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6章

望着在结界内飘来飘去的淡金色小球，栗子团长沉默一会，将视线转向一旁的交换学生。

        「别这样看我，我没有乱动你的魔法阵。」厄德无辜道，他的确没碰魔法阵，只是把魔力与火焰送进结界里而已。

        半信半疑地盯着交换学生一会，纳特重新将视线转回刚成型的意识体，它缓缓地、悠闲地在火元素里飘移着，看起来似乎还挺……舒适。

        对自己会有这种想法感到奇妙，栗子团长定定地看着小光球许久，才毅然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将魔法阵图形拉出一角，在一旁绘出另一个子魔法阵。

        「纳特，那是做什么用的？」看法师将一颗高级火元素水晶摆在子魔法阵中心，厄德随即感兴趣地问。

        「喔，如果结界里的火元素被吸收，而我又刚好不在，这个魔法阵会自动汲取水晶里的元素加以补充。」纳特边说边替两个魔法阵再加上一层保护结界。

        确认安全无虞后，他走到魔法阵边，目光柔和地看着飘动的小光球。「希望你能顺利长大。」

        意识体似乎颤动了一下，而后继续缓慢的飘浮与移动。

        继续看着小光球一会，栗子团长转身走出休息室，清点完柜子里剩余的火元素水晶后，他将东西整理整理，摆在一个容易取得的位置。发现下班时间已经过了很久，纳特疲倦地打了个哈欠，与面带微笑的交换学生一同离开了团长室。

        几天后，距起司特王国军获胜归来已将近一个星期，国内事务几经重整，也大抵稳定了下来。将战后剩余或可再利用的物资处理完毕后，各单位无不摩拳擦掌，将目标指向下年度预算与物资添购经费。

        历经几次宛如小型战场的预算会议，栗子团长一手夹着厚厚的资料表，精疲力竭地走出王宫第一会议室。

        今天的开会状况还是一样火爆激烈，骑士团长与战士团长原本争执了半天，最后不知怎么搞的一起将矛头指向自己，法师团就算再怎么省，也不可能预算全砍，肩负全团大小生计问题，这事说什么也退让不得，所以会议结束时众人依然毫无共识，这也让纳特感到非常头痛。

        边叹气边踏出王宫，他忽然怀念起国王陛下的蛮横，虽然拜德偶尔会做出让人啼笑皆非的决定，但面对这种混乱状况，通常只要一句「我说这样就这样，有意见砍了你全家！」就能解决，真不知道陛下的罚抄进度目前到哪了。

        一想到拜德闭门抄书的惨况，纳特忍不住微笑起来，想必这次事件过后，他会变成一个更成熟的君王，不然格雷萨老师很可能会连『好国王的应有举止』都丢给他抄。

        回到团本部后，栗子团长看到广场上一片忙碌，原来是在整理帐棚类的大型物件，这才想起跟朋友约好要重做之前被水幕压坏的帐棚，他赶忙加快脚步，先回团长室把资料放好。

        带着需要的工具，纳特在广场一角找到了准备中的好友们，他们正在拉开一匹颜色鲜亮的强化布。

        强化布是法师团自产的东西，几年前仓管米欧在仓库旁设置了羊圈，开始以特殊的饲料喂食绵羊、让牠们长出特别的羊毛，其后每年都会有人负责剃毛并纺织成布，以提供各项特殊需求。像饲料中长期混有元素水晶颗粒的羊，纺出来的布就会带有元素属性，可以制成袍子或是任何需要元素力的东西。

        「纳特，你今天会开得真久。」史恩笑道，伸手将强化布铺平。

        「唉，别提了，还是吵来吵去没个结果。」栗子团长无奈地说，上前帮助好友拉平布上的皱折。

        「不过，再这样吵下去也不是办法吧，他们就不能各退一步吗？」亚蒙一脸不解，将手中一箱经特殊处理的牛皮绳放到地上。

        「他们大概忘了当初是靠谁才打赢的吧。」拿着木尺与粉彩片的法利耶悻悻道，狠狠在布上刮画出待会需要的切割线。「纳特，下次开会你去放龙好了，保证很快就能结束。」

        「这样不好吧，而且我哪来的龙。」栗子团长苦笑。

        「对了，你元素生物培养得怎么样了？」

        「这个…一开始一直没办法顺利吸引意识体，后来忽然就可以了。」

        「忽然就可以了？」半精灵挑了挑眉。「然后呢，长什么样子？」

        「就一颗金色的小光球，在结界里面飘来飘去，我靠近还会有反应。」

        「金色？」法利耶停下手边的动作，记忆中的意识体鲜少有这种颜色，是因为好友的法术特性异于常人，还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有时候我觉得那颗光球好像会思考，它会停在我面前，转几个圈，或是闪个几下再飘开。」

