜娘是几千年的老怪物了。
但她仍不满足:“酒,醉了才有价值。”
不仅要醉人身体,更要醉人心。
不仅要醉一人之心,要操纵天下人心。
杜娘便从杜鹃上得到启示了。她于是跟我讲起了这个计划,她说:“我要给这酒起名叫杜鹃。杜鹃叫人快乐的,我要快乐之后只剩下空虚的,我要空虚之中迸发利己的风气,杜鹃要拿来操纵世界的。”
我尽管跟了杜娘千年了,且觉得这并不可能,依然毛骨悚然。
杜娘首先捉了那方才作恶的小杜鹃,拔了它半身的羽毛。我清楚杜鹃的毛杜娘是充足的,但我更清楚杜娘拔毛仅仅是因为欢乐。
她带着我进了深山,山的背后靠着海。
十年,二十年,一百年。
我从没见过杜娘这么持久的研究一种酒。但便宜了我,我四处快活也没人咒骂。
直到有一天,我在海里潜游,杜娘拖拽我的头发,把我拉上岸。
“来看看,这些第一批试酒的幸运家伙。”
我注目,浑身涂抹了彩绘的游牧首领,鞭痕遍布,却神情倨傲;人身鱼尾的塞壬,鱼鳃无力地张合,一个劲的问我这是怎么回事。这些具有美好品质的生物,都被五花大绑着。
我认得他们。
——那个游牧头目,硬气地敢对阵豪猪;那条塞壬,就曾带我去那海中的岛屿玩乐。自然,我在与他们相熟后,也没少接受他们的好处。
只是忽然有什么记忆闯入我的大脑,但零碎且叫人难以捉摸,头昏脑胀。我也懒于思索了。而我再回神,杜娘已经给他们灌完了酒。
结果,自然是成功的。
那勇气、善良、淳朴特质化在了酒液里。
当我还在惊讶于那个骄傲的首领跪伏在杜娘脚下求一盏杜鹃时,半夜的事件却叫我有些恐惧。
我上了榻,冰凉的鱼尾缠绕上了我的身,柔荑样的手便向下探去,冰凉的唇肉就要探上来。
我忙起身,掀开被子,赫然眼前的是□□的塞壬。
杜鹃酒的效力远超我想象的可怕。
我甚至怀疑,杜鹃甚至真的能用来操纵世界。
“你这,究竟是什么酒?”
当我气喘吁吁地赶到杜娘处时,她正拿杜鹃酒浇花。那朵花先是直直昂着,呈现出一派朝气蓬勃,然后渐渐枯萎了。
“杜鹃酒。”
“不,我是问,为什么……”
杜娘似笑非笑:“我加了一点诗意的谎言罢了。”
“而且,他们太干净了,杜鹃酒真正的价值还未发挥出来呢。”
我自认为算是摸清了杜鹃酒的路数。
编织诗意一样的谎言,沉缅幻境,引出弱点,无限放大。但杜娘说她研究了百年,杜鹃不止于此。
“也可以这么说吧。”杜娘说,“但是杜鹃在某方面,远胜过你所以为的。”
而我很快便得以一窥了。
趁着夜色,杜娘偷偷尝试混了几坛杜鹃酒入了一条溪流。
我蹲在水湄,看着她的一切动作,依然澄澈的水打湿了我的鞋边,先前那毛骨悚然的感觉又升上了。
“倒下的的不多,过几天汇到大江里,应该就被稀释得没用了。”杜娘说,“你且看着。”
我跟着她回了山颠,往下看着那条溪流被乞丐捧了一把,那来浣纱的女子也捧了一把……可笑,一只肥胖的杜鹃鸟也来尝了一口。
乞丐回了乞丐窝,女子回了村。
后来,后来,据说那乞丐割下了自己的舌头,便让火光纵天;而那女子废了整个富庶的村庄。
-50档:
杜鹃外观
-100档:
“小喙微张,衔起喉肉,杜鹃缄默了口舌,封锁了思想。”
-150档:
“你想要尝一口吗?”杜娘问我。
她明明是笑着的,恐惧的感觉却攫取了我。
“我不”我想要逃离,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我看着那澄澈的酒液,像是有千百万鬼魂厉声尖叫。
-200档:
杜鹃的信徒。
纯属虚构
【酈都】绘山河
绘人骨,丹青葬山河。
【绘像】
他的样貌就似那酈都绵绵的酥雨,隐到石砖上去了,连影也不留下的浅淡。