        「嗯，这是好现象。」法利耶抽出地元素小刀，开始沿着强化布上的彩线切割。「代表它意识到你是主人，想跟你亲近或是沟通。」

        「这样啊。」纳特释怀地笑道，他本来还以为是意识体在生气还是抗议。

        将切割完的强化布重新排列后，史恩与亚蒙开始在上头附加各式保护及透气防水法术，纳特负责用火焰将牛皮绳溶接在一起，而法利耶则是凝出地元素针，将处理好的布缝合起来。

        「下星期卡伦的和谈使者就要来了，希望陛下不要刻意刁难他们。」栗子团长边说边将接好的牛皮绳递给半精灵。

        「很难说，而且就算被刁难也是他们活该。」法利耶哼道，手底下下针既迅速又准确。

        「听骑士团长说，你好像跟一个龙骑士打了一场，感想如何？」

        「……不怎么样。」半精灵撇过头，一想到这件事他就有气，要不是马古斯后来插手，自己早就一刀剁了那个讨厌的家伙。

        「看你那张脸，该不会是输了吧？」史恩揶揄道，接着立刻遭到好友的凶狠目光问候，只得干笑几声继续工作。

        「其实，我们还没真的分出胜负。」法利耶淡淡地说，抬头仰望蔚蓝的天空。「如果可以的话，真想再打一次……」

        同一时间，远在千里外的卡伦大公国，某人也有着类似的感慨。

        「唉唉，这是为什么啊－－」环视桌上成堆的军务文件，大公之弟伸手抽了几张，随即发出长长的叹息。

        快速看完文件并盖好章，萨克把东西一丢，烦躁地将身体靠上椅背。

        几天以来，他一直为某个问题所困扰，说起来还有些难以置信。

        自战争结束后，他已经连续好几晚都梦见半精灵优美飘逸的战斗身姿，以及他哭泣的脸庞，而且梦中的景象相当清晰鲜明，仿若近在眼前一般。

        原本是归咎于自己输了所以不甘心，想再跟他打一次，才会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几天下来，梦境的发展却让萨克越来越震撼、越来越不解。

        起先半精灵依然在战斗，自己却是以欣赏、着迷的心情看着他，想永远想陪在他身边，守护他的身后。（梦醒的时候萨克困惑地眨了眨眼，心想昨天是不是撞到头还是吃了奇怪的东西，但明明就没有。）

        而后梦中的半精灵哭泣，自己走上前，不但轻轻拭去他的泪水，还把人搂进怀里柔声安慰。（当天早上，惊醒的萨克一直把脸泡在冷水里，无论侍者怎么劝阻都没用。）

        连日怪梦让大公之弟的脾气变得喜怒无常，见此马古斯还认真考虑是否要替弟弟找个心理医生，却被他恼怒地拒绝了。

        现在想起来还是一肚子火，萨克忿忿地撕毁一份作废文件，这时一名侍女推门走了进来。

        「打扰了，萨克大人。」手里捧着一束刚摘下的鲜花，她安静地走到一旁的茶几边，开始更换瓶里的花。

        看侍女弯身捡拾房内散落的文件，萨克一手撑着下巴，忽然想到了什么。

        「喂，我问妳。」

        「是，萨克大人？」侍女立刻抬头。

        「如果…我说如果，有个人你就算白天不去想他，晚上还是会常常梦到，虽然觉得莫名其妙，却会想待在他身边，安慰哭泣的他……这样的感觉，到底算是什么？」

        仔细聆听完大公之弟的问题，侍女偏着头思索一会，才谨慎地说出她的答案。

        「大人，我觉得这是恋爱。」

        「恋爱？」萨克震惊地瞪大了眼。

        「嗯，我只是说说，大人您参考就好。」见大公之弟神情诡异，侍女赶忙将东西收好，飞也似地离开了房间。

        完全没注意到侍女已经离开，萨克将脸转向落地窗外的蓝天，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起来。

        「原来是这样啊，恋爱……」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法师团本部广场，持针的法利耶停下动作，愕然地看着忽然一齐断开的牛皮绳。

        「怎么会这样，这下得重缝了。」亚蒙难以置信地拉了拉强化布。

        「嗯，依照古老的牛皮绳占卜法，这断裂处有一、二、三、四……竟然有十三个！」史恩惊讶地数着，而后一脸严肃地转向他的好友。

        「法瑞，你身边一定有大事要发生了。」非常正经地说完，人立刻被半精灵敲了一下。

        比起跟朋友嬉戏笑闹，心情愉快的史恩，他的表哥目前的情绪可是糟得很。

        连日关在寝室里抄书，现任起司特王无论精神还是□□都到达了极限，濒临崩溃边缘的他暴躁地将一迭空白羊皮纸扫到地上，手底下抄写的字迹益发狂乱潦草，嘴里更是不断发出意义不明的咆哮。

        在一旁兴味富饶地观察拜德的状况，优德悠闲地啜了口茶，心想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啊啊，我受够了！！」

        国王的怒吼声与羊皮纸的撕裂声同时响起，眼见起司特王即将抓狂，亚斯提尔王子不慌不忙地站起身，同时打开茶几上的木盒。

        气愤难消地又撕了几张纸，拜德抓起桌上的镇纸往墙角一扔，回头正对上表哥熠熠生辉的双眼。

        「呃…我…这个……」

        「你不想抄书了，对吧？」优德温柔和善地笑着。

        「没、没这回事，我这就……」继续抄三个字还没出口，就被精灵手中的小狮子状巧克力给堵住了嘴。

        拜德大惊之下死咬着巧克力不吞，优德见状从容的捏住表弟的鼻子，趁对方改用嘴巴呼吸时再把他的下巴一抬。

        没料到对方还有这招，起司特王咽下了整块巧克力，瞪大的眼睛满是「惨了！惨了！」的讯息。

        轻轻放开僵硬的国王，优德往后退了一点，满心期待他接下来的反应。

        还在为自己吃了巧克力一事震惊，拜德呆站一会，忽然无预警的打了个嗝。彷佛接受到什么特殊信号，精灵王子立刻上前按住表弟的双肩，要他面对面的看着自己。

        「拜德，其实你现在一点也不想抄书，对不对？」

        起司特王的眼神闪烁起来，想别过头脸又被精灵掰回来。

        「对不对？」优德微笑着重复。

        「对……」

        「还有你根本还没想到要跟卡伦谈什么条件，对吗？」

        拜德的眉头皱了起来，虽很想大吼「没这回事！」，嘴巴一张却还是老实的吐出了「对，我还没想。」。

        「哎，我就知道。」精灵王子揉了揉表弟的头。「要不要我帮忙？」

        「要！」起司特王说完马上摀住自己的嘴，瞧见表哥露出满意的笑容，他不禁在心里暗骂都是该死的巧克力害的，只要吃了就无法撒谎无法装傻，原本自己并不是这种巧克力等于自白剂的怪异体质，一切都得追溯到西尔特那个杀千刀的毒物训练。

        「喔？杀千刀的毒物训练啊，听起来好像很有趣，下次有机会再慢慢告诉我吧。」

        听见精灵愉快地说话声，拜德索性往床上一趴，将整张脸埋进枕头里。

        是的，不但无法说谎装傻，还会不自觉把内心话说出来，这种可悲的体质为何治不好啊，其实自己很想痛快的大吃巧克力的！

        见表弟又开始有耍自闭倾向，优德走了过去，俯身在他耳边轻轻说道：「说真的，要我帮你抄书也是可以的。」

        床上的起司特王动了一下，精灵见状立刻继续说下去。

        「不过既然要人帮忙，是不是该先表达一下感谢之意呢？」

        「哪种的感谢之意？」拜德的声音闷闷地传了出来。

        「这就要看你的诚意了，像是朋友的那种，或是亲人的那种都行，不过我个人最中意超越前两者的那种。对了，依照你表达层次的不同，我帮忙的程度也会有所差异。」

        拜德再度将脸往枕头里压，心里霎时天人交战起来。

        以过去对这位表哥的了解，他绝对说话算话，但自己真有必要为了剩下的三十遍而如此牺牲吗？

        「虽然你一开始抄的还算快，但后来却越来越慢，这样看来在期限前应该是抄不完的。」优德走到凌乱的桌边，漫不经心地翻着上头散落的羊皮纸。「而且万一接下来和谈失败，剩下的一百遍应该也是追加定了。」