远山湖影像聚在他眉峰,烟似的苍白的唇,惟一点朱红血样点在他额中:他自己说道,这是曾斩情丝遗的,是再难消却的。
绘山河,那患了翳病的眼珠,是极混浊的——以使他望不大清明这世间的模样。
他极长的灰白的发,结成麻花样的辫,再系细金链于稍,金丝锁桎梏着发,于是就这么沉沉地垂下去,风是断然撼不动的。
绘山河,他以丹青绘山河,然他己身倒也似丹青绘的,衣饰惟爱墨白两色。
然,他却着得极为放荡,像那□□里绘的,卸了右半边衣衫,袒胸露乳,毫不避嫌。只那右肩头的黑符印格外打眼与醒目,内里依稀辨得出是西洋的哪个字母:s。
绘山河,他骨子里到底还存着懦弱,旁人视过来,视到那黑的符印,绯色便在那面皮上散开去:扭曲的胜负欲奇异地被慰藉了。
那竟是快感的红,从腹下流窜上了。
【残】
眼残,身残,心残。
【婊】
绘山河,谁想见,尘世的他竟真是那贩皮肉活的婊的儿子。
【绘】
新毫点旧墨,轻巧巧地游走,凭墨迹牵扯,乃晕于纸面。他绘得是酈都得春色。
【夺】
绘山河要与予说,墨是能勾命的。故他与那司更的鬼有了职分上的交错:是能共饮酒的交情。
【酈都】洋商人
纯属虚构
一艘商轮停靠在了码头。
太平洋上游荡着的魂灵,予甲板上堆的塞壬,费劲气力要从喉管里掏出的字,可是那洋商人。
【洋商人】
酈都边靠了条船。
本非多么值得动容,然,沿途行人只言片语钻进耳朵里,都在言说那无奇的船。我恍然觉出点不一样。去了码头再一望,便了然:奥,船里来了个外邦的洋商人。我见他端端地立于甲板,生得俊俏极了:鬈发碧眼,爽朗地露牙笑——恍然见得日内亚湾的阳光。只独颧骨亘着一道疤,叫人惋惜坏了这天赐的好风景。
而那洋商人携的货物也奇特而值得称道的:是那一群群浑身湿漉、沾着海草的哑塞壬。
【错】
出乎预料的,我竟与那洋商人有了交错。
酈都小,小得跟个麻雀似的,浪尖一打就得窜逃着拍打翅膀飞。但五脏倒也俱全,没什么铺子是找不到的:不过因为小,来来去去的总那几个人,总那几家。我那晚去滨海处唯一家酒馆,但因着不会喝酒,便倚仗着跟老板是熟识的发小,便讨了碗水缓缓地喝着。
那洋商人恰进了门,自拎了两瓶上标着我读不懂的洋文的酒,环视了一周,最终径往我这头来。
他在我对面落座,高喊:“管事,来两盏花生罢——”开口竟是极标准的官话,只混着点歌唱似的尾音:洋人似乎都这么讲话。他这怪腔调,跟他那海浪似的嗓音一配,倒怪好听的。
我没理会他,自顾地饮水。
不久花生上了桌。我一碗水也将见底了。
然而忽然听见他闷笑:“小伙计,这当真是酒么?”
我没反应。他指了指我面前的碗,又重复了一次。我惊觉他竟与我搭话。不知为何,我觉察出了那泻出的一点调笑意味。奇异的胜负欲蓦地攫取我的脑袋,我颔首。
他扬眉,连带着那疤一同舞蹈。
他似乎笃定地,那定不是酒。
我昏了头,坐下,夺了他的酒瓶,照直灌下。我从未饮过酒——醉了个一塌糊涂。
恍然听到他叹了口气:“小伙计忘了,咱两个在太平洋上见过的。”
他于是带我上了他的船。我们姑且称的上朋友了。
【友】
随着我跟他日日熟识,洋商人予我说他名杰尔德。他故作风趣地说也能唤他一声杰克。
“但你又不是那个有名魂灵咯,”我这么说:“我早年也去公海上荡过,你可蒙不过我的眼睛!”
“也许我就是呢。”杰尔德说。我一笑置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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