        越听越感到事态严重，起司特王继续把脸埋在枕头里一会，才不甘愿地起身走到精灵面前。

        知道拜德现在非常紧张，优德也不说话，只是靠着桌子对他微笑。

        起司特王深吸了几口气，反正一切都是为了自己…不不是为了国家、为了大义，于是他鼓起几年份的勇气，飞快地在精灵两颊各亲一下。

        没想到他会有这种举动，优德一方面相当惊喜，一方面又觉得有些可惜，早知道就多开点条件了。

        「好、好了，我表达完我的『谢意』了……」立刻退开好一段距离，拜德满脸通红地指着他的表哥。「所以你要遵守约定！」

        「我知道。」优德耸了耸肩。「不过，关于和谈条约的内容……」

        「别想，我不会再亲你的！」起司特王猛然往后缩。

        「是吗？」精灵王子的神情有些失望，而后立刻转为拜德限定的危险笑容。「那，既然你肯接受我的帮忙，就请让我表达对等的欢欣之意吧。」

        当天下午的国王寝室相当不安宁，除了乒乒乓乓声不绝于耳，还夹杂着某人高高低低的怒吼声，要不是太后交代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得打扰，侍卫们早当做有刺客破门进去救驾了。

        完全不知道国王陛下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栗子团长等人愉快地做完帐棚、愉快地收完东西、愉快地回到各自原有的工作岗位上去。

        重新回到团长室后，纳特走进休息室，手中不忘拎着一颗火元素水晶。瞧见子魔法阵里的水晶只剩下半个拳头大小，他立刻将较大颗的新水晶换了上去。

        「啊，你回来啦。」斜靠在长椅上的厄德放下书，右脚趁机将地上另一迭书偷偷踢到椅子下。「意识体成长得还挺顺利的，已经结晶化了。」

        「真的吗？」栗子团长看向一旁的结界，里头的小光球已变成了实体，浑圆晶亮的色泽就像摆放在阳光下的琉璃珠。发现法师的身影，它立刻飘移到结界边缘，原地转着圈圈。

        「嗨，今天过的好吗？」纳特微笑道，意识体闪烁了几下，随即停住不动，彷佛在等待主人的回答。

        「唉，真想知道它在想什么。」依然不知道该怎么跟对方沟通，栗子团长蹲在魔法阵前，轻轻叹了口气。

        「等长大后有了身体，再教它说通用语不就得了。」厄德悠哉地拿起书继续翻。

        「是可以……」纳特沉吟。「也差不多该想想要给它什么样的躯体了。」

        「还有名字，名字也很重要。」交换学生提醒。

        「嗯。」一手轻碰温热的的结界边缘，纳特温柔的笑了起来。「真是令人期待。」

        -

        栗子小剧场-1

        柚子：我有个问题，你们曾见过现在或未来的另一半哭泣的样子吗？

        艾德里恩：有。（小声害羞貌）

        萨克：有。（若有所思貌）

        巴伦：嗯。（认真点点头）

        优德：当然有。（优雅笑）

        (众人转头，一同望向唯一没出声的那个人。)

        厄德：…看什么看？你们那眼神是什么意思？少瞧不起人啊啊！（翻桌）

        栗子小剧场-2

        納特：(蹲在魔法陣旁看著小光球)唉，真想知道它現在在想什麼。

        柚子：咳咳，你真的想知道嗎？(取出謎樣翻譯機，按)

        嗶－嗶－沙沙－－

        小光球：媽媽…媽媽抱抱~~(對著納特轉轉轉)

        納特：……為什麼是媽媽？(打擊)

        厄德：這個嘛，究竟是為什麼呢？(別有深意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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